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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孔雀

中宫殿中寂静无声。皇后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底下宫妃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常美人说完这笑话，咯咯笑道：“婢妾想起那只孔雀啊就想笑。特别是它一转头那丑样还不自知就好笑。”

“而且这只孔雀还下不出蛋来。”她笑眯眯看着皇后，“皇后，你说这只孔雀好不好笑？”

中宫殿中安静得针落可闻，所有的人都看着皇后。

皇后身边的女官们一个个对着常美人怒目而视。

这常美人不就是在讽刺皇后就是那只成日端着的孔雀吗？明明无法得到皇上的宠爱，却依旧循规蹈矩在人前显露皇后的威仪。

这常美人简直是其心可诛！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只等皇后怎么发落这胆大妄为的常美人。

过了半晌，皇后忽然笑了。

她点了点头：“常妹妹说得好。这孔雀是很好笑，不知自己的实力反而把丑态显露在人前，真是愚蠢。”

她笑着道：“这孔雀不知道自己是凤凰还处处自傲，以为自己有点漂亮的羽毛就可以和凤凰比肩，这不但好笑，而且很是愚蠢。”

常美人的脸色变了。

皇后对底下神色各异的宫妃们道：“各位姐妹们诸位都是才德兼备才可以入选入宫，但是切莫骄傲。不然的话就成了常妹妹口中的这只愚蠢的孔雀了。”

她说着含笑看向常美人：“常妹妹，你说本宫说得对吗？”

常美人脸色极其难看，不知该应还是不应。

后妃们请安很快就结束了。皇后在众妃们的恭送下款款离开正殿。她才到了寝殿，就听见女官上前道：“启禀皇后娘娘，陈婕妤娘娘求见。”

皇后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陈婕妤婷婷袅袅前来拜见。皇后笑道：“平身吧。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陈婕妤笑道：“皇后娘娘如此仁德，臣妾感佩于心，所以特地前来和皇后娘娘说说话。”

皇后只是笑道：“那是最好了。本宫平日都没什么事，有姐妹过来说说话求都求不来。”

她说着殷勤吩咐宫人端上好茶，拿来精致茶点。两人便笑语晏晏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陈婕妤忽然叹道：“皇后娘娘人这么好，心胸如此宽广，只可惜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此怠慢皇后娘娘。”

皇后笑了：“陈婕妤言重了。后宫中姐妹都是一团和气，哪有什么怠慢。”

陈婕妤叹道：“皇后心地善良，不愿意以恶意揣度人心。不过恕臣妾直言，如今后宫中有人乱了规矩这才是那些人不敬娘娘的缘由。”

皇后奇道：“谁乱了规矩？”

陈婕妤似笑非笑：“还有谁呢？不就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安御侍吗？她是女官却进御御前，皇后娘娘，您说，这事长久以往要怎办才好呢？”

皇后沉默了下来。

陈婕妤继续道：“如果让安御侍继续伺候御前，皇上眼中只有她一人，后宫妃嫔无法得到皇上的雨露，恐怕长久以往有人会心生怨恨，甚至不把皇后放在眼中。”

皇后愁容满面：“那可怎么办才好？本宫有几次提醒皇上既是喜欢安御侍就把她赐个位份，可是每次皇上都不置可否……”

她有些无措：“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陈妹妹教我。”

陈婕妤目光一闪，抿嘴笑道：“这事臣妾怎么知道怎么办呢？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这宫规可是最清楚了。臣妾只是提醒皇后娘娘而已，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无奈叹息：“那本宫只能问问礼部，这如何是好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婕妤这才告辞离开。

等她一离开，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气极道：“皇后娘娘，她们这一个两个都不把您放在眼里。这简直是要皇后娘娘难堪啊！”

“就是！这常美人公然讽刺皇后娘娘，这陈婕妤也不安好心。还有那些借故不来请安的宫妃也是故意怠慢。皇后娘娘，这些人都要狠狠按着宫规惩罚。”

“……”

她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道。

皇后沉默了半天，慢慢道：“都住嘴。说这些话成何体统？方才说话的都下去抄<女则>十遍。在宫中有些话是可以说，有些是不可以乱说，免得连累本宫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女官们心中愤愤不平，但是都不敢再吭声。

皇后看着花瓶中那一朵显眼的杜鹃，慢慢摘了在手心中把玩。忽然她笑道：“去，赐下赏赐给常美人，就说以后本宫怜惜她每日要这么远过来中宫请安，免去每日请安的不便。”

“她如此会讲故事，顺便让国子监的太傅们拿一些书让她在宫中好好研读。本宫以后还想听她多讲点故事。”

皇后微微一笑，眼中光芒细碎，慢慢捏紧了手中变了形的杜鹃花。

……

庆元公主选驸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皇亲贵胄们议论纷纷。在太后和云太妃的操持之下很快有适龄的贵公子庚帖送入后宫中。

不过安如锦听说选的并不如意。因为成为驸马尚公主并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成为驸马就再也无法在仕途上前进一步。

而且庆元公主除了公主的尊贵身份外，也没有特别的才貌。再者因为先前公主的私自出宫的事，虽太后极力掩饰，但是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有因此对庆元公主要选为驸马的事，应者寥寥。

一心想要攀附皇室的都是小世家的公子，或是大家族中的庶子，没有几个是太后和云太妃能满意的。

当然这些事安如锦并不知道。她每日在甘露殿中当值，按部就班。萧应禛渐渐习惯将她带在身边，甚至在御书房议事也会让她随行伺候笔墨。

这样一来，御书房中伺候笔墨茶水的内侍也乐得轻松惬意。

安如锦事无巨细令老宫人私下十分称赞。一个个都盛赞她不骄不躁，并不因为侍寝后看轻别人。

御书房中安神凝神的沉水香袅袅，安如锦听着正殿中大臣们激烈地说着什么，坐在上首的萧应禛则面色凝重，时而倾听，时而简短说了两句平息争论。

他听多言少，若是无法决断就推后再议。大臣们从刚开始的轻视到如今已是心悦诚服。

如此新君已有了明君的风范。

一场冗长的议事终于结束。大臣们纷纷告退。

萧应禛舒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吩咐，一盏热茶就放在了他的手边。他抬头看去，安如锦正低眉顺眼地收拾龙案上散乱的折子。

萧应禛慢慢抿了一口茶，目光不知不觉被她所吸引。眼前的安如锦今日依旧穿着一件湖翠色短襦，外面绣着浅浅粉荷。她的肤色很白，衬着这冷色的绸子白的越白，翠色越翠。

他忍不住伸手为她拂去鬓边乱发。

安如锦冷不丁被他碰了下，不由吓了一跳。她回头，萧应禛不禁收回手，轻咳掩饰：“朕肚子饿了。”

安如锦疑惑：“等会要用午膳了，皇上现在吃了岂不是午膳就吃不下了。”

萧应禛正不知道怎么说，安如锦醒过神来，柔声道：“那如锦为皇上拿点心。”

她说着要离开。

“等等。”萧应禛忽然拉住她。

安如锦疑惑回头。萧应禛深吸一口气拉着她坐在身边，道：“陪朕坐一会。”

安如锦被按在龙椅旁，往日遥不可及的椅子瞬间在自己身下，这种感觉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回过神刚想惊跳，肩头的力道却令她无法挣脱。

“陪朕坐一会。”萧应禛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心中隐隐有快意。

安如锦太过沉静，有时候他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都藏得太深，令他越来越觉得迷惑。

她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她喜欢什么，喜欢吃什么？他竟一无所知。

安如锦乖巧坐在他身边，这个时候还好御书房中无人，不然的话后宫又是一番风言风语。

她看向萧应禛。眉心的愁绪令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她忽然伸手轻抚他的眉心。

萧应禛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怎么了？”

安如锦含笑：“皇上再皱眉下去就要变成老头子了。”

“会吗？”萧应禛失笑，“朕才刚刚即位不久。”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檀香，在他眉心细细揉捏。她的手法很轻柔，十分舒服。她身上还有他熟悉的体香，这香气混杂着经久不散的合香气息，形成奇异的香气。

这是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他紧绷了一天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笑意。

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安静的女人会让自己放松。只要她在跟前就会安心，仿佛一切都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