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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租房

乘兴路。林枫在家里吃完午饭就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顶着烈rì来来回回走了足足有三遍，初步选定了三户最理想的住房。
什么地势、门宽、环境等因素一概不在林枫考虑范围，他独独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面积。

一切都是为了来年的zhèng fǔ改造计划铺路，面积是唯一的因素。林枫虽然不知道具体租赁户是怎么补偿的，但肯定是经营面积越大，改造后能拿到手的商铺面积就越大，这一点毋庸置疑。

选定之后，林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整了整衬衣，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大门。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人家，门口有两块层叠的矩形大青石，形成了三级台阶。这两块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异常的大青石，无疑是身份的象征，想来这幢屋子历史上也是一个非富则贵的大户人家。人们口中常说的“门槛高不高”，指的就是这个。

“谁啊？”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门却没有打开。

“我是七中的学生，想问问您这里的房子出租吗？”尽管早已有了身份证，林枫还是习惯拿七中说事，关键是现在的宁南人信这个。

“七中的学生？”声音带着几分狐疑，不过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面前的老人和林枫爷爷林秋荣差不多年纪，应该超过了六十五岁。老人有点谢顶，穿着背心、大裤衩，手上拿着一把芭蕉扇。

“我叫林枫，这是我的学生证。”看见老人一脸jǐng惕的神情，林枫知道自己应该先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根本无法谈下去。

老人拿着学生证端详了一番之后，举着学生证直接放在林枫面前认真比了比，这才把学生证交换给林枫，脸sè变得柔和了许多，有些放心地道：“来，孩子，进屋说吧。”

跟着老人进入大门，果然如同林枫所料，这是一幢古宅，屋顶超过了四米，东西各两间厢房，中间有一个二十余平方米的大院子将其分隔开来。院子偏东的位置还种了一棵无花果树。果树枝繁叶茂，树荫之下，放着一张躺椅，一张方凳，方凳上还有一个紫砂壶和一个半导体收音机。

“您这只有一进吗？后面……”林枫望着后墙正中的位置有点发愣，墙上依稀有个拱门的样子。即便没有那个封死的门，林枫也知道这种院子肯定是不止一进的。

“呵呵，后面和我刘家没关系了，现在就这院是我的。”老人倒也豁达，毫无不悦之sè，走到树下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茶壶呷了一口，把收音机放到地上，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木凳，说：“坐。”

林枫依言坐下，仔细打量着院子的环境。沿街的两间屋子，一间开着门，隐隐约约能看出是厨房，另一间房门紧闭，不知道是否有住人？

老人也不打扰，任由林枫打量，直到林枫观察完毕，才开口问道：“你要租房子做什么，自己住吗？”老人听得出林枫是宁南人，以为林枫租房子是为了上学方便，乘兴路离七中不远，骑自行车的话也就五分钟时间。

“不是，我刚刚毕业，想租您间房，开个小卖部。”林枫语气诚恳而不失恭敬。

“怎么，考砸了？”老人对租房的问题不置可否，反而关心起林枫的学业来。

林枫没想到老人也关注高考的事情，楞了一下，如实答道：“我考得很好，考取大学应该没问题。”

“那开什么小卖部，家里很困难吗？”老人坐直身子，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不是，您误会了。”林枫摇摇头，“我爸刚刚下岗，小卖部主要是他经营，我就帮着跑跑腿。”

“是这样。”老人自言自语地点点头，思索了片刻之后，指着前面的两间屋子，“你自己挑一间吧。”

“这两间屋子是私房还是公房，房主是您吗？”

“私房，当然是我。让你挑你就挑。”老人没好气地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本以为还要有一番波折，没想到连价格都没谈就成了，心里对这个素昧平生的老人充满了好感，点点头说：“那先谢谢您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去吧，门没锁。”老人说完，又悠闲地靠回椅子，眯上眼睛养成神来。

林枫首先走进了疑似厨房的那一间，里面靠窗的位置果然有个煤气灶，油盐酱醋等各种调味品一应俱全，摆放得很整齐，靠墙位置放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八仙桌，桌上用报纸盖着两盘菜。林枫注意到，饭桌旁边只有靠墙放着的两张椅子，很大可能老人的子女并不住这里。

整间屋子还是小了点，大概有十四、五个平方，林枫并不是太满意。

出了厨房，林枫发现老人已经打开了收音机，正在听着京戏，闭着眼睛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似乎并没把林枫租房的事太放在心上。

另一间屋子杂物房，屋里的摆放有点凌乱，不过仅仅看了一眼，林枫就做了决定，租下这间，目测都有二十多个平方，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

“老人家，两间我都很满意，可以一起租吗？”尽管知道希望不大，林枫还是决定试试。

“两间都要？”老人惊讶地看了林枫一眼，然后摇摇头，“两间房不相邻，大门的位置可不能动。”

“这个您放心，不影响您出入的。两间都是单独的门面，一间卖烟酒，一间可以煮五香茶叶蛋卖。”林枫纯粹是忽悠了，明宝凤是不可能辞职的，楚中澜虽然煮茶叶蛋是一绝，但即便是她主动要求，林枫绝也不可能答应nǎinǎi出来cāo劳。

租一间是一间，多多益善。经济允许的话，林枫恨不得把乘兴路上所有沿街的房子都租下来，哪怕是天天空着，关着门支付房租也愿意，坐等明年年底的zhèng fǔ改造。

“行，你什么时候要，我帮你把房间腾出来。”老人爽快地点点头，伸出右手食指，正sè道：“有一点，不管你租多久，退租的时候必须给我恢复原样。”

“老人家，开店门外墙是肯定要推的。我只能保证，到时候给你重新砌墙，但恢复原样不大可能。”林枫以为老人对祖屋有很深的感情，解释完之后，心情忐忑地看着老人，生怕老人下一句说出不能推墙。

老人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砌好就行。”

林枫心里一阵兴奋，第一桶金总算是挖到了，笑着问：“您那间房具体多大啊？”

老人想了一下，开口道：“东厢，西厢14，差不多37个平方吧。”

“那每个月租金90元，您看行吗？”现在租房的人本就不多，林枫就是还真不知怎么报价，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报价应该不算低了。当然林枫这个报价是根据住宅房报的，如果按照繁华地带的门面房来计算，肯定是低了。

“行。”老人很干脆，甚至有点淡定，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这种反应大出林枫的意料，90元可不是一笔小钱，抵上半个普通工人了。老人给林枫的感觉就是，自始自终，根本就没拿房租当一回事，仿佛完全是看在林枫的面子上，才同意出租房子的。

林枫也顾不上研究老人的心态，决定趁热打铁，于是说：“老人家，您这有没有笔和纸？我草拟一份合同，如果您觉得可以，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老人饶有深意地看了林枫一眼，但并没有问什么，起身说道：“等着，我去拿。”

一份简单的租房合同，林枫写起来是驾轻就熟，短短五分钟不到就写好了。合同中，林枫对自己利益强调无非是租期五年，房主不得以任何借口收回，否则必须按照小卖部现有的盈利赔付林枫五年的所有利润；对老人的利益也写明了，每年的房租递增百分之五，如果林枫主动退租必须另外赔偿老人1千元整，外墙必须恢复原样……

老人这次到没有了之前的爽气，拿着一张简明扼要的合同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直到林枫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不识字的时候，老人才开口道：“没问题。只是你这上面写的见证人去哪里找？”

“要不您随便找个邻居吧，年纪不要太大的就行。”见证人什么的也就是个借口，根本没什么法律效力，是林枫故意加上去的，目的就是想要找个邻居出来，侧面证明一下老人就是房主。

老人摇摇头，一脸厌恶地道：“我不认识什么邻居，更不相信他们。”

林枫有点后悔，早知就不写见证人了，合同照样签，现在再说删掉，就有些不合适了。刚想说让老人找个他的朋友，突然灵机一动，说：“您看找前面醉仙居的负责人行吗，他是我一个同学的叔叔。”

“行！”老人这次回答得异常干脆。

“好，那您在这里等我，我先跑一趟，如果他在店里，我再回来带您一起过去。”林枫也不确定杨建坤愿不愿帮忙，所以必须独自去找杨建坤确定一下。

“小林，你报的什么大学，什么科系？”

林枫走到大门边的时候，陡然听到老人的问题，赶紧回身大声道：“京城大学，经济学院。”

“去吧。”老人摆摆手，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直到林枫出门，才又重新拿起凳子上的那张合同，小声念着，良久之后，浑浊的老眼中发出一缕夺目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