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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夏天还是冬天，一杯热茶

“毕业咯！毕业咯！”
一一拉着陶心水的手，跑出建筑系馆，不料脚底一滑，手里的证件跌落，滚进了厅前的大草坪里。此时，草坪里全是同一届的毕业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闹声不绝于耳。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陶心水默默叹出一口气。

自己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替这鬼丫头善后了吧？毕业后彼此各奔东西，不在同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再加上，不从事同种职业……

估计以后，关系就是慢慢远了吧。

好在这最后的烂摊子并不刁难，掉落的毕业证安静地躺在绿篱的一隅。

陶心水嘴角微扬：一切景语皆情语，似乎也预感到此次别离、再见不知几许，就连毕业证都不舍校园了。

“瞧瞧！一个证件都比你有感情，留恋着系馆前的草呢。你呢？”

瞧毕业把她乐的！

陶心水嘴上虽奚落一一，但打心里也不喜欢离别前哭哭啼啼扭捏的姿态。比起伤感，一一的坦荡与磊落真是可贵。

陶心水笑着将她的毕业证递过去。

可怜的毕业证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被主人一脸嫌弃的接过之后，看也不看一眼，就被扔进手袋里了。

陶心水默默注视那张极其无辜、躺进皇甫一一手袋里的毕业证，眼神惋惜。

毕业证啊毕业证，这不怪你，一一其实可喜欢你了，她这么期望毕业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毕业证书呢？她之所以这么寡淡，是不想看见证件上面写着的自己的名字罢了。

说来也是一个梗，你说“皇甫”吧，多么华丽的一个姓，分明就是各种肥皂泡沫剧女主角的代名词嘛，随便搭个什么都比“陈”、“王”“张”姓来的大气浑圆些，奈何皇甫爸妈也是真的心宽，爱谁谁，美名其曰说什么“不想女儿觉得压力大，不好和同龄孩子玩耍”云云，遂给女儿取名“一一”。

可事实上，即使叫“一一”，老师、同学们还是照样知道了皇甫同学有个相当有款的爸爸和万分美丽的妈妈。

你看，世界就是如此有趣。

平凡家庭拼命想给孩子起个多么多么与众不同的名字，以此寄托多么多么大的寄望；然而彼时富贵人家想给孩子的只是平安、快乐，仅此而已。

简单渴望复杂，复杂却向往简单。

这是一个循环，这是一个矛盾。

“心水！”一一见她脸上露出惆怅之情，以为她在不舍别离，皱眉。

“恩？”陶心水还没从思绪里走出来。

皇甫一一也不废话，拽着好友往草坪中心走。成功将聊得火热的同学甲跟同学乙游说，占得他们的位置。见陶心水满脸疑惑，一一暗叹“猪队友”！

拜托！这里是多么一个绝佳的拍照视角啊！

正对系馆，刚好作为背景，周遭还有吃瓜群众作配景。

“好不容易学校拔毛租套衣服，机会不能浪费，走一个。”皇甫一一搂住陶心水的肩膀，举起胸前佳能单反，调好焦，顺势让好友微微歪着的头正好靠在自己肩头，露出大大的微笑：“毕业啦！”

镜头里，少女满脸胶原蛋白，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纯粹与朝气，背后，升天的氢气球，五颜六色，构成毕业回忆里，最多彩也是最俗气的庆祝仪式。

肩膀猛然被人一拍！

陶心水心神一颤，半天也没回过神。

定睛，原来是李波。

他是承天嘉业旗下智宏文化经纪公司的副总，也是当年她初入经纪人一行的师兄。

这么一想，毕业到就业再到眼前，还真是此去经年。

这么多年过去，时间这把杀猪刀仿佛并未在李波身上留下太多刀痕，时间待他不薄，亦或是他待自己严苛，再加上保养，得以至此。

似乎李波还是当年那个只比自己早入行一年，热心送她偶像见面会门票的大师兄，不过，大概也只是似乎了吧。

年轮没长在脸上，不代表它并未来过。岁月它不走脸上显，侧走心上过。

“师兄，好久不见。”

陶心水率先开腔。老同事见面，内心涟漪，微杂陈。

李波闻言，暖意不自染眉宇，替客斟茶，洗尘。

“看来师妹是重情之人。还认我这个糟蹋师兄。”他此次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而来，丝毫不介自己职位比这个师妹高一截、本不应如此热切。

但是事情却往往不如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实不相瞒，公司对我这一年的成绩不甚满意，上头明里暗里，跟我提过几次，”李波言语谨慎，面子上却还是有所克制，大概是不想显得太无奈，“虽说我本也不用操心，来年好好干就是。可是这人心吧，难说。我坐的这个位子，觊觎的人很多。底下人也多是见风使舵惯，表面上客气客气，私底下却是人心难测。”话语讲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时间可以把初入行的新人变成世故的旧人，他怎么就能笃定自己这个师妹没有变了初心呢，更何况，她已经嫁入豪门，还会多此一举，去关心浑水里的失败者吗。

“李波，你我既是旧相识，别绕弯子。”陶心水的身子微微前倾，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能做点什么？”

李波也是明白人，既然试探结束，自己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索性真性情起来，“1月份的新人你替我带。”

陶心水心里了然：就知道！

“你明知道年关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也好意思开口。李波，做师兄这么坑师妹说不过去啊。”脊椎后靠，陶心水意兴阑珊，神色不愿。还若有似无吐出一口气，眼神定在茶杯缘口。

李波听此意，心定了，面上倒也不急了。

回了她一个赖皮的笑容：“师妹，不就是用来坑的么。”

陶心水到底没忍住，笑场了。

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在空中朝李波所在方向点啊点：“李波啊李波，本还担心你变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好啦，别烦，知道了，我去，行了吧。”

瞧他之前试探自己如履薄冰的样子，陶心水就乐。

“到底还是师妹体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波长呼一口气，一脸满足，索性一个“葛优瘫”：“诶，心水你是不知道，要是底下那帮鬼有你一半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愁啊！正好，正好，你替我带新人，顺便还可以让那帮鬼看看，经纪人该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成天到晚在忙些什么，真是闹心！”

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李波神秘兮兮的从靠椅上爬起来：“我说心水，计程夕是不是真的……你幸福吗？”

陶心水职业女性的微笑：“我姓陶。”

李波了然的点了点头，从包里递给她一个包裹：“上次日本出差，听说这个东西口碑不错，叫什么来着？噢对，跳*蛋！你——”

噗——

陶心水一口茶没忍住，李波迎面被洗了一把脸。

“……”

“对不起啊师哥。”陶心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起身翻包找纸巾，想替他擦去脸上的茶水，倏的转念一想，李波方才是在侮辱自己的丈夫？

“李波！你活该！”

她愣是没忍住嘴角的笑意，索性不加掩饰，在离开前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顺便还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

所以，当秘书小肖赶来时，所看见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的老板，智宏文化经纪公司的李总，正独自一人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脸上表情明媚又忧伤。

“李总？”小肖小心翼翼。

“诶，大热天喝热茶，越喝越热。嘘，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

小肖点点头，站了一会，选择默默离开。

出门被冷风一吹，才发觉不对劲。

现在是11月中旬啊？喝茶脸冒汗？天不热啊？

李总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