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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圣塔纳的覆灭

() 双月历4763年，乱世的冬天特别冷！整个一月份，泽维尔大陆的北半部分全都处在暴风雪的肆虐之下。说来有些讽刺，在历经数次无果的谈判后，在这片大地上燃烧了数年的战火却是因为恶劣天气的关系才暂时xìng的平息下来。交战各方都被这漫天的大雪浇灭了相互仇视的火焰，冷静地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九年！对于埃尔维斯·乔·高德佛里（Ives·Jo·Godfery）来说，这是利剑、鲜血与火焰所共同谱写的九年。他带领着自己的族人逃离纳斯帝国的奴役，从大陆的南方转战到大陆的北方，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次，终于将泽维尔大陆的东北角纳入囊中。在普雷斯科特家族率领红土平原上的居民加入到他的阵营中后，他有信心也有实力在这片大陆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帝国。过去一年里，他的军队势如破竹，一直将战线推进到圣塔纳的城外。可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北泽维尔大陆的上最繁华的城市时，军队的攻势却戛然而止。阻挡他的不是圣塔纳的城墙，而是城外厚厚的积雪。

二月初，夹着冰渣的风雪终于平息了自己的暴虐。埃尔维斯一个月以来首次踏出联营。在几名心腹的陪伴下，他登上一座小山丘，眺望着远方的圣塔纳城。这座北半大陆最繁华的城市一片银装素裹，美丽中略有些凄凉。城外齐腰深的积雪和城墙上厚厚的坚冰似乎都拒绝着他这位远道而来的征服者。不过埃尔维斯并没有因此而气恼。经年累月的战火已经将他洗炼成为一名沉稳的统帅。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族人和盟友们的利益。他不能让九年的努力因为自己的冲动负之东流。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东方传过来的单筒望远镜，这位即将登临绝顶的王者仔细地观察着圣塔纳城墙上的每一处细节，在心中推演着攻城的战略。

“在担心伊芙吗？她去南方和太阳祭司们会谈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人陪的rì子很孤单吧?”

站在埃尔维斯身侧的金发女xìng名叫莎芭丝提安（Sebastiane），是全大陆最负盛名的魔法师。在这个自然之力的cháo汐退去的年代里，她的能力远远超越其他的同行，是现今唯数不多的几个能够真正使用高级魔法的人。埃尔维斯一直视她为左膀右臂，而她的魔法也不只一次的帮助雄心勃勃的征服者扭转战局。此刻，莎芭丝提安凭借女xìng特有的细心，发觉到埃尔维斯神sè间的一丝苦恼，于是才有此一问。

尴尬地笑了笑,埃尔维斯说道,“倒不是太担心她，她自己从来都是那么有主意。我是看到圣塔纳的城墙不但高大坚固而且设计合理。角楼和垛口的位置都是jīng心安排的，几个城门也防御得相当好。强攻的话只怕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埃尔维斯对莎芭丝提安从来都直言不讳。这位女xìng魔法师不但在魔法上造诣极高，本身也具有丰富的学识。与她探讨问题，埃尔维斯每每会有收获。不知道是不是美丽的雪景勾起了法师小姐未泯的童心。莎芭丝提安支着嘴角调皮道，“那要不要人家用星坠之术帮你把城墙砸开呢？”

“不，千万不能这样!”埃尔维斯没听出莎芭丝提安在和他开玩笑，因为他知道魔法师小姐确实有这样惊为天人的能力。“那个魔法对你身体的消耗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想破坏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市。”

“我看后一半才是真心话吧？”莎芭丝提安嗔了一句。世人都知道埃尔维斯爱慕着伊芙·圣·弗洛伊丁。她则更像是这位伟大征服者的红颜知己。

“我是想保留圣塔纳城中的辉煌文明，并以此为蓝本来构建我的帝国。”

埃尔维斯坦然地说出自己的雄心壮志。莎芭丝提安理解地点点头，但出于对埃尔维斯责任心，她不得不jǐng醒自己的君王。

“我希望你不要被圣塔纳的光辉璀璨所迷惑。圣塔纳的辉煌文明是通过收刮和压榨周边人们所得来的。你也看到了这个国家其他地方的人们活得多么辛苦。当你的军队到来时，他们是多么期待你能够带给他们平安和幸福的生活。如果你不能将财富平均的分与自己的子民，你的帝国也一样不能维持长久！”

埃尔维斯对红颜知己深鞠一躬。高斯帝国建立后，光明皇帝将魔法师小姐的这段话写在了留给历任高斯皇帝的家训中的第一段。

***

冰雪覆盖下的圣塔纳城一片灯火辉煌。相较城外那些低矮破败的平民窟，这座金碧辉煌的大都市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现任圣塔纳之王鲁迪·霍福德（Rudy·Horford）向来以艺术家自居。他将全大陆最优秀的工匠聚集到城里，为他修建最雄壮的建筑、最美丽的花园和最逼真的雕像。他挥霍着数不清的金币，四处收罗jīng美的艺术品，用以点缀他jīng心打造的城市。当集全大陆工匠的智慧与大成的作品都汇集在此，说圣塔纳是人类文明的博物馆一点都不为过。

在埃尔维斯的军队兵临城下的rì子里，圣塔纳城内的贵族们丝毫没有大战当前的觉悟，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奴隶们扫开街道上的积雪，马车接龙似的将打扮得时尚艳丽的太太小姐们送到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圣塔纳之王在皇宫中举办的舞会似乎从来就没有间歇过。圣塔纳的辉煌似乎也从来就不该有落幕的时候。城中的贵族们都相信，高大的城墙会将野蛮的埃尔维斯挡在城外，而他们将在城里继续文明人的生活。

霍福德王不是个喜好鱼肉女sè之人，举办舞会只是因为他喜欢舞曲和舞步中的韵律之美。即便舞池中的夫人小姐们频频向他献媚，坐在黄金王座上的他却是无动于衷。醉心于艺术的霍福德王崇拜坚贞的爱情。他深爱着自己王后，以至于王后因为难产而死，他会迁怒于刚刚出生的不谙世事的女儿，给她起了一个恶魔的名字，“露西维亚”。十七年过去了，露西维亚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可是霍福德王却更加讨厌见到她，从不让她参加舞会。因为露西维亚实在是长得太像逝世的王后了，霍福德王唯恐自己把持不住对那张美丽容颜的爱意。在悠扬的圆舞曲中，圣塔纳之王十七年来都不曾有过舞伴。

舞会持续到深夜，一位侍从走到黄金王座边，在霍福德王的耳边一阵低语。霍福德王随即起身走了出去。但这丝毫不影响误会的气氛，舞池中的人们更加是无忌惮地轻吻、抚摸、呻吟着快感。

霍福德王沿着旋转楼梯一直下到皇宫地下的密室里，一位黑发黑铠的骑士正单膝跪地等待着他。看到骑士这姿势，霍福德王已经知道了圣塔纳即将面临的结局。他往沙发上一靠，瞬间就像是老了二十岁。“起来吧，凌风！我不怪你。如实禀报具体的情况。”

黑发骑士没有起身，埋着头道。“报吾王，西方诸王称沿途积雪太深，联军无法赶到圣塔纳。他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依托昆庭地区的南北向山脉构筑防御阵线，与埃尔维斯的军队决一死战。”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先让埃尔维斯吃掉我，再打败埃尔维斯，这样以来就可以瓜分我圣塔纳的财富了。”霍福德王怎么会看不出那些所谓盟友们的险恶用心呢？“伯列克王的意思呢？（注1）”

“这个主意正是他想出来的。”

“看来我这位还未上门的女婿除了我的女儿又已经盯上了我的财富和艺术。罢了，罢了，不指望他们了。奴隶兵团的组建工作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黑发骑士才报告道，“几乎没有奴隶自愿前来。在暴雪开始前，我曾经强行抓回来几千人，但这些人的积极xìng并不高。而且骑士团方面也……”

“够了！”霍福德王终于按耐不住各方面不如意的怒火，站起一脚将黑发骑士踢倒在地。“直说，可以上战场的到底有多少人？”

“勉强两万人！”黑发骑士重新跪好，恭敬地回答道。

“两万人！我辉煌的圣塔纳大难临头指使居然只有区区两万人！埃尔维斯那个野蛮人手下凭什么能聚集二十万大军？！”

“因为他将财富分给了人民，而您却不是。”黑发骑士淡然地回答道。

霍福德王一巴掌抽在骑士的面门上。“你这是在责怪我吗？我为了艺术为了人类文明付出了那么多，就没人理解我吗？”

俊美的黑发骑士抹掉嘴角的血迹。

“属下知罪。是属下多言了。”

“没关系。我手上还有贵族。你带人去把上面参加舞会的贵族都给我扣起来。现在是为国捐躯的时候了，他们和家人都要给我拿着武器上战场！”

“是！”黑发骑士行了个礼，转身往密室外面走去，宽大的披风摆动，墙上的烛火也跟着摇曳起来。霍福德王一脸怆然地站在原地，怒气消散后只剩下对事实的无奈。突然他又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骑士。“等一下，凌风。”

黑发骑士收住脚步，转回身。刚毅的面颊上，夜黑的眼睛清澈透明。

“你先去见见露西维亚吧！她一定很担心你。”霍福德王缓和了语气，“你帮我跟她说，让她准备准备，三rì后撤到伯列克王国去。她的姿sè加上我送过去的财富，伯列克王至少会在**家眷中给她个留位置。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为她做这些了。而你呢，”老王顿了一下，用生铁一样的口气道，“不能随她离开。”

“是！”黑发骑士的回答没有感情，转身便要告退。

“凌风！你有权埋怨我。我知道你喜欢…”

“那一rì您从奴隶贩子手中要下我的时候，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摆动披风，黑发骑士迈着铿锵的脚步远去在楼道中。

***

圣塔纳皇宫的后方有一座高达百尺的白塔。白塔顶端延展出一片花园。圣塔纳的人民们都知道霍福德王将他的掌上明珠束之高阁于白塔上的空中花园里，但整个圣塔纳有幸见过公主殿下庐山真面目的不到十个人。在人们的记忆中，露西维亚公主殿下从没有出席过舞会和公共场合的活动。她是不是长得如传闻中那么美丽，这是这座辉煌城市中最大的谜题。

夜已经到了最深的时候，白茫茫一片的空中花园上看不到一颗植物，却有一位踏着积雪披着裘衣的少女独自傲立仰望群星。雪后的天空星光璀璨，把寂寞的她照耀得分外迷人。少女淡淡忧虑的眼神万分惹人怜惜。

“公主殿下！你这样会着凉的。”听到这些许淡漠、些许无可奈何的声音，露西维亚同时感觉到一件厚重的披风被披到了她的身上。少女惊喜的转过身，一头扎进身后黑发骑士的胸怀里。

“凌风，你可回来了。怎么走之前也不过来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rì子，我真的…怎么，父王他又打你了！”看到黑发少年脸庞上的淤青，公主殿下心头地用冻得冰凉的小手摸上去。徐凌风却往后退了半步。“属下没事。过来是想跟您说一声。王他觉得让您去伯列克王国避难。大概三天后就走，请您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

“你又来了。一段时间不见又‘您’啊‘您’的，多别扭啊？”少女撅着嘴有些不满，但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国家的危亡。

黑发骑士也不多言，行了个礼告退道，“那属下还有事情。先告退了。”

可露西维亚却不依，一边拉着骑士的手，“为什么突然要到伯列克去？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埃尔维斯的野蛮人要来了？芭芭拉厨娘说，那个埃尔维斯长得凶神恶煞的。难道他比贼眉鼠眼的伯列克王还要讨厌吗？他要是来了，凌风你可要保护我。”

“这是属下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公主殿下起疑地凝视着黑发少年的眼睛。徐凌风眉头微皱，最后只是含糊地点了一下头。“属下手头还有事情，你早点睡吧，明天起来记得收拾行礼。”

“嗯！”露西维亚高兴地点点头，放黑发少年离开，又忽然记起什么，追出房门，对着楼道大声喊，“凌风，一定要亲自来接我哟。我会一直等你的！”

***

雪融化的速度比意料当中快，战争也比意料当中来得早。两天后的清晨，埃尔维斯率领他的光明军团向圣塔纳的城墙发起冲锋。为了保护自己的城市和艺术的圣塔纳之王鲁迪·霍福德站在城头亲自指挥士兵进行防御。依靠高大坚固的城墙，圣塔纳的守军成功抵挡住了埃尔维斯大军的攻势。在直线攀升的伤亡数字面前，未来的光明皇帝也不能不下令攻城部队后撤调整。可是正午刚过，埃尔维斯又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圣塔纳的城墙在光明军团的轮番攻势之下变得岌岌可危。霍福德王只能期望即将降临的黑夜能够让敌人退去，让守军得到喘息。

就在守城战打到最艰苦的时候，徐凌风从城墙上退了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擦掉脸sè和盔甲上的血迹，又换了一件新的披风。重整jīng神后，他顺着旋转楼梯登上白塔顶端。

露西维亚的房门虚掩着，黑发少年轻轻推开房门。清丽的少女坐在松软床铺上，抱着jīng心挑选的衣物和首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期盼看着她虚掩着的房门。

“公主殿下，该动身了。”徐凌风刚一出现，露西维亚就笑着跑过来，像一只金丝雀一头扎到黑发少年的怀里。“凌风，你来了！父王呢？”

“陛下带士兵去城墙了。他让您先走。”黑发骑士无法用拥抱回应少女。命运的安排，他和露西维亚相识相爱，却最终不能相伴一生。少年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感伤，只是他极力地让眼前的少女听不出来。

“哦，那我们走吧。”公主殿下对自己父亲是不是要一同离开并没有太多感触。因为自从她出生以来，她就没有见过霍福德王几次面，她心里知道父亲是因为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一直讨厌着她。她虽然不会埋怨自己的父亲，却和他没有太多亲情。从小到大，她信任的喜欢的只有眼前这一位来自东方大陆的，能够终rì陪伴着他的，有着奇怪名字的黑发少年——徐凌风。

公主殿下伸手去拉徐凌风的手，可是骑士大人却躲开了。“抱歉，殿下。属下要留下来战斗到最后，这是帝国骑士的荣耀和使命。以后的rì子里，请您坚强的活下去。巴博管家和芭芭拉厨娘会在友邦照顾您的起居。请您和他们一起离开吧。”

恭恭敬敬行了骑士礼，徐凌风转身要走。露西维亚却一下扑了上来。“不行！不行！我不许你离开！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少女挥着粉嫩拳头，敲打着黑发骑士的胸膛。骑士怔了一下，狠心将她推到站在一旁的巴博管家怀里。

“抱歉殿下。身为骑士的我做不到了。以后的rì子里，也请务必照顾好自己。”抖动宽大的披风，黑发骑士走出皇宫，走向充斥着硝烟、战火和鲜血的城墙。在他的身后，空荡荡皇宫的里回响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你走了，谁会在我看星星的时候为我披上风衣啊。凌风，你是个不开窍的大傻瓜！大傻瓜！”

……

***

双月历4763年2月14rì，“光明皇帝”埃尔维斯·乔·高德佛里率军攻破了泽维尔大陆北方最繁华的城市圣塔纳。圣塔纳之王鲁迪·霍福德在守城战的第二rì被无名的攻城士兵杀死。一直坚守到最后黑发骑士徐凌风则是自刎身亡。埃尔维斯对此人的评价相当之高。而霍福德王的独生女儿露西维亚公主在出逃途中被“光明军团”的一支游骑兵拦截，她和照顾她的管家还有厨娘一起服毒而亡。相传露西维亚死后，身体消失在一个紫sè的六芒星魔法阵中。这一留言始终没有得到证实，但这位被誉为当时泽维尔大陆上最美丽的少女在死后没有留下遗体却是不争的事实。

双月历4763年的6月和9月，埃尔维斯率领光明军团在昆庭山区和双sè大草原上和西方诸国的联军进行了两次大的会战，均大获全胜。他最终扫平西方诸国的联盟，占领了广阔的疆域。

双月历4765年8月27rì，“光明皇帝”埃尔维斯·乔·高德佛里在圣塔纳宣布高斯帝国成立，并宣布这座汇集了人类最伟大文明的城市为新帝国的都城，改名为圣弗洛伊丁。

谨遵“光明皇帝”的家训，历任高斯皇dì dū致力于人民的安定和富足。两千年过去了，高斯帝国即将迎来自己的双千年庆典。

***

注1：伯列克王国是两千年前北泽维尔大陆中部的一个国家，疆域大概是现在的高斯帝国库克行省加上半个敖齐行省。伯列克王国的军队是对抗埃尔维斯的西方联军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