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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早晨五点回到G城火车站。
有两个检票的同志站在出入口,这时很少过路人,让我觉得这个冷冷清清的地方不像是G城。我立刻到附近的报亭买了一张报纸,总理的样子被无限放大,摆在显眼的地方,报纸左上角说,流感又爆发了。幸好没有蔓延到G城。
桑白拉着我的行李,脸色依旧白皙。火车上一夜睡不好,也见他须根不多。他在火车站旁的M记给我买了一个早餐,我吃了两口就吐了。我说,可能是刚刚下车,胃不舒服,甚至有点水土不服。他更加担心地看着我,叫我多多照顾自己,什么事情到了最后都会变好的。我对他苦笑了一会,问他,我的脸色有没有好看一点点。
我们准备坐三号线转八号线回Z大。但是地铁在这个时段还没有开,于是我们坐在M记里,我一直回忆这些天在离乡的日子,思想徘徊在回忆的边缘,一直不肯走回去。桑白过来对我说,不要发呆了,七点钟。回去洗洗睡吧。
按照原来的路线,我们回到Z大。
想不到刚走到Z大门口就看见了婧。婧依然开着她的奥迪A4,车停在Z大门口对我响了一下喇叭。我猜她在这里等了一夜,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是等谁。我示意桑白停下等我,便跑到了奥迪车前。
婧按下车窗对我说,上车。
半个多月没见,婧变得更加漂亮妩媚了,但她还是婧。还是那个拽得上月球,说话不留一丝空间给别人的婧。她的眼角似乎还有泪光,黑眼圈逐渐加深,但表面看来依旧光彩夺目,这个内心世界很深的女子,她到底用了多少化妆品伪装自己?
见我没有说话,严肃地看着她。她挑了挑眉问我,那个男的,你新男朋友?怎么,不要渭城了?
我毫无表情地摇头,然后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她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出了Z大。她没有说一句话,粉红色的唇彩修饰的嘴唇根本没有蠕动的征兆。她冷冰冰地问我,语气似乎想要把车子里的所有细菌都杀死,我觉得车子里面的压强巨大,想要把我涨破。
“是不是他们都告诉你了?”
我不言语,只是冷漠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走过的人和路,没有一个、一步我是不疼惜的,我都把爱洒在那上面,一遭践踏我的心就会剧烈地疼痛。她再也忍受不了我的沉默,骂了一句该死的。然后就紧急刹车,转过头来狠狠地对我说,苏筱,你不能怪我,你他妈的全是你们的错,你凭什么责怪我?
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没有错,S的画是我偷的,我在徐夕的电脑盗取了她的画然后付钱让出版社出版,苏筱,你不懂得,我有多么渴望她身败名裂。而且之前她跟林在的绯闻,也是我让凌微微搞上去的,苏筱,S就是一个贱女人。她缠着徐夕,你知道吗?徐夕竟然跟我分手了。那个追我这么多年,喜欢我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这么被她勾引了。
呵呵,你们竟然敢责怪我?你竟然过来兴师问罪。你让我太失望了。
“婧。”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严肃地看着她,视线像是利刃般向她白皙的脸划上几道伤口。她瞬间就明白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不过在尝试套她的话。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泪花弥漫了双眼,她难过地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苏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想问你为什么哭了?可是……谢谢你,告诉我。你让我很失望。”我打开车门,脚不受控制地走下车,不回头地逃跑了。我所知道的她是不会追上来的,因为让她羞愧和内疚过的我和这些事,她都不想要再次面对。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以至于不知道如何推翻她的话,我知道,那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什么正在摇动,什么正在疼,我真的好疼。
带有一种对生活最深层的怨恨: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我那些纯洁无暇,陪伴我走过童年的朋友们,她们到底都怎么了?
我跑到了江边,疯了一样的逃跑,我很怕地上的石头会绊倒我,可是我更加害怕这一切喧嚣,空气都看轻我,嘲笑我。吹着风,我感觉这一切都不那么真实,我身边两个最好的朋友,她们都被情感伤害着。
亲爱的,你不是很坏的是吗?
我原以为,那些年,我们共同成长,彼此都学会了许多事情。
我原以为,木棉树下的我们,爱张狂,更爱青春,单纯、善良。
我原以为,我们会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服在校园里呆一辈子。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我的女孩。
我握拳,往江边的栏杆上砸去,我觉得气愤,她不能这样做的,至少,不能害S。即使这个世界真的很黑暗,我们也要选择最光明的那条路朝着黑暗走过去,在路途上,总有人会走错,误认为制造黑暗才能征服它。只是,我亲爱的女孩,不是这样的。
还是,生活正在迫害她,婧也是很艰难地活着?我的身体因为这个而摇动,我没有办法想懂这件事。
我停在江边给S打电话,一会儿她就接了,听见她初醒的声音,我立刻就委屈地哭了,我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婧为什么会这样害她,这一切我替她对不起她。
S笑了,她轻松地告诉我,没有事的,苏筱,你只是太小。没有办法承担,可是我有了。请你不要自责。
她的安慰使我更加内疚,也许我在恨自己不能保护她,让她免除灾难,也恨自己不能阻止婧,让她别走迷途。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S的电话还没有挂,婧就打了个电话插进来,她淡淡地对我说,苏筱,我们说清楚。你过来我家。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挂了。S,我没有办法责怪她,也没有办法恨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青葱岁月,似水年华,我们是穿着同种校服走过同一条道路的好朋友。
手机里仍然显示通话,而接听的那边是中国香港。这就是我的S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依旧没有办法想清楚到底隔了多少距离。我很怕,我们的感情会因为周围的伤害而渐行渐远。我跟S说,对不起,亲爱的S,她做错的,我都会补偿给你的。
S说,苏筱,你这样我可要生你的气了,说得跟我那么陌生。其实,我不那么介意的。
S让我回想起一种美好,近乎于仙境般的美好。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的女人,如天使般可爱而美丽。我听见那边林在温柔的声音,突然想起了徐夕。他们是相爱的吧,婧和徐夕,S和林在。我的心里默默地想。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婧,做事大大咧咧,从来就不服输。每次考试都稳扎稳打拿第一,然后告诉我,苏筱,你看我又第一名了,我请你吃雪糕去。其实我最喜欢她买的雪糕,我们坐在学校门口舔着雪糕,吧嗒吧嗒的响声在空中飞舞,快乐的味道也跟着在空中飞舞。那时候的笑,根本就不含杂质。
在我耳中,仍是那时舔雪糕的声响,吧嗒,吧嗒,吧嗒。像风铃一样的清脆,随风而起;像一首绵长婉转的曲子,让人舒适入眠;像拖鞋着地的声音,轻便而平常。吧嗒,吧嗒。动物在叫春,这是青春的声音。长大之后,我们很少这样吃雪糕了。我还记得那时放在雪糕旁边的铅笔和橡皮擦,还有一大股青葱的味道。
这些,我们从没有忘记。
亲爱的,你只是迷途,还会知返的,是吗?
那时候徐夕追你,拿着一大束鲜花站在学校门口等待。你牵着我的手,高傲地从他身旁走过,我就笑了。后来,我们跑了好几个街道,到了一间模型店,里面有一个用木头做的大风车。你说,在你的风城里,肯定有这么一台大风车,你就可以像纸花一样随风而起,飞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
他追你来到模型店,给你买了这个大风车。你在他面前总是不闻不问,他送的东西无情地扔一边。我心疼地看着你,总觉得你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徐夕总是对我说,你对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你是一个女王,把自己摆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凡事都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你摔坏了他送给你的风车,然后再次拉着我从他身前走过。那时候我就想,幸亏我在你的身旁,还有人明白你。等他离开后,我看见你重新回到原地,把风车的碎片捡起来,都带回了家。
后来我问你到底碎片怎么了。
你假装潇洒地说,只是习惯于环保,拿拿回去扔了。
亲爱的,那怎么可能?
犹豫了很久,还是沿着公路走回二沙岛住宅区,那是婧的新家。我跟徐夕都研究过这里,起码在我跟他有生之年,二十份兼职工作,不吃不喝都买不起这里的半间别墅型住宅。婧的车就停在二沙岛靠近海心沙那边。
我一直在那附近徘徊,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心情去见她。我知道我是恨她的,又不舍得恨。要不要去见她,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苏筱。”她的突然出现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我不敢转过身子来直视她,我能想象她的表情,还是那么高傲,像是一个女王正在炫耀她最近买了多少战利品似的。她踩着高跟鞋向我走过来,一种无言的气场朝我逼近,我不习惯地耸了耸肩,我更想要逃走。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因为我不了解自己,想要对她失望、生气还是不顾一切地原谅?她两手扶住我的肩,让我转过身体面对她,我无力地抬头看她,抬不起头,我只能凝望她的耳垂。
她把手伸过来想要牵住我,我潜意识地躲开了。
然后她就笑了,她说,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跟我保证你不要哭。
我无力地说,你就说吧。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心了。
能够想象一只巨大的蝗虫吗?它在吞噬完所有金黄的农田之后,咬着你的肉,让你痛不欲生。这就是我此时的感觉,压抑不住的悲伤,它们都要从我体内释放开来了。连一旁的迁移过来的法国梧桐也哭了,其实它们原本不属于这里。
婧的声音永远那么尖锐,她说,苏筱,无论你信不信,你都听我说完。其实S的绯闻和画这些事情都是徐夕做的。他只是拿我当幌子来欺骗你们。你不知道,其实徐夕很爱S,可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她,所以才做这些事,陷害林在,让S失望挫败,然后回到他的身边。苏筱,我只是被他利用了,不信你想想,徐夕真的只是一副假好人的样子,现在我总算是看清他了。
这是他的手提电脑,S的画就是从这里发过去给出版社的。
你相信一个圣诞老人在派礼物的过程之中把小朋友的心脏挖走吗?我混乱得底下了头,婧给我找来许多证据,一个个递给我看。我发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所说的每个字就像是锤子那样打击我的内心。
那句话,比渭城告诉我不爱我还要残忍。我的信念一时之间被打碎。没有办法粘贴回来。
离开了婧家,我跑去找徐夕。他正在一间酒吧里,见到我就醉醺醺地扑过来问好,我冷漠地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他才突然呆滞,然后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抓住我身上的衣服,对我说,苏筱,对不起,对不起……
离开酒吧的时候,我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没有发作过的耳鸣此时竟然都回来了,我听不到大街上的吵杂声音,所有声音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哀鸣。我分不清世界是黑的还是白的。刚刚下火车使我身体很疲惫,这一切太庞大了,我没有办法承受过来,无论我深呼吸多少次,都感觉快要窒息了。
脑海中依然是徐夕的样子,是美好的他。
陪伴着我坐在海边,指着海上的地平线,对我说,苏筱,每次想一个人的时候看看地平线吧,看看夕阳与地平线交织在一起的缠绵,看着夕阳蠕动感受时光荏苒,你会发觉,其实不那么爱了,其实不那么悲伤了。
我自己一个人走回Z大,路上还有很多人。炎炎夏日对我来说,是无限的冰冷。
我感觉自己被生活的摄像头所监视,上帝始终不肯放过我,渭城走了,回忆碎了,婧竟然陷害S,幕后指使的竟然是徐夕。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此刻,若是能化作一只飞鸟,没有脚的鸟,我肯定也愿意。有一双翅膀,飞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烦扰,也没有青春可言,重要的是没有爱。
我们的爱都太重的,身体没有办法负荷过来。
这几天,我把手机扔在宿舍,就到图书馆去帮忙,桑白则在Z大的附近的seven-eleven当收银员,他穿制服的样子特别滑稽。偶尔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帮帮他,他开的是夜班,二十一点上班,第二天凌晨六点换班。我觉得挺好的,在夜晚独自一个人等顾客,也是一种宁静。桑白也喜欢我在那里陪他。
他会带着一个耳机,然后递给我,深夜听的歌,感觉整颗心都会碎掉。
他也会给我讲故事,讲一条鱼的故事,它说,这条鱼是淹死的。其实它不是鱼,只不过是岸上的一种生物,它爱上了水,水以为它是鱼,就站在远方呼唤它,投入我的怀抱吧,鱼。水不知道自己会把生物害死。
那只生物听着水的呼唤,日子久了,也以为自己是一条不怕水的鱼。于是跳入了水中。
跌进浩瀚的水中,没有办法呼吸的水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就这样死在了水的怀中。
我说,如果每个言情作家都像你这样,他们的书都不会卖出去,桑白听后就笑了。这时,有个男人进来买了一包香烟,他的身上有弄弄的酒味和酸味,似乎刚刚吐过。男人走后,桑白对我说,苏筱,你看吧。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人正在苦难之中挣扎,他们都逃不过生活对他们的摧残,这是必须的。
我说,是啊,也许。我们不会活很久,我们会死很久。
桑白说,你相不相信一个人,从他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死亡。而这个人,就是我。
我笑了,桑白这样一句冷笑话让我苦苦地笑,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把他这句话塞进我的脑海中。我的脑子里装有太多东西了,我自私地不想把这句话塞进去。我说,这几晚,我们就轻轻松松地在这里值班吧。
桑白点头,他的眼眸里都是淡然。他是我见过,唯一的超然物外的人,像是看遍世上万物。我又想起了,他长得很像《蓝色生死恋》里面的男主角,身上都是那样的气息。也许有点悲情,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婧没有再给我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想要联系她。
徐夕也没有联系我,突然间,全世界都好像是脱了线一般。我觉得爱太轻了,不过是水上的浮游生物,会被一团浪卷走,走得很远,看不到,也摸不着。
我脑海中巨浪汹涌澎湃,狠狠地向我扑过来。有时候会堵住我的鼻子。咸湿的水捂住我的鼻子,让我近乎于窒息。我的眼眸恐惧地放大,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只会让邪恶的浪花飞得更高,更猛地掀起,扑下来把一切都淹没了。
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就是这么没有了。
世界上各个角落都容不下我。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去哪里。也许我把桑白带过来陪伴我是最美好的一个决定,至少还有一个人无条件地陪伴我。做一些安静的、平凡的事情,没有纷纷扰扰。
我估计S回来G城了,只是我的手机关了,人影也很难找到,她不便找我。又或许,她不想要找到我。她一直是一个好人,不想让我承受很多。我现在唯一祈祷的是,她和林在能够幸福。就是因为爱情太不可信了,我们才要去相信爱的存在。
七月二十九日,奶奶给我打电话,她说,我以前种的那颗小雏菊开花了,开得很灿烂。
七月三十日,桑白从便利店里给我拿了一个巧乐兹,我坐在便利店门口吃得很开心,白色的耳机里川井宪次的《孤独的巡礼》一直重复地播放,这个夜晚,G城的上空,竟然还有几颗星星闪亮地发光。
七月三十一日,S的画集改版重印上市,我去书城买了一本,顺便问了一下销量,卖得很不错。大家都喜欢这个封面和里面的画作。
……
苏筱,我仍旧不敢告诉你,我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现在的我,离不开医院,离不开药物。
我想你会记我很久,所以我选择此时留在你身边,很自私吧?
我时间没有多少了,这个盛夏过去,冬季来临,可能我就要离开了。当然这些我都不会告诉你,因为你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伤害你之后离开了,我希望自己不是其中一员。我真的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该怎么去形容我的生命呢?
始终是一个过客,别人生命中的过客。或许,自从我一出生,就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出现的。在海边遇见你,以为你想要自杀。我突然感觉很害怕,你所拥有的,为什么不好好地珍惜。这些都是很珍贵的,一点一滴,都是赐予。我得不到的绵长的岁月,我希望你能够紧紧地抓住,不要放开。
我跟逝去的母亲曾经在青空下约定好,二十年之后,在天堂相遇。
我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白色的纱衣。她是一个很乐观的女人,怀上我之后就到离乡安居了,她说,那个小镇很美,以后我要是安居,也应该呆在那里。于是她死后,我就把她安葬在海边的一座山上。站在她的墓前,能够眺望底下这一片海,感觉整片海正在拥抱她。
上面有一个灯塔,夜晚会有标志性的光。我妈妈说,每一道伤痕,都是生活给予的图腾。我们都把这些图腾带在身上,才会不同于别人。
这个病,是我们家族遗传,没有人能活过二十五岁。你看,上帝总是美好的,他让我看见自己最美丽的年华,让我在人间逗留二十五年,看过最美丽的事物才离去。他待我如我妈妈一般好。
妈妈留下的日记说,不需要记得爸爸是谁,因为我只是过客。
这句话,没有让我感到悲伤。因为我知道,我还是会跟别人说这句话,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
苏筱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人,但是她喜欢逃避。
我们之间不存在暧昧,我想,这才是最洁白的关系吧。每次独自想到这层,我都会笑很久。前几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吃了药之后下了一部宫崎骏的动画,很多年之前看过的《千与千寻》,感觉依旧美好。
这些,我想她都能够体会吧。
偶尔我会带她去江边边逛逛,看夜晚的灯饰,那里有宁静的美好。
St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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