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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开启防盗功能,作者菌码字不易, 请支持正版! 钟建国低下头问:“不想要后妈?”
“不要!”小孩倔强道, “我不要后妈,我要在大伯家。”
钟建国把大儿子抱到腿上:“你大妈得照看姐姐和妹妹, 再加上你们就照看不过来了。我把你们仨送到爷爷奶奶家,或者姥姥姥爷家?”
“不要!”小孩哇一声,大哭道, “我不要去奶奶家!不要去姥姥家!”
钟大嫂吓一跳:“这孩子怎么说哭就哭?不去就不去呗。”
“没事。”钟建国拍拍儿子的背,“别哭。赶明儿跟你后妈一块,咱们都去翁洲岛。”
钟大嫂见他不想说, 就没继续问:“你调到申城南边的翁洲岛有两年了,听你的意思以后不回申城了?”
“东海舰队转到翁洲岛, 以后都在那边。”钟建国道,“大嫂, 还得麻烦你再帮我照看他们仨几天。我明儿一早去小宋村,宋家的姑娘不憨不傻, 能干活会照看孩子,我打算过几天就把证领了。”
钟大嫂吃惊:“这么快?”
“我九号就得回去,今天四号了。”钟建国叹气道, “我们收到消息,老蒋又找美国人买些武器, 估计想卷土重来。”
钟大嫂叹气:“这个老蒋啊, 还真是贼心不死。你们上次跟他打, 为什么不一次把他的兵全打死?”
“没办法啊。”钟建国一想起上次海战, 就无力地想撞墙,“老蒋的东西是找美国人买的,美国人比咱们早几十年,咱们没个四五十年,甭想跟人家美国人掰手腕。”见大儿子低声抽噎,已不再流泪,“我再说一遍,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你大妈得照看姐姐和妹妹,没法一直照看你们兄弟三个。去姥姥家还是跟我和你后妈一块回岛,只能选一个。”
小孩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眼泪:“跟你回岛,不要后妈!”
“谁照看你们仨?”钟建国面无表情道,“我一出海得七八天才能回来,你们仨在家吃什么?谁给你们洗澡,洗衣服?”
小孩噎住:“我,我们去食堂吃饭。”
“弟弟也去食堂?”钟建国指着坐在大侄女身边,还站不稳的小儿子。
小孩顺着钟建国的手看去:“……我会给弟弟泡麦乳精。”
“弟弟不能只喝麦乳精,还得吃饭,晚上还得上床睡觉。”钟大嫂提醒道,“没有个大人在身边,谁抱弟弟上床睡觉?弟弟生病了,你爸又出海打仗,谁抱弟弟去医院?”
小孩无言以对。
钟建国以为他不闹了,开始跟他大嫂商量明儿去宋家带哪些东西合适,感觉腿一痛,低头一看,大儿子的手移开:“掐我做什么?”
“我想到了。”小孩仰头道,“爸,别让那个女人当我后妈,当咱家保姆。”
钟建国愣住。
钟大嫂傻眼。
“不行?”小孩再次问。
钟大嫂回过神,不可思议:“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想得出?”
“听他姥姥说的。”钟建国起先被孩子的语出惊人惊着,仔细一想,“我丈母娘以前在申城的一个大亨家里当过几年保姆,估计是她当着孩子的面说起过她当保姆的事,是不是?”低头问大儿子。
小孩抿抿嘴,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不行吗?那我们多给她点钱。”
“保姆没有后妈尽心。”钟大嫂心想,你爸三不五时地出海,每次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宋家姑娘嫁给你爸就是去给你们哥仨当保姆,还不用付工资,“保姆逢年过节得回家,不想干了可以直接走,后妈想走也走不掉,必须得照看你们仨。”
小孩下意识往南边看一眼:“奶奶也是后妈,姐姐说奶奶最坏!”
钟大嫂转向大女儿,恍然大悟:“我说这孩子怎么突然不要后妈,早几天还问我后妈长什么样,合着是你个丫头在他跟前瞎胡说。”
“我没胡说。你和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个女人是奶奶的亲戚,一定和奶奶一样坏。二叔,您不能娶那个坏女人。”
钟建国来的路上一直担心宋招娣跟她姨赵银一样不安分,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去宋家,自家先乱了:“她真跟你奶奶一样,我就不娶她。”
“您能看得出来吗?我爸说她刚嫁给爷爷的时候对你和爸可好了,可会装了。”
钟建国想笑:“我今年三十岁,不是十二岁,分得出好人坏人。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怎么带兵打仗?”转向他大儿子,“信不信爸?”
小孩想说不,话到嘴边想到他爸很厉害,能把老蒋的军队打回台湾,师长伯伯还夸过他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使劲点点头:“信!”
“招娣,快出来,钟建国来了。”十月五号,晌午,宋招娣正在刷锅,宋大姐进来夺走她手里的丝瓜瓤,抓住她的胳膊往外拽,“快去换身衣裳。”
宋招娣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无奈道:“大姐,是我嫁人,不是我讨媳妇。是他有求咱们,不是咱家上赶着巴结他。”
“对头!”宋大姐停下来,“咱不着急,咱回屋等着。”
宋招娣可没忘记她大姐虽然被她说服了,其实心里还是不大乐意她嫁给钟建国。今天态度转变这么大,难不成,“大姐看见钟建国?长得挺好吧。”
“你咋知道?”宋大姐问出口,摆摆手示意宋招娣不用解释,“你一向聪明,不知道又从哪儿看出来的。
“俺跟你说,俺和你姐夫走到村口,有个男人冲你姐夫招手,问你姐夫宋招娣家咋走。俺听他说话没有一点口音,跟村里的几个从帝都来的大学生说话很像,又看到他有三十来岁,就猜到他是钟建国。你姐夫也猜到,就给俺使眼色,叫俺回来跟你说一声。”
宋招娣:“姐夫呢?”
“你姐夫打算套钟建国的话,俩人走得可慢了。”宋大姐比划着,“比王得贵长得好,比王得贵长得高,浓眉大眼四方脸,看起来就像个厉害的人。”
浓眉大眼四方脸,还是个高个子,跟她前世的偶像真像。宋招娣颇为意外:“黑不黑?”
“黑,就是有点黑。”宋大姐可惜道,“要是能白一点,得有总理好看。”
宋招娣顿时明白她的便宜姐姐为何激动,也想说,总理大人是有名的美男子,她前世上中学时,总理已去世大半个世纪,班里的那些女生还有一大半称呼总理为“男神”,“他是海军,整天在海边,黑才正常。有没有我黑?”
宋大姐打量妹妹一番,“你的脸跟地里的稻谷差不多,他黑的泛红,比你黑多了。”
“大姐今儿不去家具厂上班,领导扣工资吗?”宋招娣问。
宋大姐脸色骤变:“不行,不行,俺得走了。招娣,你,你别怕,俺这就去喊爹娘回来。”
“先别去。”宋招娣道,“爹娘回来,下午的工分就没了。我两点得去村头小学上课,让我先跟钟建国说几句,我觉得合适再去找爹娘。”
“你去上工吧。”宋大姐的婆婆从偏房里出来,“有俺在家,不会让那个钟建国欺负咱家招娣。”
十二年前,宋招娣放学归来,在村口遇到一对母子,见着她第一句话便是,小姑娘,能不能给个窝窝头。
宋招娣下意识后退,母子二人扑通跪下,再次向宋招娣乞讨。
一九五五年那会儿宋家的日子虽说不宽裕,宋招娣也没挨过饿,瞧着两人为一个窝窝头给她下跪,生出恻隐之心,宋招娣就把两人带回家。
母亲姓杨,没给正个八经的名字。儿子叫刘洋。宋母瞧着杨氏的手冻烂了,刘洋瘦的跟个鬼一样,便留母子二人先住下,开春天暖和了再走。
天大地大,杨氏母子却不知道该去何处。宋母见其可怜,便带着他们去找村长,村长做主给娘俩二亩荒地。
宋招娣若是没把人带回来,宋母看不见就不会多管,如今看见了,见不得母子二人活活饿死,便继续收留母子二人,直到地里见稻谷。
七年前,全国大灾难蔓延到小宋村,家家粮食紧缺,村里几户人家便向村长建议把杨氏母子两个外姓人赶出去,能省一点口粮是一点。
小宋村靠海,地里没得吃还能出海捞点鱼虾。别的地方不靠海,没得吃就只能等死。
村长不是个大好人,也不是个大恶人,知道外面的情况,一旦把杨氏母子赶出去,娘俩只有死路一条。晚上趁村里人都歇息了,村长去宋家说这件事,杨氏母子吓得脸色煞白。
村长给出个主意,刘洋入赘宋家。
宋父瞧着刘洋老实,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只有三个闺女,早晚也得招个上门女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刘洋不知道该咋办,就向他娘求救。杨氏便说,大丫头不错。
翌日,刘洋就和宋家大姐结婚。
刘洋入赘,就像姑娘嫁进来,从此以后就是宋家人。宋父又是十里八村唯一一个大夫,村里人不敢把宋父往死里得罪,再也没说把杨氏和刘洋赶出去的话。
宋家大姐给刘洋生俩儿子,老大姓宋,老二姓刘,刘洋有后,打心眼里把宋家当成家。
小儿子姓刘是宋家大姐提议的,刘洋的娘杨氏念着儿媳妇的好,俨然把儿媳妇当成闺女,而宋招娣就是她小闺女。
杨氏的身子骨不好,就在家照看两个孙子。宋大姐知道婆婆对宋招娣的事也很上心:“娘,你看着点,俺走了啊。”
“快去上工,别迟了。”杨氏道,“招娣,那个钟建国过来,你记得喊俺。”
“婶子,没事的。”宋招娣笑道,“俩孩子还在睡,你回屋看着他们,别醒来从床上掉下来。”
杨氏很疼两个孙子,顿时顾不得再唠叨,不过,到屋里就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碗茶的工夫,杨氏听到儿子的声音,走到门口看到儿子身边的男人,惊讶道:“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爹。”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杨氏意识到失言,尴尬笑笑:“钟同志,来了啊。”
宋招娣的大姐夫刘洋颇为无语:“娘,别瞎说。人家钟同志长得不像爹,是像他娘,有啥好吃惊么。”
刘灵没见过钟建国的爹,原主见过。当初赵银来宋家说媒,就是跟钟建国的爹一起来的。刘灵有宋招娣的记忆,知道钟建国长得很像他爹。两人看起来不像父子?钟父跟在赵银身后,唯唯诺诺,极为小家子气。
钟建国进来时昂头挺胸,军校毕业后又在军中待多年,腰板笔直,正气凛然,自然不像是他爹那个窝囊废的儿子。
“进来坐,俺去倒水。”宋招娣说着话转身回堂屋。
刘洋已经让他媳妇帮他请假,也就没出去,一边招呼钟建国进屋,一边指着宋招娣的背影对钟建国说:“这就是俺妹妹,宋招娣,她现在在村里——”
“俺家只有水,有点热,等会再喝。”宋招娣打断大姐夫刘洋的话,把刘洋结婚时置办的瓷缸子拿出来招待钟建国。
钟建国进门后除了跟杨氏打声招呼,就对宋招娣说了声谢谢,可他的眼睛远没有他的嘴巴老实。瞧着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旁边有猪圈和鸭圈,丝毫闻不到屎臭,心下满意,宋家的女人很勤快。
随后发现宋招娣身上有围裙,袖筒卷到胳膊肘,显然在他来之前正在干活,更加满意,是个勤劳能干的姑娘。
宋招娣也没闲着,钟建国一进来,宋招娣就看清他长得着实不错,可惜没她前世的偶像帅,气质也不如她偶像。她偶像通身贵气,钟建国一身正气。
招呼钟建国喝水时,宋招娣注意到他手上有茧。宋招娣前世玩过射击,一眼就看出钟建国手上的老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很厚,说明钟建国需要经常用枪,也说明钟建国不是无能之辈,起码不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
宋招娣对此很满意,说话时带上三分笑:“姐夫,去帮俺请个假,俺想跟钟同志聊聊。”
钟建国想看看王得贵是何方神圣,可他若是去了,在外人看来他不信任宋招娣,便笑着说:“你去吧。”
“招娣,俺跟你去。”刘洋怕宋招娣吃亏,放下给亲戚们倒水的暖瓶跑过来。
宋招娣点了点头,在她学生的带领下,看到学校旁边站着俩人。年龄大的有五十来岁,年龄小的那个二十左右。
“那个老头是王得贵的爹。”原主没见过王得贵的父母,刘洋认为宋招娣不知道,解释给她听。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招娣——”
“回来!”王父一把抓住王得贵,“招娣啊,听说你今儿结婚?”
宋招娣走到离王得贵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是的。王叔,去俺家吃酒不?”
“不不,俺就不去了。”宋家没有明确拒绝王家,宋招娣又突然结婚,王得贵大受打击,王父看到儿子伤心难过,心里埋怨宋家故意拖着他儿子。
王得贵一家是普通工人,心中有气也不能把宋家怎么着,王得贵的爹就去找王德贵的叔叔。
昨儿下午王叔叔听说宋招娣今天结婚也很吃惊,而失恋的人不是他儿子,王家叔叔倒是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分析,宋家没把话说死,是给他们王家留面子。
王德贵的爹以前能听进去,如今一看儿子难过的都哭了,王德贵的叔叔再怎么解释,他也不听。
王德贵的叔叔就这么一个哥哥,一个侄子,见父子俩一个气愤,一个悲痛欲绝,便说他查查宋招娣嫁给谁,那个人家庭成分有没有问题。
仔细查探,没查到钟家的事,毕竟钟家在滨海市。反而打听到钟建国是大学生,还是个团长。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前提蛇得强。
王叔叔并不强,东海舰队离这边很远,他也不敢得罪钟团长。
王叔叔劝他哥和他侄子别去闹事,权当不知道。
形势不如人,王父歇了心思。王得贵得知钟建国比他强太多,蔫头蔫脑回到家,辗转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就要去小宋村见宋招娣最后一面。
宋招娣看清王得贵眼底乌青,忍不住叹了一气:“王同志,你喜欢俺哪一点?”
“招娣,别说胡话。”刘洋提醒她。
宋招娣看向王得贵:“说不出来?”
“你,你是个大学生,识文断字,还能干活,长得还好看。”王得贵满眼希冀,“招娣,俺真喜欢你。你别嫁给那个钟建国,他,他不会对你好的。”
宋招娣笑道:“王得贵,你说的这几条,来俺们村的几个女知青都符合。”王父眼中一亮,宋招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不过,她们以后也会回城。”
“你还想着回城?”王得贵眉头紧皱,“上面叫知青下乡,你回不去的。”
宋招娣:“上面是叫知识青年下乡锻炼,如果不准他们回去,以后城里的工人老了,谁接他们的班?首长的秘书年龄大了,谁帮首长整理文件?谁帮首长接电话?”
王得贵哑口无言。
宋招娣本不想说这些,她怕王得贵的爹给王得贵娶个女知青,赶明儿恢复高考,知青返城上学,甩了王得贵:“锻炼的时间可能是五六年,也有可能是七八年,俺觉得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招娣吓一跳。刘洋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宋招娣面前。王家父子猛地转过头。
“你是谁?”王得贵问。
宋招娣看清来人:“俺们村的女知青。”指着旁边一人,“她就是个大学生,比俺长得好,比俺还白。王得贵,你觉得她咋样?”
王得贵下意识看对方一眼,仿佛又看到一年多以前,刚刚从市里回来,白白净净,一身学生气的宋招娣。
“挺好吧。”宋招娣肯定道,“将来学校恢复上课,她还会回城。”
女青年点了点头,证实宋招娣的话,又问:“同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宋招娣道,“这句很熟悉吧?”
王得贵摇头想说不,就看到两位女青年连连点头:“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不会让首长失望。宋同志,谢谢你跟村长说叫我们去小学上课。”
“不用谢,俺知道你们有大学问。”宋招娣道,“首长觉得你们锻炼的差不多了,会让你们回去。就算首长觉得还不够,工厂里识文断字的师傅们老了,也得招你们回去接班。以后的天下,是咱们青年人的天下。”
女知青来的时候满心欢喜,壮志雄心,立志要在农村大干一场。然而,发现农村和城里差太多,茅房是露天的,擦屁股用树叶,在小宋村呆一周就想回去。
她们都是自愿来的,村里没收到上面的通知,不敢放他们回去。没有村里的许可,身上没有介绍信,出了村连县里的招待所都不能去。
几个知青不得不继续呆在村里,跟着村民上山割草,下海捞鱼。
宋村长昨儿去知青点找几个知青谈话,叫他们去小学当老师,知青们又惊又喜,兴奋的大喊大叫,不忘向宋村长道谢。
钟建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团长,村长觉得钟建国前途无量,看在钟建国的面子上,跟知青们说此事是宋招娣的建议,要谢就去谢她。
知青们没收到宋家邀请,想去宋家道个喜也不好意思去。如今不让他们上山下海,几个知青闲着没事就窝在村小学里呆着。
听到“招娣”俩字,在院子里扫地的女知青还以为听错了,出来一看是宋招娣,正想开口道谢,听到“返城”顿时啥也顾不得了。
宋招娣一席话,两位女知青的斗志又回来了。
高中没毕业的女知青开口道:“宋同志说得对,以后的天下是青年人的天下。宋同志,你才是有大学问的人。我就不如你。将来恢复高考,我也要考滨海师范大学。”
“你有这份心挺好。”宋招娣道,“村长在俺家吃饭,俺回头跟村长说一声,去镇上或者县里找些书,你们多看看,看会了别忘记教俺们村的小孩。”
两人大喜,异口同声道:“谢谢宋招娣同志,我们不会忘。”
宋招娣听到“同志”俩字就别扭,她如果不让人家喊她“同志”,她就是个另类,忍着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宋招娣笑道:“客气了。王得贵,还有没有事?没有的话俺回去了。”
王得贵以前跟宋招娣说过几句话,即便知道宋招娣是个大学生,也没觉得他俩有多大差距。然而,宋招娣脱口说一串话,他只听清楚“苦其心志”。两个女知青不但听清楚,还听懂了,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和宋招娣差很多。
“你,你回吧。”王得贵神色复杂,“那个钟建国要是对你不好,你跟俺说,俺去揍他。”
刘洋皱眉:“有俺在,用不着你。王叔,俺们回去了。”
“回吧。”王得贵的爹也看出他儿子和宋招娣之间的差距,面对两位女知青的打量,脸色微红,“让你们看笑话了。”
两位女知青摆手,上过大学的女知青开口:“叔叔,宋招娣同志说国家以后还得靠我们,我觉得宋同志说得很对。你儿子若是真喜欢有学问的姑娘,现在开始学习还不晚。”
“真的?”王得贵的爹很羡慕在镇上上班的弟弟,他老了,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他只有一个儿子,王得贵不愿意学,他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得贵,听见这位同志说的没?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以后说不定还能见着招娣。”
王得贵不信:“真能见着?”
“以后恢复高考,你也考滨海海洋大学,分配到部队里,肯定能见着宋招娣同志。”女知青不想说,她见王得贵挺可怜,“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去学校里问我们。”
王父大喜:“谢谢两位同志。两位同志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去镇上找俺。俺虽然没本事,但俺弟弟厉害。”
“招娣,他们在说啥呢?”刘洋回头看一眼,见王得贵和两个女知青聊得火热,“不会找咱家麻烦吧?”
宋招娣:“他们不敢。姐夫,大外甥明年就可以上一年级了,你和大姐得重视起来。你们必须记住,知识改变命运。”
“咱爹也说过。”刘洋道,“俺再去找一辆自行车,下午送你和建国去县里?”
宋招娣:“谢谢姐夫。”
“一家人别说这种客气话。”刘洋望着宋招娣走到家门口,王家人也没偷偷跟过来,才去借自行车。
下午一点左右,亲戚吃好饭回去,邻居帮忙收拾桌子的时候,宋招娣回到她屋里,就拆开她娘给收拾的行礼。
钟建国跟着走进来,看到她的动作,很是奇怪:“你在做什么?咱们一会儿就走。”
宋招娣翻翻找找,果然从原主的一双没舍得穿的袜子里翻出一叠钱。
钟建国睁大眼:“这,这不是我给婶子的钱?怎么会在你这里?”
“俺娘偷偷放进来的。”宋母要给钟建国一百块钱,钟建国不要,宋母就没再提过,宋招娣觉得奇怪。她买的布,宋母都不舍得选好料子,一百块这笔巨款,以宋母的秉性多少会拿出一点给她,“你出去瞧着别有来人,俺把钱放俺娘被子里。”
钟建国点了点头,站在堂屋门口守着。宋招娣快速从西间跑到东间,然后又迅速把行礼装好,才问钟建国:“你不怪俺吧?”
“那笔钱本来就是给二老用的。”钟建国拎着麻袋,“去跟你娘和你爹说一声,咱们走了。”
宋招娣叹气:“你先去门口等着。俺娘和俺爹不舍得,一准会哭。你在旁边站着,他俩会不好意思。”
宋母偷偷往宋招娣行礼里塞钱这件事,让钟建国再次认识到他的这个丈母娘真疼闺女。对宋招娣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到门口等她。
大概十几分钟,宋招娣从院里出来。
钟建国回头看去,宋招娣身后只有一个宋大姐,杨氏、宋母和宋父都没出来。宋招娣的眼眶通红,意识到她哭过,这会儿心情应该不怎么好,也就没说话。拿走宋招娣拎着的大包放到自行车前杠上面,才对宋招娣说:“上来。”
小宋村有辆拖拉机,属于生产大队。宋父想找村长借车,钟建国阻止了。他骑车带着宋招娣,刘洋载着宋大姐,回来的时候刘洋和宋大姐一人骑一辆车。
县城离小宋村有三十多里路,一行四人赶到县里,堪堪赶上最后一班去滨海市的汽车。宋大姐只跟钟建国说一句,照顾好俺妹妹,车就开走了。
宋大姐回去的路上唉声叹气。宋招娣满心雀跃。
钟建国见宋招娣时不时往窗外看,眼睛像不够用的,误认为她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咱们回去的时候从申城转船。”
“申城?听说申城可漂亮了。”宋招娣眼中一亮,“咱们能在申城呆半天再走吗?”
钟建国:“不行。等我以后有时间,再带你去申城玩。”
“那俺可以去买点东西?”宋招娣望着她,满眼希冀,“俺不买贵的,就想买点申城的东西。”
钟建国想说不行,看到宋招娣身上的绿色衣服,想到宋招娣为了省钱,故意说她就喜欢便宜的衣服,忍不住点头,“记得快去快回,船不等人。”
“不喊妈也不喊娘,那你喊后娘吧。”宋招娣微笑着说,“俺无所谓,只要你爸不介意。”
后娘?宋招娣不嫌丢人,钟建国钟团长还要脸:“大娃,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姥姥家。”
小孩回头瞪宋招娣一眼:“坏女人。”转向钟建国,“你送我去姥姥家,我就,我就逃跑。”
“瞧把你能耐的。”钟建国还在喂小儿子吃饼干,“又是你堂姐教的?好的不学,整天跟着她学些歪门邪道。招娣,别生气,我回头说说他。”
宋招娣摆摆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他还小,又刚没了妈,俺理解,俺才不跟他计较。”
小孩听着宋招娣不逼他,莫名觉得不舒坦,又回头瞪宋招娣一眼:“坏女人。”
“噗!”宋招娣乐了,这孩子就会一个骂人的词?
钟大娃猛地转过头:“你笑什么?”
“她想到开心的事了。”钟建国见宋招娣确实没生气,对宋招娣生出一些好感,又怕不懂事的大儿子真把宋招娣惹生气了,便问,“大娃,饿不饿?”
钟大嫂一家六点多吃饭,这会儿快十二点了,钟大娃摸摸小肚子:“饿,爸爸。”
“等一下。”钟建国喂好小儿子,又给他换好尿布,递给宋招娣,才喂大儿子和二儿子吃点东西。
宋招娣发现钟建国喂老大和老二的动作熟练,颇为意外。她一直以为钟建国不会做家务,不会照顾孩子。随后看到钟建国很自然的用手给两个儿子擦擦嘴,不禁腹诽,钟建国原先的老婆是个没福气的女人。
先前跟宋招娣聊天的男人看着钟建国抱着二娃去撒尿,也忍不住说:“你丈夫不错。”
“我也发现了。”宋招娣睨了身边的小孩一眼,“还睡不睡?我抱你上去。”
钟大娃哼一声,转过身面对座椅,给她个后脑勺。
宋招娣一见他这样就忍不住逗他:“大娃,这么讨厌我,我以后做饭,你吃不吃?”
“我,我不跟坏女人说话。”钟大娃很有骨气,继续趴在椅子上,不给宋招娣个正脸。
宋招娣:“不跟谁说话?”
“坏女人。”小孩脱口而出。
宋招娣又问:“坏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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