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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我和三哥来看你了!”
这一天傍晚,随着这个清脆的声音,一个少女兴冲冲地进了屋子。她发间双蓖为饰,身穿象牙白的直领衫,高腰红裙,当脱去那一身白色狐裘,丢给迎上前去的疏影时,更是显得明艳照人。只不过,她才走了两步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又急急忙忙从疏影那儿把狐裘给抢了过来,裹在身上便抱怨道:“怎么这么冷,四方馆穷得连个火盆都烧不起了吗?”
高廷芳刚刚听到通报时就有些讶异,今天先来的竟然会是和乐公主和凉王承诚,此刻当即笑道:“公主忘了,我上次说过的,我这病说发作就发作,发病时,屋子里别说摆火盆,恨不得开窗通风,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啊,原来如此,我又忘了!”和乐公主捶了捶脑门,却是快步来到了高廷芳跟前,见其斜倚在一张软榻上,面色苍白,但神情却显得安详淡然,她竟是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等发现确实有些发烫,她这才担心地问道,“真的不要紧吗?”
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凉王也是才一解开身上重裘,就立刻停止了脱衣的动作,还把黑裘裹得紧紧的,此时见和乐公主对高廷芳如此亲昵,他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就笑道:“承乐,你别忘了,给高兄看病的,是太医院最出名的国手林御医,他都说暂时没有大碍,高兄自然是静养一阵子就能恢复过来。”
“可正旦大朝只剩下没多少天了。”和乐公主眉头蹙得紧紧的,嘴也撅了起来,“世子怎么那么多灾多难,之前在路上就被人劫杀,好好地去卫南侯府赴宴,竟然也险些被个舞姬暗算,卫南侯府是怎么治家的,真心混蛋!”
“女孩子可不能随便说混蛋这两个字。”高廷芳哑然失笑,却是坐直身体,冲着凉王拱了拱手道,“还请凉王殿下恕我失礼。”
“就躺着说话吧,不用拘礼。”
凉王承诚爽朗地笑了一声,等走到榻前,他却伸手拽了一把和乐公主,见其满脸不情愿,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等到洛阳搬了两个锦墩过来,他就欣然在靠近高廷芳的位子上坐下,吩咐不大高兴的和乐坐在自己下手,这才开口说道:“高兄作为南平正使,进京朝贺正旦,父皇知道之后不胜欢喜,却没想到你竟然会遭此横祸。父皇已经下令彻查此事,连同你在路上遭人劫杀的案子一起处置,总会给你一个交待。”
“世子,这可有我向父皇恳求的功劳,你欠我一个人情!”
高廷芳见凉王听到和乐公主的插话满脸愠色,又扭头去瞪她,他不禁微微发呆。凉王回转身时就察觉到了此节,不禁试探道:“高兄有心事?”
“呵呵,谈不上心事。我之前在卫南侯府上见颖王殿下和清苑公主时,他们彼此之间总有几分疏远,不像凉王殿下和和乐公主这般亲近不拘小节。”高廷芳说着就流露出了伤感之色,“我也有个妹妹,如今她远在南平,亲自在战场上对抗楚军,我却远在东都,不能帮她。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心里惭愧。”
“大姐对谁都是那样冷冷的,和她说话也好,相处也好,全都好没意思!”和乐公主却没注意高廷芳提到妹妹,皱了皱鼻子,随即便哼了一声,“至于二哥,成天骄傲得像只孔雀似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谁不知道他和大姐虽说是一母同胞,可平时压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哪里能及得上三哥对我是真心好,有什么好的全都想着留给我!”
凉王本就在心里踌躇应该如何答高廷芳的话,没想到和乐公主竟然抢在了前头,虽说好似有点文不对题,可竟是神来之笔。见高廷芳果然对和乐公主的话非常赞同似的微微点头,他顿时心中大喜,当即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高兄,承乐这话孩子气,你别听她的。大姐为人,素来有些傲气,所以至今都没有婚配。二哥却也是眼高于顶,所以两人自然难以显得亲近……”
“就是就是,所以,大姐是不会随便喜欢人的,世子你可不要被别人骗了!”
这一次,凉王终于沉下了脸:“承乐,我来探望高兄是正事,你硬是要跟来,我也就答应了,可你怎可一再非议自己的兄姐?出去!”
和乐公主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凉王,半晌方才发怒道:“三哥,你怎么能在世子面前这样说我!”
“出去!”
高廷芳还来不及开口,就只见和乐公主霍然站起身,如同一阵风似的转身冲了出去。看到她撞开门帘消失在了门外,他才摇摇头道:“凉王殿下何必对和乐公主这样严厉?她还小,天真烂漫,即便是背后说上颖王殿下和清苑公主几句,也未必出于太大的恶意。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把这话泄漏出去?”
“不不不,高兄误会了。”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凉王从一打头开始便是一口一个高兄,仿佛两人之间关系非常熟稔。而此时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到火候已经足够,再演下去只怕反而起反效果,他便尴尬地笑道:“高兄明鉴,我刚刚确实是故意的。承乐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素来爽朗明快,爱憎分明。我对高兄说一句实话,她对你的态度谁都能看得出来,那分明是一见钟情。”
见高廷芳为之大讶,凉王突然词锋一转:“但我也好,母妃也好,对这件事全都是反对的。”
“是因为我这一身病吧。”高廷芳嘴角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仿佛丝毫不以为忤,“慈母兄长之心,不外如是。”
“不,高兄这一次又错了。纵使你真的寿数不长,但母妃和我都希望承乐能够嫁一个她喜欢的人,世子无论身份仪表风度才华,全都无可挑剔,纵使日后真的不幸先承乐一步而去,那么她至少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纵使后半辈子都活在追忆里,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看着眼前这个俨然好兄长的凉王,高廷芳眯了眯眼睛,仿佛有些被其诚挚言语打动:“那淑妃娘娘和凉王殿下又是为何反对?”
“因为韦贵妃和我的兄长颖王殿下,还有卫南侯,全都有意把我的长姐清苑公主许配给高兄你,如今就只差禀告父皇下旨了。”
凉王说着就苦笑了一声,低哑的嗓音中流露出深深的苦涩:“贞静皇后和怀敬太子去世之后,父皇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和太子。贞静皇后从前在时,明正公允,诸位娘娘和我们这些兄弟全都最敬慕她,这些年后位虚悬,无人不服。可立太子之事,父皇却说过,要有军功。军功难得,纵使卫南侯这个义成军节度使,所谓的军功也不过是捡了两次现成便宜,平了些乱民,更何况我们这些皇子?所以,难免就有人盯上了高兄,或者说,盯上了南平。”
他抬起头来,非常诚恳地对高廷芳说道:“高兄,你此行出使,应该也有为了解决南平危局的缘故吧?既然如此,切不可和卫南侯以及颖王兄私下商定,此乃国事,必须要父皇点头。否则,你就犯了父皇的大忌讳!我实在不能让承乐和长姐去争,但既然她倾心于你,我想至少得提醒你一声!”
高廷芳静静地看着凉王承诚,见这个名字中有一个诚字的皇子镇定自若地回应着自己的眼神,他想到当日见到的做作太过的颖王承谦,他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凉王殿下至诚相待,在下受教了,一定会谨慎行事。”
“那就好,那就好。”凉王笑着站起身来,随即把要坐直身体的高廷芳硬是给按了回去,“你好好将养,我也该走了!”
高廷芳微微欠身算是告辞,可看着凉王大步离去,快到门口时,他却又出声说道:“还请凉王殿下转告和乐公主,就说我很感激她的一片好意和诚心。”
尽管只是感谢,但凉王回头一看,见高廷芳靠在软榻上,面色沉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今日自己的拜访分明已经起到作用了,他这才连忙侧身笑着点了点头,等到出了门时,他四下一看没找到和乐公主,忍不住摇了摇头。等到出了四方馆,得知和乐公主在马车里,竟然没有被自己气得直接回了宫,他忍不住莞尔,却也没有上马,而是也上了马车,随即才吩咐车夫起行回宫。
“怎么,还在生三哥的气?真少见,往日你生气可是早就回宫告我的状了,今天怎么有心在这等?”
“三哥,你明明知道还问我!”和乐公主气得脸色通红,捏紧拳头就往凉王身上打去,“你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赶我走!”
“傻丫头,欲擒故纵你懂不懂?你只知道直来直去,却不知道有时候要想争到心上人,却也得好好动点脑筋才行。”
见和乐公主脸露茫然,他就耐心解释道:“我今天先是把你赶走,然后对高廷芳说出韦家人的用意,随即表示我不会让你去和大姐争,看似退步放弃,其实却是欲擒故纵。韦家分明是为了利益强迫清苑公主,而我却是为了亲情,不让你去争,更是提醒了他韦家人的用意,如此更显出了诚意。就算高廷芳不懂,他那个副使总会懂,你说两边一比较,他会更偏向谁?傻丫头,先来后到这种事可做不得数,你三哥我怎么会不帮你?”
和乐公主被凉王说得喜上眉梢,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三哥你最好了!”
“那是当然。”凉王嘴角流露出一丝傲然,在肚子里嗤笑了一声。
除却被颖王承谦占去了现存皇子当中最年长的名分,其他的地方他无不胜过许多,他又怎会给韦家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南平内附的这份功劳,他绝不会让给颖王!
四方馆,玲珑阁。
当高廷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见床沿边上整整齐齐两个后脑勺。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动作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他顿时轻轻嘶了一声。就是这小小的动静,立时让伏在床沿边上的洛阳和疏影惊醒了过来。只是洛阳动作最大,一蹦三尺高,竟然翻了个跟斗。
单单这一跃,洛阳便显露出了非凡的武艺功底,哪里是在卫南侯府时那不谙武艺的少年?
而疏影则是要沉着得多,她伸手试探了一下高廷芳的额头,随即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笑容。在这笑容之下,那张素来冰冷的脸一下子柔和了。
“烧退了。”
尽管只是非常轻的三个字,但高廷芳听在耳中,却觉察到了满满当当的关切。他不由得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摸了摸疏影的头。
只不过是这么一小会儿,外头就呼啦啦冲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杜至在床前踏板上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叫道:“世子殿下……”
“太医署的林御医呢?”
高廷芳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受伤之后,卫南侯府生怕出问题,没有将他送回四方馆,而是紧急去的太医署请御医,来的正是之前给自己把过脉的那两个。他一直装成昏睡,头脑却很清醒,因此清清楚楚地听到两人对韦泰韦钺父子解释,说是自己的外伤不重,很容易治,对他“陡然发作的病情”却束手无策,结果韦泰恼火地把人送走后,又令韦钺去太医署请人,一拨又一拨,最后来的便是因医术高明,这五年来在太医署炙手可热的太医丞林御医。
而直到南平副使光孝友老大人亲自来要人,他得以在林御医的陪侍下离开卫南侯府,回到四方馆玲珑阁。在那之后,他才真正放心地睡了过去。
“我在这!”
随着这个恼火的声音,一个脸色板得紧紧的中年人便出现在床前。他居高临下瞪着高廷芳,恼火地骂道:“好的不学,学人装病,就算你筋骨强健,那种戕害身体掩饰脉象的阴阳逆行丹你也敢一次次乱吃!这次明明发现那舞姬心怀叵测,却硬是摁着洛阳疏影两个不许动手,还带着把钝剑,你是不是打算那金簪戳在你喉咙上才好,那样装得更像点……”
见林御医一张口就是劈头盖脸的数落,隔着老远的距离,唾沫星子都快飞自己脸上了,高廷芳不禁唯有苦笑。不但是他,四周围每一个侍从全都缩着脑袋不敢做声。果然,林御医骂完了他之后,就开始骂别人了。
“你们两个也是,他怎么说,你们就任凭他怎么做,他要是真的去死,你们两个也听他的?榆木脑袋,乱命可以不听,这道理都不懂?”
骂完老老实实的洛阳和疏影,看到杜至蹑手蹑脚往后躲,林御医几乎直接把手指戳到了杜至脸上:“还有你,你是那么多侍卫的头儿,张大人的嫡传弟子,你好歹也学着点张大人的脾气!对这么个家伙能万事百依百顺吗?他乱来你就得劝,劝不成就死谏,看他还敢不敢就只带两个人去龙潭虎穴……”
听到这里,高廷芳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小声说道:“卫南侯府哪里称得上龙潭虎穴……”
“不是龙潭虎穴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别和我说这点外伤不妨事,金簪直接扎进去一寸深,再差一点你这肩膀就被穿透废了!还在外头宣扬说什么冬日发热症,暑日发寒症,没事大冬天穿个单衣在外头乱晃,那个南平王故意耍阴招整你,你就依着他,阴阳逆行丹又不是糖豆!女儿倒是个好的,老子却混蛋……”
在场众人全都是高廷芳的亲信,谁不知道这位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当年骂起人来,那是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一个时辰的!奈何一贯还能压一压林御医的高廷芳现下自己还躺在床上,其他人又根本没法在嘴皮子上与其相提并论,杜至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他看到床上的高廷芳冲他做了个口型,他讶然挑了挑眉,随即眉开眼笑,慌忙借口去打水,一溜烟跑出了屋子。等到他回来时,带着的却是南平副使光孝友光老大人。
背对着门口的林御医却还没发现外头又跟进来一个人,还在那气咻咻地骂着南平王。这屋子里全都是高廷芳心腹,听这话倒也不妨,可被杜至搀扶进来的光孝友却是货真价实的南平老臣,只听了两句就立时勃然大怒。
“你这不明是非的家伙,凭什么胡言乱语!此次出使是多大的事情,既然要顶着世子之名,那么当然得补上旁人可能注意到的破绽!世子既然是说病了多年,那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之前不能见人,现在却能出来了,还能大老远跑到东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解释,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若不是因为郡主,王上哪里肯冒这样的风险!”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南平全都是你这样的腐儒,没几个拿得上台面的大将,会被区区楚国逼成这样子?”
眼见话题转移,林御医直接和光孝友吵上了,其他人顿时如释重负,就连高廷芳也劫后余生似的舒了一口气。他没理会越吵越来劲的那两位,在洛阳和疏影的服侍下梳洗穿衣,慢条斯理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卷子。等腹中空落落的感觉总算是没了,他看到那两个还在面红耳赤争执不休,他就重重咳嗽了一声:“二位,事到如今应该同舟共济,过去的事情还请不要再提了。光老大人,多亏你之前去卫南侯府据理力争,否则我恐怕还困在那里。”
“哼!”光孝友这才悻悻放弃了继续唇枪舌剑,转身来到高廷芳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后,他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郡主很信任你,而南平如今确实是危若累卵,也不得不殊死一搏。之前你说兵分两路,我听了你的,如今南平使团确实造出了声势,但你如今是不是太招摇了?须知过犹不及!”
高廷芳知道光孝友的担心。他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王上之前吩咐,所有事情,需得见到大唐皇帝方才能谈,但皇上如今虽说病愈复出,却很少接见外臣。若仅仅是正旦大朝露一面,就想提出什么要求,那么绝对是痴心妄想。光老大人,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如今我是冒险以南平作为诱饵,周旋于王公权贵之间,但我自有分寸。皇上忌惮纪韦两家不是一天,但使他们为了争取南平归降之事针锋相对,那么,皇上自会出手。”
光孝友听得心惊胆战,然而,他深知自己也许昔年曾经辩才无双,可那也要有相应的机会。南平的局势已经危难至此,不搏一搏的话,连希望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他看也不看林御医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步履蹒跚,看上去仿佛更苍老了几分。光孝友一走,杜至就知道高廷芳肯定有话和林御医单独谈,立刻带着其他人退避了下去。
望着一行人退下的背影,高廷芳不由苦笑,见林御医也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盛气,只是面沉如水地站在那里,他就回避了刚刚的话题,开口问道:“林先生,你进太医署已经五年了,为了避免有人监视,除了此次到东都,我都没有和你联络过。你如今既然已经官居太医丞,那么一定知道皇上的脉案?”
听到高廷芳对皇帝的称呼赫然是皇上,深悉内情的林御医暗叹了一口气,随即却摇摇头道:“你错了,我从来没给皇上把过脉。”
此时此刻,屋子里只剩下了高廷芳身边寸步不离的洛阳和疏影。见高廷芳听到此言面色恍惚,额头上甚至有细密的汗珠,洛阳连忙拿出帕子替他拭去。
“为什么?”
林御医苦笑一声,淡淡地说道:“皇上的脉案,太医令亲自保管。皇上若有病痛,太医令亲自进宫诊脉,旁人谁也不得越权。虽说十二年间换了两个太医令,但这一条却是铁板钉钉,谁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挑的人,因为人在重用之前籍籍无名,可纵使纪太后韦贵妃,对此也毫无办法。”
高廷芳却仍然不死心:“医者望闻问切,林御医你往日见皇上时,就没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是常朝官,只能参加大朝会,那时候动辄上千人,你以为我的眼力那么好吗?更何况皇上一年之中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纪太后韦贵妃赵淑妃,后宫诸位妃嫔,前头这些亲王公主,我全都打过照面诊过脉,自信这手医术东都闻名,可唯有皇上……不但是见不得面,而且近不得前。有负你重托了。”
那一晚上硬生生挨了一记夺命金簪,虽说还有另外的目的,但高廷芳却知道,自己最希望的是能把林御医引出来亲自见一面,可这次见面获知的消息,无疑让他大失所望。他颓然垂下了头埋在双掌之间,许久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林御医知道自己没办法劝解,只能岔开话题道:“你昏睡这几天,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来了又走,现在你醒了,我该放消息了吧?”
“嗯,烦请林先生告诉他们,我捡回来一条命。”高廷芳终于坐直了身体,语气中尽是冷峻,“香饵在此,总要有鱼过来吞的。”
四方馆西北角上,和东南角的玲珑阁正好处在一个对角线上的琅琊阁中,楚国正使徐长厚却如同困兽一般。自从那一夜从卫南侯府回来之后,包括他在内的楚国使团就突然被软禁了,院门以及围墙外赫然多了几十名甲士看守。他为此怒发冲冠,几次三番想找秦无庸理论,秦无庸却根本没上这里来过,馆中小吏和杂役则是推说什么都不知道。除却一日三餐从不短缺,他其他自由全都没有。
“南平不过三州之地,卫南侯如此礼遇高廷芳这个世子,却不把我楚国放在眼里!他遇刺关我什么事!”
“徐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当日你在卫南侯府如若能抓到刺客,那样的话不但自己没有嫌疑,而且还是大功一件。此次的祸事,分明是你自己擅自去卫南侯府惹出来的……”
瞥了一眼旁边絮絮叨叨数落自己的烦人副使,徐长厚恼火地做了个手势,等两个随从上来干脆把人堵了嘴架走,他才咬紧牙关冷哼了一声:“来人,去给我上房顶仔仔细细看好了,留心四方馆门口都有什么人来,其中谁是去探视高廷芳,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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