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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泡沫

海公主们听到依镜的要求时都愣了一下，正如亚斯特洛特所料，依镜若是说想要她们剥下鳞片来换，她们肯定不会答应，先不说从自己身上拔下鳞片有多疼，那光秃秃失去保护的血肉会吸引贪婪的海怪，她们可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如果只是头发，剪了以后还能再长出来，不答应似乎说不过去。
最终，海公主们为难地对视一眼，忍着不舍拿起桌边的剪刀剪下自己昔日精心打理的美丽长发，将它们交给依镜，换到亚斯特洛特准备的一把精致的匕首。

亚斯特洛特用魔法把头发封存在水晶做成的匣子里，告诉依镜：“传说人鱼头发上的水滴与含冤而死的纯洁少女的灵魂结合，可以凝成最美丽的珍珠，是非常难得的。魔女们最喜欢将那种珍珠研成粉末，直接涂抹在自己身上或是加入魔药里，那将使她们的肌肤更加白皙细腻。人鱼自己也很喜欢收集这种珍珠。”

闻言，依镜皱了皱眉。她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和亚斯特洛特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如何相处，听亚斯特洛特莫斯不经意地诉说着魔界的种种“趣闻”，依镜深感自己和魔界属性不和，完全无法理解魔族那种扭曲的思想。

话说亚斯特洛特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味呢？

不过依镜倒是很认真得记下恶魔大公爵说的事情，毕竟他刚才那么肯定她非去魔界不可，虽然万分不愿意考虑那种情况，但敏锐的直觉认为亚斯特洛特说的是实话。因此，就算她再怎么不乐意，也要为自己的小命多考虑，多知道一点总没错。

依镜忍不住朝他抱怨：“我觉得你是在捉弄我。”你一定是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东西，故意要我不舒服。

“你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我的小猫，这是事实，因为我爱你啊。”

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依镜很想吼他一句，可惜话没到喉咙就给咽回肚子里，明明她真的非常生气，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一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刚膨胀一点的胆子就自动泄气了，哪怕亚斯特洛特自始至终笑得三分温柔七分妩媚，换成别人鼻血都该当成喷泉洒，怎么到她这就成老鼠见着猫呢？

算了，不跟他吵，反正咱没胆量跟他呛声，我不出声看戏还不行吗

离开白骨小屋，海公主们先把匕首的事和她们父亲、老祖母商量了一下，尽管大家仍担心这是诺丽雅的陷阱，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密斯又让女儿们趁天亮之前把匕首送给伊芙琳娜，他本人是碰也不敢碰匕首一下的。

于是折腾了一个晚上，又剪掉头发的海公主们只好带着匕首游到海面，很快找到了甲板上黯然神伤的伊芙琳娜。

“我们用头发给你换来一把刀子，它可以解除你的诅咒。”海公主举起匕首向伊芙琳娜展示：“你看，它是多么快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把它插进那个王子的心里去，让他的热血流到你脚上，你的双脚又会重新成为一条鱼尾，恢复人鱼的原形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这儿的水里来，起码在你没有变成无生命的咸水泡沫以前，你仍旧可以活够三百年的岁月。拿去吧”

伊芙琳娜仓惶地接住匕首，双手微微颤抖。她不知道姐姐们为什么可以将杀人这种事说的那么轻松，她连一条鱼也没有杀过，更何况是将刀子刺进心爱之人的胸膛，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呀

见伊芙琳娜还在发呆，她的姐姐们忍不住心急地开口催促：“快去啊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杀了他，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我们的老祖母悲恸得连她的白发都落光了，刺死那个王子，赶快回来吧快动手呀几分钟以后，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你就必死无疑”要是伊芙琳娜再继续发呆，她们的头发就白剪了，父亲也会狠狠责骂她们的，天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们都要给伊芙琳娜收拾烂摊子

在爱情和生命之间，伊芙琳娜终究握紧手中的匕首——她想活下去。

也许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也许她只是在追究一个石雕的幻影，也许她只是不满足于人鱼的长寿，想要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总之，在死亡面前她收起了那些幼稚的想法，既然王子不能把爱情给她，那她便要取回自己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失去的东西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昨天因为王子和公主婚礼喜庆了一整天的人们都疲乏了，穿上的看守也松懈了许多，伊芙琳娜就借着浓浓的夜色遮掩，踮着脚轻轻走到船舱里。由于怕被发现，她没敢点灯，只能摸黑靠近新人睡着的柔软大床。

伊芙琳娜在心里想着将这一对男女都给杀了，杀王子是为了换回鱼尾，但她更想杀死诺丽雅这个抢走她爱人的海巫婆

凭什么诺丽雅可以成为王子的新娘海巫婆是那么丑，没有人会想多看那肥硕恶心的身躯一眼，肯定是那个巫婆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法改变了容貌，巫婆明知道她是那么爱王子，爱到牺牲了自己的声音，爱到忍受踩在刀尖上的痛苦，没有王子的爱她会死的海巫婆明知道这一切，却故意当着她的面夺走了王子的心，多可恨啊这恶毒的巫婆才不是她的妈妈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伊芙琳娜一直是睡在王子房间门外，因为王子把原来守夜的仆人换成了她，她不知道其实王子和公主都有专门仆人守外间，以防主人晚上有事要使唤他们。恰好今晚守夜的是诺丽雅从白达尔王国带来的一个忠心的侍女，这个侍女受过教育，虽然她感到困倦，但不敢真的睡着，随时等待公主和王子传唤她。

正打着瞌睡，木门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醒了守夜的侍女，当她看到伊芙琳娜一步步无声走向王子和公主睡得床，手中匕首闪烁着寒光时，被吓得惊叫出声，只见她一面扑向伊芙琳娜，一面大叫有刺客。

在外面打瞌睡的侍卫很快被吵醒，这时他们也顾不上进入王子寝室的禁忌，慌忙拿起自己的武器冲进去按住伊芙琳娜，将她往外面拖。

萨耶和诺丽雅自然也被吵闹声吵醒，萨耶先好声好气地安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昏暗的油灯光线让他看不清楚怀中妻子弯起的嘴角，以及眼中的狠毒。

劝诺丽雅重新睡下，萨耶叫人给他穿上衣服，这才走出去。他倒要看看伊芙琳娜到底有多能折腾，之前她三番五次冒犯诺丽雅公主，公主心善原谅了她，岂料这个女奴是个胆大包天的，居然半夜摸进他的房间，难道她还不死心，想要行刺诺丽雅公主？

见到萨耶王子，被侍卫们压着的伊芙琳娜忽然开始猛烈挣扎，她已经看到天边亮起的那一丝红光，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将匕首刺进王子的心脏，否则她必死无疑临死前的爆发力让纤弱的伊芙琳娜挣开押着她的侍卫，扑向捧着的匕首的侍女，试图抢回凶器。

那名侍女没料到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会押不住骨头没几两重的伊芙琳娜，一时不查伊芙琳娜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她本是站在靠近甲板边沿的位置，推让之间，匕首竟然滑落到海里。凑巧的是这名捧着匕首的侍女刚好是刚才第一个发现伊芙琳娜的侍女，在离开白达尔时她就接到老国王的暗杀命令，正愁该怎么找机会除掉王子的宠妾，瞧着伊芙琳娜眼下正激动的状似疯癫，她眼底杀意一现，在伊芙琳娜转身去看匕首掉落方向的时候，故意用脚绊了伊芙琳娜一下。

伊芙琳娜只来得及回过头看了那个侍女一眼，身体就从船上翻出，在她落到海中的一刹那，太阳的第一缕光线投向海平面，将浪花染成鲜血的颜色。伊芙琳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迅速随海浪的拍动化为纷乱的泡沫，那种全身细胞分离的痛苦令她想要尖叫，但她已经失去了声音，没有得到不灭的灵魂的她，连精神也飞快地消散在冰冷的海水里。

侍女做得很隐秘，在众人眼中就是伊芙琳娜想去抓匕首，结果没站稳落水了。

大家连忙凑到甲板边上，想把伊芙琳娜先救上来再议罪，可是他们趴在船沿上，只看到海上涌起一团白色泡沫，哪里还有人影？

最生气的莫过于萨耶，有了诺丽雅做对比，他对伊芙琳娜是越来越不满，想将她嫁给一个侍卫的念头变成回去就将她丢回努力堆里去，没想到伊芙琳娜还不死心想要刺杀诺丽雅，要是她成功，就是两国的邦交问题了

睡得好好突然被吵起来心情正差，结果还没等他给伊芙琳娜惩罚，她自己先跳到海里去了，萨耶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出发，索性叫人不用再找，行刺公主是死罪，那个不知死活的女奴去喂海里的鱼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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