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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S。
这几乎是我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出现的开场白,低调地出场,介绍自己,然后就等于是融入了别人的生命。徐夕说过,我的自我介绍就如我一如既往的话语般,是一句透明的对白,简洁明了,使别人的心暴露在听你话语后的一瞬间。
他下午给我打了通电话,说我要的乐谱已经找到了,正打车过来。
我告诉他,兄弟你还是慢慢地走过来,我不急,相比我而言你的钱包更急切。
他骂我,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什么。女人就是小气。连你也免除不了。
跟徐夕相处会让我觉得很轻松,犹如高中时候的同桌一般,无话不谈,彼此知心,这恰好与林在时的情景相反。林在即使不言不语也会让我负担过重,有时候感觉空气无法进入我的体内产生化学反应。
直到下午五点钟我的电话才再次响起。当时我正躺在床上与失眠斗争着,连午觉都会失眠的我,再一次懦弱地放弃斗争,坚决爬了起来。是徐夕那带有磁性的声音,他对我说,S,我就在你楼下。
这时候还是冬末春初,G城整个星期淫雨霏霏,我特地打了一把透明的伞下楼。一接触到光,伞面上就是一大片灰霾的天空了,细小的雨滴吧嗒吧嗒地打在上面,像有秩序的洒落在地上的红豆。走出大门,我把伞倾斜,露出半个头在雨下,才看见徐夕,那个一手抱着乐谱,一手打着伞站在不远处的男生。
我缓慢地走到他面前,走过积水的地方,浑浊的雨水把我的裤脚都染湿了。这就是G城的风景和人。
我还没跟他打招呼,他就已经自觉地把乐谱递上来,然后告诉我,S,这些应该都齐了,今天我特别去创意园找回来的。
我看见手中蝌蚪似的音符和交融而成的一大叠乐谱,心里都是激动。我问他,香格里拉回来后过得怎么样。他告诉我说还行,他交了女朋友,一个自己追了很久的女生,说起来真的挺幸运的,终于能够在一起了。我问他,是不是我们下机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生。
他点了两下头说,你还真是观察入微,被你发现了,呵呵。他的笑声显得有点突兀,我怀疑他心中有一丝苦楚,但是没有拆穿他。
你当我是石头吗?你也看见了吧,那个女生看见我跟你一起拿着行李出来,眼神瞪着你,经过反射想要杀了我,有鲜血的味道。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爱情就像是一颗鸟蛋,拥有得越多,碎得越多。
他听了立刻笑了,他一语中的地问我,你是不是跟教授感情出问题了?
我们分手了。我冷静地回答他。
徐夕听后沉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要给予我最原始的鼓励。他离开后,我回到了公寓里,把衣柜里早已经收拾好的衣物放入行李箱里,拿到门前。看着这一箱不多不少的物品,林在与我一起的情景又再次显现在我的面前,多少刻钟挥之不去。我拨通了林在的电话,对他说,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找个时间过来拿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冰冷地说,我现在香港参加摄影展,那些东西就暂且放在那儿吧。你若不喜欢,大可以扔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干干脆脆。
我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啪”一声跌落在沙发上。
我时常听梦中石头开花的声音,是一种近乎于破裂的美好,嘶哑,清脆。这些都是我离开林在之后才有的臆想。
我还记得那晚他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想用视线把我勒死。这让我彻底窒息。
我们荒唐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的语气中没有一分一毫的情感。
他只是用尖锐的目光瞪着我,仿佛想让我屈服在这凶狠之下,我怕自己遗留一分钟便会懦弱,转头就离开了。我知道我的离开是我自己快捷的救赎。
其实,我们从相遇开始,就是一场迷情的苦难。
林在对我说,人就是为了捍卫自己仅有的灵魂而生存着。
这句话在那时深深地震撼我,成为我唯一的精神支撑,这也促使我不顾一切地跟别人抢做他的课代表。
我跟他在一起之后,我仍旧被他震撼着,这让我苦苦地迷恋他。
他看见我处于才能堵塞的疯狂和痛苦,也没有阻止我。他说,你说追逐的东西就像是你身上的香水,既让你迷醉,又会让你窒息,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不常说话,跟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大多数是吃饭或是工作,而我也是,我们总是有太多相同的地方。
他说,其实他不贪恋爱情,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坐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就足够了,最好不要说话。
这样他就找上了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灵魂伴侣。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真的。我们只是保持着一种关系,而没有保存一段感情。他说,他在地铁站遇到我纯属意外,在酒吧遇上我也纯属意外,连去旅行的时候遇上我也是纯属意外,包括他看见我的画和莫名其妙上了我的家。
我没有反驳他,干脆直接吻他的唇。
我说,无论意外还是不意外,我们还是有交集了。
他第一次对我有印象不是因为我是他的课代表,而是因为迷醉。那时我们在同一个酒吧,他摊开了双手,上面就像是生长出一朵妖艳的红玫瑰,对我说,S,我们跳一只舞吧。
那时我的眼神很迷离,被酒气灯光熏得脸颊微红,他说,那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你蛊惑了一般地靠近你的身体。
他邀我跳舞,让我像红色玫瑰般在舞池中绽放,他的吻落入了我的锁骨之上。炙热的吻润湿了我的锁骨,包括我的内心。
这种炽热一直到了公寓的电梯里仍旧没有停止,我踮起脚,他可以轻易地低头吻住我。在这狭窄的电梯中,空气中弥漫着沆瀣,迷离的温度上升。他不仅吻技厉害,开门的技术更加厉害。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问我,钥匙在哪里,温和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我把裤袋里的钥匙放在他手中。他一般与我亲吻一边把门打开。
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我松开了他的怀抱,胸口的纽扣被解开了。他站起身看着我,屋子里没有开灯,很暗,但是我仍旧能清晰记得他的脸,他对我说,S,你真美。他走到门前开灯,想不到靠在墙上的画板挡住了他的脚,他跌倒了。
他现在跟我谈起,仍对那天晚上的事感到耿耿于怀,我也对他说,他是第一个敢把我的画毁坏的人。
在那之后,林在偶尔会上来我的公寓,给我买饭,或者来这边工作。
他带一台手提电脑上来,一来到洗了澡就立刻坐在我的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他的工作内容十分复杂,有时候是关于课题方面的专业知识,很多我都看不懂。但是我还是喜欢坐在他的隔壁,静静地看他工作的样子。偶尔他工作累了,会皱起双眉,闭眼,用手指按摩鼻梁,那时候他右手戴着一个银白色的尾戒,这样的陪衬使他的手更修长。
偶尔,他转过头凝望我,眼神是看不透的氤氲。他用严肃的语气跟我说,S,你去作画也好,写作业也好就是不要坐在我隔壁。
我对他轻轻地笑,然后潇洒地走开。其实走进了房间,关上门,我还是会幻想林在在办公桌上工作的样子。
他心情的好坏一直被他放在心中的最底层,由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我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这让我一直处于一种困惑之中。我所作的画,他偶尔也会评价,但是他从来就不称赞我,相反他时常紧搂住我的腰问我,你到底画的都是些什么,上次跟你讲的知识和想法你全部都忘记了吧。
我承认我是有点怕他,使得我在他面前变得像一只温存的小绵羊般。
很多时候,我总是觉得,想起林在,就像是想起我的前半生,他总是会在同一段回忆里折磨我,使我承受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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