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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换衣

殿中无声，她的面容太过苍白素净，在泄进来的天光下看起来就如瓷人一样，令人心生怜惜。
萧应禛久久看着她。他的眸色很深，神情很复杂。

安如锦手心渐渐凉了，随而来凉的是心口的位置。

在这一场欢爱中，原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她的。而她亦是骗着他。看起来谁也没有吃亏，谁也没有输。可是她却知道实则两人都输得很难看。

他，输给一个叫做纳兰韵的女人。而她，输给了自己。

萧应禛慢慢道：“朕知道了。楚二小姐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点。若是将来她再寻你麻烦，你就避开她。朕也斥责她了。”

安如锦垂下眼帘：“是，如锦明白了。”

她慢慢穿上衣衫，衣衫上血迹依旧，仿佛在冷冷嘲弄她的伎俩。

她心似明镜，对他安慰似的处置没有说出一点不满。聪明如他和她，知道这些话不过是遮掩，点不点破一点意义都没有。

楚君没有得到惩罚，她也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好处。这一场“争执”最后不过是草草收场罢了。

萧应禛见她如此柔顺谦卑，不知为何眉心皱得越深。他的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衣衫，半天才问道：“疼吗？”

安如锦抬头笑了笑：“不疼。”

当真是不疼的。

这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再疼，哪还有在牢日夜被狱卒拷打的疼痛。那是浸了盐水的鞭子，抽一下都可以让人疼得怀疑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萧应禛被她漫不经心的笑容晃了晃。他忽然很不悦：“把伤口给朕看看。”

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她这样的姿态。明明很委屈却要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她面上越是不在乎他就越是不高兴。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么容易就转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虽不知道到底楚君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听了楚君的哭诉，他知道两人当时一定争执激烈。

不然楚君也不会伤了她。虽然楚君坚称是安如锦自残。

自残？他是坚决不信的。他所知道的这个女人温柔得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只是为什么她要这么不在乎自己？他想不明白。

安如锦笑：“就伤了一点皮。”

簪子入肉就一寸不到，血流得吓人，愈合却也快。说来也奇怪，她这身肌肤很难留下疤痕，天牢中那么重的鞭痕敷了千机娘子的草药很快就一点痕迹看不见。

千机娘子还啧啧称奇过。她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省事。

“朕看看。”萧应禛忽然撸起她的长袖。果然看见左手手臂上一点殷红。他想看仔细却是怕碰到了伤口轻轻把她的手臂放下。

她的手臂很纤细，冰冰凉凉的肌肤犹如玉雕而成。他忽然脑中掠过那一个个日夜，她的藕臂缠着他的身躯，紧紧的不放开……

他回过神来，面上浮起不自然。

他轻咳两声：“拿件好的衣服换上，别着凉了。”

安如锦想要起身，肩头一沉却是被他按住。她诧异看着他。

萧应禛问：“你衣衫在哪？”

他记得宫女应该有拿来干净的衣衫。

安如锦指了指软塌旁折叠好的衣衫。她狐疑问：“皇上要做什么？”

萧应禛拿来衣衫，自然而然道：“你手臂伤了，我替你换一件。”

安如锦又一次愣住。

萧应禛已经展开衣衫看着呆愣的她，皱眉道：“把衣服脱了。”

安如锦局促。这一句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萧应禛见她神色，回过神来不自然补了一句：“把脏衣服脱了。”

安如锦低低应了一声，轻轻褪下外衣，然后是中衣……肚兜上也有沾染血迹，可是这个时候让她当着他的面脱下来。她真的做不到。

安如锦尴尬地停下手，看了萧应禛一眼。

萧应禛看见她雪白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日光照在她的雪肌上，一寸寸都那么白玉无瑕。他看得目光渐渐火热。

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见她这妩媚的样子。她跪坐在软垫上，身若扶柳，雪白的手臂纤细玉白，上面逆光还能看见细细可爱的绒毛。

玉臂下青青的血脉清晰可见。她太瘦，可是胸前却是玲珑有致，胸前是令所有男人都为之神夺的曲线，这曲线一路曲折蔓延，直到纤腰上……

萧应禛忽然觉得这甘露殿很燥热。

“皇上……”

安如锦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很不自然。她伸手：“如锦可以自己穿。”

萧应禛回过神来，立刻道：“不用。朕来。”

他说着为她穿衣。宽大的女官衣衫遮住了她摄人心魄的曲线，似乎天光都黯了几分。萧应禛只觉得怀中的女人清香扑鼻，柔软又乖巧。

有种冲动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狠狠地和她合为一体。

他把这个邪恶的念头狠狠抛出脑海。这才将她的衣衫顺利穿在身上。

安如锦悄悄挪后一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在他身边会有点心烦意乱。

前一刻明明他已决定袒护楚君，后一刻他却为她温柔换衣。

他的心思她不明白，还是在明白之前远离一点。

萧应禛看着她疏远的动作，眼中一黯。

“不要留下疤痕才好。”萧应禛说着回头唤来在外面等候的福泰，“去太医署拿最好的玉莲膏，也让医女上点心，这天气要勤换药。”

福泰看了安如锦一眼，低头答应了。

殿中又恢复安静。安如锦枯坐在萧应禛身侧。她想说两句场面话将这古怪的气氛驱除却发现竟无话可说。

萧应禛看着她的手臂，忽然道：“你放心，朕不会负了你。”

安如锦愣住。

萧应禛盯着她的眼睛许久，转身快步离开了甘露殿。

安如锦想笑却是觉得寥落。

这是承诺吗？

若是从前的傅冷香也许会相信，可是现在的安如锦一点都不信了。

……

这件事的小小风波并没有掀起很大的风浪。萧应禛并没有实质性惩罚楚君，不过谨小慎微的安陆侯还是在当天匆匆进宫请罪，又亲自拿了厚礼送了安如锦。

安如锦以养伤为借口不见安陆侯派来的人，不过还是让秋荷传达了客套的善意。

至于楚君回家后会怎么样，她也无心再打听。

选驸马终于在五日后有了结果。选来选去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世家就那么几家。太后出身周氏，周氏在本朝是大世家，特别是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周家在朝中根深蒂固。

公主算是半个周家人，周家人想要选女婿，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攀附的。

安如锦养伤无聊，听着秋荷打听来的消息。

太后看中的驸马人选有三位：有工部大臣的二儿子裴珀，还有齐安侯的嫡子荣玉麟，还有一位是出身皇商的江家长子江梅书。

安如锦奇道：“皇商之子也可以入选吗？”

程杏正在熏几条香帕子，闻言笑道：“安御侍这就不知道了。这江家可是不是一般的皇商。江家有一位女子入了宫，还是太妃。”

“哪位？”安如锦问道。

“就是德太妃。”程杏笑道，“这位德太妃是江梅书的姑姑。”

安如锦只和云太妃走得近，自然不知道先皇还有几位妃子。

她含笑：“原来是皇亲国戚。”

“可不是。”秋荷道：“安御侍可不要小看了这三位驸马人选。一个个都相貌英俊，文采武功俱是一等一。你说那齐安侯的嫡子荣玉麟自小聪明绝顶，文采也是极好，人称‘麒麟玉子’。裴大人的二儿子裴珀也是年少成名，人称裴郎。这江公子家世殷实，据说江家富可敌国，江公子年轻英俊，能文能武还能经商，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呢。”

秋荷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程杏十分羡慕，叹道：“做天之娇女就是好，天下好男人随便挑。”

安如锦笑了笑，并不接口。

天子娇女幸运与不幸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场婚事也许并不是庆元公主想要的。那刁蛮的公主，只会拿毽子砸人的少女也许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驸马的人选选定了，只剩下最后一关要让公主过目挑选了。这挑选还不能太过明显。一定要寻一个由头让公主暗中查看这三位公子的人品和相貌。

于是在四月二十五，萧应禛下旨前去京郊采青。这是新朝建立后皇帝第一次带宫眷出宫采青，礼部很快忙忙碌碌准备起来。

内务府也是一团忙碌。安如锦如锦虽不是二十四司的人，但是她身上依旧还带着沐香殿总史的职责。

是以她一天总是有一两个时辰去沐香殿指导那些掌香女史制作一枚枚驱蚊的香丸。驱蚊的香丸很容易做，只需把驱蚊的草药都捣烂了然后混一些研磨好的香粉和檀香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