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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完后,紧紧地盯着苏叙的嘴巴,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面不改色地回答我。
他刚动了动唇,又开始咳嗽,咳到脸颊微微涨红。
我想他大约也不是装的,如果是,那我只能佩服他演技太好。沉默了数秒,我也不想再为难他。
就算他给我一个答案,也是假的。退一万步,他真敢告诉我,他也在利用我,我也不是那么想听。
出洗手间前,我特意照了照镜子,虽然眼圈还是有些发红,但不至于太狼狈。
苏叙并没有拦我,他跟在我身后出了洗手间,直接倒在了床上。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整张脸都埋在枕间,我压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至少我不会像小姑一样。”
闻声,我嗤之以鼻,没再说任何。
等我去餐厅的时候,年洁正絮絮叨叨地问苏绍堂,苏叙怎么还不下来。
我拉开椅子,就接过了年洁的话,说。
“哥哥还是有点不舒服,实在不行,让女佣把晚餐送进他房间吧。”
年洁还未开口,苏贤明就温声道。
“孩子不舒服,就别勉强他了。”
“可是你刚出院,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我上去叫他。”
苏贤明回来了,年洁也有所收敛,即使坐在主位上的是苏绍堂,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个苏家谁的地位最重。
“你都说了是一家人,就不用这么客套。”
苏贤明都这样说了,年洁也不再多言。目光转向了我,笑着说。
“那我们就不等他了,他向来没南南懂规矩,虽说他是哥哥,但有些方面,确实不如你。”
我仅笑了笑,没作声。
其实我看得出,年洁想让我上楼再叫苏叙一次,可我收回了视线,无视了她。
我还算了解苏叙的性格,方才这么尴尬,他心底应该也在庆幸自己就逃过了一劫,我没继续逼问他,他自然不会下来吃饭的。果不其然,等女佣为我们盛好汤后,苏叙还是没个影子。
不得不说,苏贤明回来后,整个苏宅的气氛的确有些不同了,吃饭时,没一个人说话,安安静静。就这么一瞬间,我忽地想起了从前在苏宅的生活,也是如此。
一顿饭下来,苏贤明和苏欢颜脸上都很平静,就像方才他们没吵过架一般,时不时的,苏欢颜还会替苏贤明夹菜,这习惯,在苏贤明住院前就一直有。
我想,在苏欢颜心底最敬重的,还是苏贤明。虽说都是哥哥,但这份感情与她对苏绍堂不同,但凡苏绍堂做出一点儿令她膈应的事儿,她都能摆在脸上,压根不会这么忍让,更别提帮他隐瞒任何,多少次,苏欢颜都在我面前拆他的台。极力想让我看清苏绍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一丝异样,我就算再食不下咽,也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饭。期间数次我都险些吐出来了,但还是生生地咽了进去,感觉吃进去的根本不是饭菜,是石子,是泥巴。
实在忍不住时,我会喝着汤压下去。
“南南,吃饭的时候不要喝汤,对胃不好。”
这是苏贤明在餐桌上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形容不出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难以言喻。心尖上就像被针扎似的,一下接一下的持续着发疼。
苏贤明吃得很慢,其余人先用完了晚餐,也没提前离桌,等他放下筷子,苏绍堂才缓缓直起身,“二弟,和南南聊天也别太晚,早点休息。”
他这话就像提醒一样。年洁也顺势站了起来,笑说。
“我们先上楼了,顺便看看苏叙。”
等他们夫妻两离开餐厅,苏贤明也没出声,半响,他淡淡地望了我一眼,接过苏欢颜递来的纸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才道。
“南南,你想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也不阻拦,但周末你可以回来,也能陪陪我。”
他说得动容,我差一点就答应了,可想起他做过的种种,我硬生生地把应承的话压了下去。
“爸,我们在公司也可以见面的,我一直在您身边,只是没住在一起而已。”
我灿然一笑,故意把话说得自然,双手暗暗地收在了桌下,并攥得很紧。
我也曾以为,只要苏贤明醒了,我还能做那个无有忧虑的苏南,可事实就是那么残忍,有些东西就是变了。
苏贤明嘴角依旧挂着笑意,点了点头。
“那你早点回去,晚上没事就别出门。池上泉的事,我听欢颜说了,你受苦了。如果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真该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踏出苏宅半步。”
虽说是一句玩笑,但苏贤明的语气十分严肃,莫名地,我背脊一寒。
他望了我片刻便转头对苏欢颜道。
“你送南南回去,开车不要太快,注意安全。”
话落,他也不再看我。兀自转身朝楼上走去。
我一直紧盯着他的背影,期间小声地唤了他一声,他仅停顿了一秒,始终没有转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苏欢颜才单手撑着下巴,打趣地问。
“苏南,舍不得问?不过我劝你也别问那么多,不该你知道的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省得问出来伤和气,再者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没有二弟,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真心实意的在乎你?多一个亲人,总归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强。”
由着餐厅还有女佣,苏欢颜刻意把音量压得很低,大约只有我们才能听见。
可听到这话,我不免还是笑出了声,我回望着苏欢颜,说。
“我就算不问,总有一天自己也能想起来。小姑,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撇清关系。我知道,你舍不得亲自揭穿自己的哥哥。借苏叙之手,也为难你了。”
“其实你没必要多心,纵使今天我听不到那段对话,我也不会全心全意相信他了。你真没必要这样。”
撕开我的心,究竟对苏欢颜有什么好处?
被我揭穿,苏欢颜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她低低地笑了一声,霍然扣紧了我的手腕,话锋一转。
“跟我上来,有个东西,我想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大抵她猜到我会拒绝,索性硬扯着我进了她的房间。
带上门,她慢悠悠地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抽屉,而后从里面翻出了一本相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接下,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
“苏南,你别觉得我是故意包庇二哥,只是有些事,我直白的和你说出来,你也不见得会信。你亲耳听到了,他也没否认,我要的效果不过如此,没你想得那么卑劣。”
她的语气软了几分,好似低低地吐了口浊气,拍了拍我的肩头。
“看看吧,这曾经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当初二哥让我烧了,我没时间,留到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身子一僵,她口中的没时间烧,多半是假的,毕竟这本相册保管得十分好,封面上还涂了一层蜡,除开有些发黄,上面没沾染一点灰尘。
翻开相册,我不禁屏住了息,里面全是我和周奕琛的合影,每一张都十分亲密,多半是我十七岁那年的,前面全是空白,看模样,应该是后来被人抽走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照片,我大抵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周奕琛也会这样笑,笑得毫无防备,眼里全是我。
我尽量挪开视线,侧目望着苏欢颜,干干一笑,把相册合上,又举在了她身前。
“你还是烧了吧,这些我留着也没有半点意义。”
苏欢颜双手环胸,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东西还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都随你的意愿。我没义务一直帮你保存。”
说这话时,她有些咬牙切齿的,盯着相册的目光,也充斥着厌恶。
哦,对了,她也曾说过,我母亲曾救过她最爱的男人。
“你曾经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周奕琛,对吧?”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苏欢颜愣了数秒,没有否认。
“是他,那又怎样?”
她笑得轻佻,将碎发绕至耳后,转身,背对着我立在了窗台前,从小茶几上拿起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后,抽了大约一半,才接下了方才的话。
“那也是曾经,他爱的人也不是我。苏南。每个人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为爱奋不顾身,并非你一个人能做过。可是细想下来,我也没必要巴巴地攀着一个人。所以你也别误会,我帮你,或是做任何,也和周奕琛无关,只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女儿。”
“承诺的话,我会做到,仅此而已。”
透过窗户上的倒影,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苏欢颜整张脸,她说得坦然,面上也的确没有丝毫异样。
我很想说点什么,可一时之间却觉得词穷,这本相册捏在手中,也如同一块烫手山芋般。
苏欢颜稍稍垂下了脑袋,她身前闪过了一蹙微光,看模样,似乎在和谁发简讯。
半响,她缓缓侧过身,摆了摆手。
“不早了,回去吧。总之这个别墅,你也不想多留。”
我还来得及吭声,苏欢颜就绕开我,先一步踏出了这个房间。
她送我回了公寓,一路无言,就是下车后,她都没再跟我说一句话。苏欢颜烟瘾挺重的,但这段时间好了很久,路上她也没点一根烟。
关上车门前,我俯下身,问苏欢颜。
“当初我抢走了周奕琛,你恨过我吗?”
问完后,我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放做是我,我大抵也会不甘心。
苏欢颜没看我,侧着脸,就笑着回。
“不恨。”
“你们先认识。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是从我手中抢走的,毕竟你们曾经两情相悦。”
话落,苏欢颜身子一斜,自行拉上了车门,她大概不是那么想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她离去,我才想起梁毓言说过会在公寓等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自认为还算比较了解梁毓言,他一个人,肯定不会做饭,所以我先去便利店买了点速食打包上去。
打开公寓的门,客厅的确灯光敞亮,玄关处摆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我先是叫了梁毓言一声,整个公寓十分安静,连喘气声我都没听见,我下意识地望向了楼上,私以为他等着累了先睡了,索性也没管他。
我把速食用微波炉再次加热了一遍,一一摆在了茶几上,才掏出包中的相册,从厨房随手拿了一个小盆,就把相册丢了进去。顿了顿,我又翻开了相册,并抽出了其中一张。我这会儿才发现,每张相片后面都用签字笔标注了日期,还有我当时的心情。
那真就是只有恋爱中的小女孩才做得出来的事儿。
我笑自己幼稚。
我不想借物伤情,苏欢颜没烧,我可以亲自烧了。
只是找遍了整个公寓,我都没找到打火机,我正想着要不要下楼去便利店买一个上来,眼前就伸出了一只手。
“找这个?”
梁毓言的声音忽然落入了我的耳中。
我‘嗯’了一声,也没看他,接过打火机就准备点燃相册。说实话,火光闪烁的那一瞬间,我还真有点小小的舍不得。
说到底,我和周奕琛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我或他的错。
没人想我们好,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并不是说想任性就能真的抛开一切。先不提我舍不舍的苏氏久泰。周奕琛也不可能丢下周氏集团。
苏贤明那句话没错,利字当头,没人会白白丢掉到嘴边的肥肉。
点燃的那一霎,梁毓言快速地从盆中拿出了相册,弹了弹上面莫须有的灰尘,看着我,调笑道。
“南南,你就算把照片烧光,真的就能过得去自己心里的坎吗?”
我没做声,抬手就想抢,可梁毓言把手伸过头顶,丝毫没有再交给我的意思。
我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
“还给我!”
他唇角微微一扬,“算了吧”
他这句话饱含了许多深意,语气也颇为无奈,我不是听不懂。
“别多管闲事行不行?梁毓言,就算我忘不了又怎样?我烧掉自己东西,你凭什么干涉!”
大抵是胸口那口气憋了太久,我不自觉地就冲着梁毓言乱发了一顿脾气,且伸手捶了他几拳,当然,我的拳头于他而言几乎是不痛不痒,毕竟他嘴角一直保持着笑意。
良久,他单手桎梏住了我的双手,扯着我,硬把我推进了沙发中。
他给我倒了杯温开水,说。
“不是管你。南南,我是发自内心关心你,你看不出来?”
明明说出的话这样轻浮,可梁毓言偏偏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复述了出来。
见我不伸手接杯子,他直接抵在了唇边,命令道,“喝水。”
我挣这了几下,也就放弃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渴,在苏宅喝了数碗汤,可梁毓言执意不收手,我只能轻抿了一口。
温水缓缓顺着喉咙滚了进去,我的胸口也暖了几分。
他这才挪开杯子,放在了茶几上,顺带还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真心痛恨这种温柔。
埋下头,我鼻子一酸,扯着梁毓言的袖口,问。
“你们都知道,为什么只瞒着我一个人?梁毓言,你还说要赖着我,可你也骗我。你是不是也知道,其实我和周奕琛,还有你也是,我们早就认识。为什么再次见面,你们都装作不认识我?我差点就信了!我只是暂时性失忆,并不会遗忘一辈子!”
话音落下,梁毓言久久没有回答,他稍稍垂下了眼帘,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回忆起与周奕琛的过往之时,我也想起了我和梁毓言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说起来,我和梁毓言的确认识更早一些。我小时候跟个野小子似的。真的就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爬树帮小伙伴扯风筝,恰好被路过的梁毓言撞见了。
我当时个子小,伸长了手都够不着那只风筝,小伙伴在下面也着急得跳脚,梁毓言仰着头望着我,笑着喊了句。
“粉色的”
我起初没在意,可缓过神后,急急地就按住了裙摆,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还没来得及生气,梁毓言弯腰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轻轻一戳,风筝就落在了草地上。等我顺着树干跳下来,梁毓言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安慰着我的小伙伴。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梁毓言,也算是个阳光少年,但他和周奕琛不同,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更白皙了。
我曾也开他玩笑,说他比周奕琛还白一些,甚至比女孩子的皮肤还好,可他总会不高兴,并警告我不许说这些话。
好一会儿,梁毓言轻轻地扯开我的手,硬生生地打算了我的思绪。
“因为没必要”
“你忘记了,说明这些回忆对你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事,不是该死死地刻在心里吗?”
听到这话,我心头不免就是一阵委屈。我抬起眼皮,十分艰难地滚了滚喉咙,刚想吭声,梁毓言就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唇,眼睛弯成了一条很好看的弧线。
他空出的手,虚指了一下的心脏。
“说出来多没意思,用心体会,行不行?”
梁毓言甚少和我这样矫情,可他说出的话也不像是一句随随便便的玩笑。
我愣了愣,苦笑了一声。拍开他的手,侧过脸,说。
“但是你们把我的心踩碎了啊”
我以为梁毓言会安慰我几句,但他没有,他暗暗地压住了我的手背,文不对题地说。
“南南,嫁给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我努力竖起耳朵才能清醒他每一个音节。
我承认,现下气氛确实挺好的,阳台的落地窗没关,偶尔也会吹进阵阵暖风,但前提是我们真是一对情侣,我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梁毓言指间的力道渐渐加重。
“我也不是趁火打劫,更不是同情你,我需要你。我们在一起,躲回想要的一切。”
我再转过头,梁毓言眼底已经变成一片冰冷。
“你想起来了,应该也明白我在周家的处境,嫁给我,我们共赢,不好吗?”
我微微曲起了手指,轻笑。
“周奕琛不会”
纵使我和周奕琛不会再有半点交集,凭他的性格,也不会轻而易举让我随便嫁人。
他就是这么自私。
“你以为我怎么能进得这间公寓。”
梁毓言打断了我,眸光晦暗如深。
此时我才反应过来,梁毓言压根没有公寓的钥匙,我走前也没给过他,开门时,门锁也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
他似乎看出了我所想,说。
“钥匙,是大哥给我的。”
我一愣,咬了咬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嘴硬。
“那又怎样?”
梁毓言哼哼一笑,栖身压住了我。他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了我身上,我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推了半天,他仍一动不动。
“他有桃子了,不会再回头。苏南,你真的不想重新开始?我可以帮你。”
说这话时,他目光也不知落在了哪儿,总之不在看我。
大概是他真的很重,我的身体渐渐也软了下去,除了失望,再没有任何感受。
我并不是一件物品,他们也没资格私下替我决定我最终的归处。
僵持了许久,梁毓言才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不经过我的允许,便从我的包中摸出了我的手机。
更令我震惊的是,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我手机的密码。
“苏叙之前把大哥的律师介绍给你了,是吗?你约他出来,拒绝他。”
他把手机递在我面前,我盯着手机屏幕,双手握成了拳。
“梁毓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只说最后一次,别干预我的生活!”
梁毓言轻瞥了我一眼,也不再吭声,自顾自地用我的手机给严煜编辑了条简讯,等发送完毕后,才扬了扬屏幕,说。
“明晚七点,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我会提前预约好位置,给你五分钟,说完就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说罢,他随手把手机丢进了沙发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公寓。我追上去几步,他也没停过脚步。
他把门甩得极重,‘砰’地一声,我迎面就接住了一阵风,那感觉,让我有种他故意想让隔壁的杨语发现的感觉。
等我抓起手机,想撤回这条简讯的时候,严煜极快速地回复了我一个字。
好。
愤怒之余,我又觉得梁毓言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我一直被动,苏叙仍会觉得还有机会。
我不想做苏叙与严煜爱情的遮光板。
*
次日中午,下了班我就奔回了公寓,敲开了杨语公寓的门,她恰好在做午餐,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妹妹,你是不是也没吃午餐?”
“嗯,我突然来,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你等我一会儿。”
杨语一直这样亲昵的称呼我,我倒也习惯了,偶尔我们在电梯里也会碰上。杨语没有工作,每天都很闲,我也曾试探性地问她,什么时候回S市,杨语总是笑着告诉我,以后就在这里定居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杨语知晓一切,但她面上不会露出哪怕是一丢丢的破绽。
杨语厨艺很不错,做饭速度也快,很快就端出了好几盘菜。
我看着桌上摆着的餐盘,心底却是一阵恶寒。莫名地,我就觉得杨语知道我今天会来。
起初我们也只是闲聊了几句,吃到一半,杨语忽地放下了筷子,双手交织摆在桌面上,问我。
“妹妹,你觉得严煜怎么样?”
我顿了顿,继续夹着菜,尽量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回。
“还不错。”
“那你会不会考虑和他”
“不会。”
我笑着打断了杨语。
“我哥哥大抵也是担心我,才会把严煜介绍给我。只是感情这种事儿,不是勉强就可以的。”
说话间,我一直暗暗地打量着杨语的表情,她一脸坦荡荡,眼眸也十分明亮,一点儿也不像那种城府极深的人。
“也是,毕竟你和严煜相处的时间不是那么久,你太快答应,苏叙也不会那么放心。”
“你哥呢,就是太替别人操心,你看他,感冒这么久,我让他去医院,他也不肯去。每次来我这里,时不时总是提起你。”
虽然杨语没有明着说,但她字里行间的确是向着苏叙的,句句都是在说苏叙的好。
一顿饭吃完,杨语收拾完碗筷,才挤到我身边,八卦了一句。
“妹妹,你是不是有对象了?所以才看不上严煜?其实说实话,严煜条件不错,按理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会喜欢。”
我看了杨语一眼。默默地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坦言道。
“嫂子,你也看新闻吧?我和梁毓言的事儿,你真的不知道?”
话音落下,杨语眼底满是诧异,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新闻上写的,都是真的?”
我点头,她静默了片刻,眉头蹙得很紧,但很快就舒展了。
她握着我的手,定定地望着我,眸中看不出深浅。
“你喜欢就好。”
我顺着她的话,道。
“嫂子,你和我哥在一起这么久,肯定是因为爱情吧。我挺羡慕你,你看,我哥这么懒的一个人,以前我让他陪我散个步,他都是赖在沙发上连脚趾头都不愿动的。为了让你自在些,特意置办了这间公寓,前前后后操了不少心。不像我,我的公寓,还是离婚换来的。”
“说起之前那段婚姻,也是怪我,我一直以为,时间久了,就能感动他,可事实并非如此。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勉强,也得不来。”
我反握住杨语的手,不给她回避这个话题的机会。
“嫂子,还好我迷途知返,及时止损。不然,你说我现在得多惨?”
杨语干干地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远处的虚无。
“其实你还好,你前夫对你也不是那么狠心”
“嫂子,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曾为留住前夫,还想方设法地怀上了孩子。”
其实说出这句话,我心头也一片痛楚,可为了试探杨语,我不得不压抑住胸口的起伏。
“可他还是逼我打掉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活生生地从肚子里挖走一块肉,这辈子都很难释怀的。”
杨语身子一僵,极快速地扫开了我的手,站起了身,并退后了好几步。她面上依然淡然,可手掌不自觉地就摸向了小腹。
我知道这个动作,我也曾做过无数次。我本只想让杨语不经意间说错一些话,但万万没想到,她也经历过我的痛苦。
我不是针对苏叙,我只觉得这样的苏叙很垃圾,他爱严煜,真真切切,可对杨语。他也能做出那种事,我真的很不理解。
也是这一瞬间,我不免猜疑,苏叙会不会是个双性恋?只是他更偏向严煜一些。我暗自调查过,真正的A,是不可能和女人上床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杨语才抬起眼皮,十分勉强地扯开了嘴角,道。
“妹妹,你上班快迟到了。”
我笑笑,就抓起了自己的外套。
杨语亲自将我送出门,关门前,她安慰般地说了一句。
“孩子还会有的。”
我不知道这话她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只是等我想再看清一些她眼底蓄积的情绪时,她用门隔住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望着紧闭的门,我暗暗地吐了口浊气,其实我也是在赌,杨语会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苏叙。
事实杨语的确被苏叙吃得很死,快下班的时候,苏叙便冲进了我的办公室,满脸全是焦躁,开口第一句就是。
“南南,你真的不愿意接受严煜?”
我没停下整理文件的双手,“嗯,我已经约过他了,我想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比较礼貌。”
苏叙快步上前,扣住了我的手腕,我也不知道苏叙具体哪儿不舒服,好些天了,他一张脸都是惨白的,看着怪渗人。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周家撇清关系?”
这话他基本是吼出来的,说完,他大抵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讪讪地收回了手,又道。
“你要去,我陪你一起吧”
我没拒绝,和苏叙一同去了咖啡厅。进包厢前,我不自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完全没看见梁毓言的影子。
由着我们离咖啡厅近,时间也还早,坐在包厢内,我们安安静静地等着严煜。
期间我看得出苏叙有话想对我说,但动了好几次唇,他都没吐出一个音节。
严煜来了之后,我也没先说什么,等吃完饭,我才说。
“严律师,我很快就会结婚了。”
严煜举着咖啡的手一顿,随即缓缓地对上了我的视线,不冷不热地回。
“恭喜你”
苏叙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短暂的沉默后,严煜的手机忽地响了,他刻意避开我们,去外面接的电话。
他一离开,苏叙就转身摁住了我的肩头。沉声道。
“苏南,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
从小到大,苏叙基本没有直呼过我的全名,除非他很生气的时候,他这么一唤,我心里隐隐就有些不安。
但我还是用很平静地语气反问。
“什么后果?”
苏叙滚了滚喉咙,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形,他一用力,将我扯到了他身前,双唇覆在我的耳边,压低音量说。
“严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听我的话,和他好好相处,就这么难?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让他难堪?苏南,如果你是真的爱梁毓言,我也认了,但并非如此,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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