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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回来就好

第158章 回来就好
元大器等人心里挂着自个儿孩子的卖身契，吃饭也是食不知味儿。元小满几个弟弟学本事的学本事，上学堂的上学堂，中午饭只有她抱着立冬坐在桌上。元大器等人吃不下，她反而有好心情吃饭。

元美香这桌酒席没藏一点儿虚的，十二大盘，八个荤菜，四个素菜，还有一大盆蛋花汤。元小满抱着立冬，把立冬喂了一个肚圆，自个儿才开始敞开了吃。

元家众人正是难过着，元小满却吃得这般开心，他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想着开口挖苦元小满两句吧，乡绅大老爷就坐旁边儿，这话说了落到乡绅大老爷耳朵里，他该怎么看他们？

元美香也想着用章宣来压一压元大器和老二，这才摆了这么两桌子酒席。咋说她也是跟着夫君去县太爷家串过门，见过大官，这还不会说点儿场面话？她几句话说下来，哄得章宣哈哈大笑。酒过三巡，她故作柔弱，用帕子捂着脸说道：“我许久未曾回村儿，想不到村里发生了许多变化。家母重病，哥哥嫂嫂家庭有不富裕，只能靠我硬撑着。我一个女子回门总是诸多不便，走在路上都担心惹人闲话。”

章宣当场就给了元美香一个保证，许诺谁要是欺负了她，让她只管来乡绅门前告状，他一定为元美香主持公道，谁都不例外。

得了保证的元美香自然是眉开眼笑，她斜睨元大器他们一眼，各个面如土色，好不憋屈。唯独元小满神色如常，仿佛全然不曾听到章宣说了什么。

这元小满太过淡定了，元美香不禁想到那丫头昨晚的话。随即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一个小丫头片子，再厉害她自个儿出了事不也没能找乡绅大老爷做主吗？这可是村里最大的官了。

元美香哄好了章宣，命车夫小心扶着乡绅大老爷，让他坐着马车回了家。她转身走回饭桌前，将几个哥哥嫂嫂打量了一圈，先问元小满道：“今儿你没忘了给我娘喂药吧？”

“早上就熬了药送过去，扶着奶奶喝了。”元小满如此回答，元美香又问道：“药渣呢？”

“留着呢，小姑你要看吗？”

不看到药渣，她咋知道元小满是真的抓了药？元美香让元小满待会儿把药渣送到元老太太屋里，让她看看。至于那些哥哥嫂嫂，她再次问道：“娘这病一天三副药，今儿还差两副，我让人去抓了。只不过明个儿开始，不知哪家哥哥嫂嫂开始找姑娘啊？”

何小翠和老二媳妇儿对视一眼，谁也不愿意先低头。元大器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老二拿不定主意，满脑子都是乡绅大老爷的话，他先低了头，许诺他家先照顾元老太太。

闻言元美香满意点点头，她通体气儿顺了，也不在这儿干耗着。她出嫁前的屋子元老太太还给她留着，钥匙还在她手里。元美香把要是交给绿珠，打发她收拾屋子去，她则去元老太太跟前儿守着。

老二家点了头，元大器这个老大也只有跟着低头的份儿。元美香这又是威逼又是胁迫，钱都是元大器他们的命根子，让他们抓药无异于骨头上肯肉吃。他们心里的疙瘩拧得紧，看元美香是咋看咋不顺眼。有了对比，元小满倒是顺眼不少。这元小满厉害归厉害，至少不惦记他们家的钱，这也跟着让元小满过来几天舒坦日子。

不过这日子没持续多久，兴许是元美香这法子管用了。这么伺候着，元老太太没几天就醒了。她一醒来看到元美香坐在床头，以为在做梦，先是眨了眨眼，等着元美香扶着她起来，元老太太才回过神来，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元美香回来，元老太太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这几日昏迷，着着实实元老太太吓怕了。她一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能在鬼门关跟前儿转悠几回？她扑在元美香身上，哭号道：“闺女啊，闺女，娘不是在做梦吧？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元老太太多好强一个人，元老太爷走之后，元家上上下下可是靠她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事儿从来都是她说了算，谁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思。遇到个伤心事儿，元老太太也摆不出一般女子那伤心的姿态，悄悄抹眼泪，她能给别人添堵的事儿绝不会堵在自个儿心头。这么个强势态度，以至于元美香很少见过元老太太的眼泪。

也就当初元美香出嫁的时候，元老太太悄悄拉着她抹眼泪，给她塞了一把钥匙，抓着她的手说道：“闺女，娘没啥大本事，给不了你多好的嫁妆。你要嫁过去了，千万别让自个儿在夫家受啥子委屈了，这是你屋子的钥匙，娘把它留给你，甭担心自个儿没地方去。这儿永远是你家的。”

元老太太给她的嫁妆有多丰厚，元美香心里明镜儿似的。她那几个哥哥嫂嫂没少来找元老太太麻烦，都被元老太太给压了下去。亲娘对自个儿好，元美香原是不懂出嫁那天都得哭嫁，这会儿听了元老太太这番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直说着“娘，我就算嫁过去也是你闺女，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元美香用跟红绳把钥匙穿起来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嫁到了夫家。明明元老太太对她是如此疼爱，后来她们娘俩这关系是咋变成这样的？元美香也说不清楚，兴许是那几个哥哥嫂嫂来夫家要钱的次数多了，让她在夫家跌了面子，还是元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劝她忍让后退，才让她狠下心断了来往？

她清楚记得，那次她在夫家受了气，就带着一把钥匙跑回了元家。元老太太非但没安慰她两句，还骂她不懂事，说啥子“嫁出的闺女泼出水，不能总往娘家跑”。元美香气不过，一跺脚再次回了夫家，也是那一次她对娘家寒了心。回到夫家后，她不再耍脾气，收敛了锐气当个安分守己的宅门夫人，学礼数，做生意。这生意做得久了，人心也就变得开始会权衡，这才有了卖身契的事儿。

元老太太这一哭，元美香狠下来的心松动了。毕竟是母女连心，元老太太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元美香抱着元老太太，也跟着落泪，“娘，我回来了，我真回来了。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咋能还不回来呢？”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女两人抱在一处，就这么念叨着哭了半天。等到元老太太嗓子都哭哑了，仍是舍不得放开女儿。她粗糙的手掌摸着元美香的背，心疼地说道：“美香，你这么多年没回来，咋又瘦了？我手搭在这儿都能摸到你的脊梁骨。是不是你夫家对你不好，让我好好一个闺女饿瘦了。”

元美香都三十多岁了，哪里还回瘦？她破涕为笑，当娘的就是爱瞎操心，“娘，我哪里守了，我还长胖了呢。当年出嫁的裙子我都套不上了，去年新做的裙子今年都穿不了，只能做新的。你还是老样子，总觉得我瘦了。”

元老太太闻言拍着元美香的背说道：“没瘦就好，没瘦就好。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到哪儿娘都记挂着你，总觉得你瘦了……”

元美香刚忍住的眼泪又想往下落，元老太太不过几句话，竟是一下子勾起她这些年来的伤心往事，忍不住委屈难受，想要落泪。

“也不知你弟弟在大牢里咋样了，是不是也瘦了？”元老太太幽幽叹了一口气，她推开闺女，问道：“美香啊，娘昏睡了几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