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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瞒天过海

太皇太后吐出一口气。靳诚一个眼神，刚才出声询问的太监就又被拉着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萧应禛眼皮子跳了跳，忍不住多看了靳诚一眼。这老太监平日对自己和和气气的，甚至有点卑躬屈膝，可却看不出原来是个厉害人物。

捆了两个粽子一样的太监终于让尚宝监的太监们回了魂。他们哆哆嗦嗦打开一个个玉盒子，一枚枚形态各异的玉玺露了出来。

靳诚一伸手，旁边的小内侍拿出一盒朱砂。几个尚宝监的太监连看都不敢再看。

靳诚熟练至极地挑了两枚玉玺，然后印了朱砂在圣旨上分别盖上。最后，他毕恭毕敬把圣旨拿给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看了两眼，递给萧应禛：“禛儿也看看，写的对不对。如有什么不妥再让他们拟一个就是。”

太皇太后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靳诚道：“对，再写一条，封荣宁侯为一等忠勇国公，世袭罔替，然后顺便下旨让荣宁侯的嫡女王氏为皇后，登基即刻完婚。本来就已经定了的婚事，这次一并办了。”

靳诚笑呵呵应了，自是下去又忙碌了起来。很快另外一张空白圣旨也写满了。太皇太后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她问萧应禛：“禛儿觉得这样可好？”

萧应禛沉默点了点头，眼神却是看向帷帐后的那龙床。那边有他即将大行的父皇，生他却不养也不教的父亲。

若是他神智清醒，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太皇太后却似乎没有瞧见他的脸色。对靳诚道：“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推下去，哀家看得眼睛累。”

很快两个粽子似的人就被推了下去。不一会，外面传来哀嚎，随即又无声无息。

太皇太后又吩咐：“等天亮了就把陈王、景王、福王、令王……还有睿亲王，成亲王几位老亲王也都招来宫中。”

她说完这一番话似已累极了。萧应禛扶住她：“皇太祖母……”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哀家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日子了。能帮你把事给办好了，将来就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

萧应禛扑通一声跪下：“孙儿不孝！”

太皇太后笑了笑：“你哪不孝？逢年过节你都要陪着皇太祖母，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巴巴送来皇太祖母跟前。倒是皇太祖母心狠，一直任由别人欺负你。不过，皇太祖母的心思你今日可明白？”

“你在高处是决计看不到这些底下人的众生相。如今十几年过去，谁好谁坏，谁忠谁奸，你心里应该比皇太祖母还明白。”

萧应禛猛地抬头，眼中已有了水雾。

太皇太后轻抚他的鬓角：“别担心。皇太祖母还可以撑着大局，明日一早才是硬仗，你别先弱了气势。

萧应禛点了点头，眼神坚毅。

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太皇太后苍老的羽翼下得到庇护，从明日开始，眼前的一切将是他的战场。

……

安如锦醒来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知道一个晚上都有人反复地往她嘴里灌药。灌得多了，她又吐了出来。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个晚上。

她觉得自己身体已经空了，灵魂都被抽了出来。

耳边有人欢喜：“安宜侍，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安如锦眼珠子动了动，认出了这人。竟然是秋荷。

“醒了就好了。有七成把握可以救活了。啧啧，这丫头真的是命大，怎么都不会死。莫非不是九命猫妖投了的胎？”有人唠唠叨叨地说。

安如锦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听着这声音像是唐婆子。

下一刻，唐婆子丑陋的老脸果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嘿嘿地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以后婆子就叫你九条命的猫妖。”

安如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恹恹闭上眼。

唐婆子在一旁唠叨：“唉，这天可变得真快。皇帝看样子是不行了。甘露殿围得跟铁桶一样。听说太皇太后叫来了尚宝监的几个太监，看样子是要给皇帝立遗诏了。就是不知道是让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为新皇帝。”

“老婆子觉得啊，这新皇帝可不能乱选。一个不好，天下大乱。啧啧……”

秋荷小心翼翼给安如锦擦着额头的冷汗，根本顾不上应唐婆子的话。她看着安如锦煞白如纸的脸，担忧问道：“唐婆婆，你说这七日断肠散真的能解吗？看样子安宜侍已经忍了好几天了。不然毒也不会这么重。”

唐婆子呵呵笑了一声：“怎么不能解？你当慎刑司是吃素的吗？那个常公公可是鬼见愁，他说要人死，那人绝对活不过第二天。他说要这个人活着，这人啊就死不了，阎罗王都不敢和他抢人。”

秋荷忍不住道：“唐婆婆不要胡说八道了。快来再给安宜侍灌点药。”

唐婆子哼了一声：“别折腾了。她不会死，只是会受点罪而已。再灌药，她就真的被你折腾死了。”

她说着走过来掀了掀安如锦的眼皮子，笑：“你瞧她，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瞪人。命都去了半条，还这么能。呵呵。”

秋荷哭笑不得：“你这么弄她的眼皮子，她当然是瞪着人。”

唐婆子放开安如锦，似笑非笑地看着秋荷：“我说，这姓安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还害过你，你为什么这么上心？非要跟着过来甘露殿？你不知道一旦进来也许就永远出不去了。”

秋荷脸色白了白，半天才说：“安宜侍并不是坏人。”

唐婆子无趣撇了撇嘴。床上一动不动的安如锦忽然沙哑出声：“现在……怎样了？谁……当了皇帝……”

唐婆子下意识看着渐渐燃亮的天际，自言自语：“新皇帝是谁，恐怕太皇太后很早就心里有谱了吧。”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安如锦都对这一年的夏天有模糊的记忆。她记不太清楚自己在甘露殿到底待了多久。秋荷说是十五日，可她却怎么都不能相信只有短短的十五天而已。

这段日子她躺在甘露殿被遗忘的某个角落，可是却如此接近整个皇朝更替的最中心。

皇帝病发第二日一早，几位老王爷纷纷进宫。她不知道应该在昨夜进宫的萧应瑄为何没有进来。但几位老王爷的到来，令整个后宫气氛更加凝重

皇帝是在第三天的大行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就断绝了呼吸。几位院正和太医们都一致断定是中风复发，无法救治。拿来药渣查验也并无疑点。

太皇太后当着几位老王爷的面拿出圣旨，皇朝新君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切仿佛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第四天，围了整整三天的甘露殿终于打开殿门，连带着四避的宫门也打开。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整个京城，整个天下。

新君的登基、新君大婚、新君入主金銮殿……一项项，整个后宫忙碌得几乎看不见一个清闲的人。

安如锦就在甘露殿中养病。对外称她积劳成疾，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条命当真是捡了回来。唐婆子说她是九命猫妖，她几乎都要信了。

秋荷留在她的身边陪着，为她吃药，却绝不问她为何会这样。只是有一天她将睡未睡的时候看见秋荷很吃力的把一个瓷瓶敲成了碎渣子。

常何在是在第七天到来的。彼时安如锦刚用过药，正歪歪靠在床榻上。

常何在还是那一副冷冰冷的样子。只是他身上衣服换了换，似乎是正四品的首领太监的衣衫。

安如锦靠着床榻看着他，微微一笑：“要恭喜常公公了。”

常何在看了她的脸色，慢慢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如锦笑意凉薄：“常公公这个时候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常何在很认真地看着她：“能瞒过这么多双眼睛，你说有什么意义？”

安如锦沉默了一会，淡淡道：“用香。”

“不可能！”常何在冷冷道：“咱家去看了香灰，没有一点木香粉烧过的痕迹。”

安如锦良久才道：“谁说木香粉只能用焚的？”

她每日在药碗中加入了木香粉，药渣没有问题，汤药却有问题。一天一点，七八日就足以致命。木香粉对常人无毒。所以试药的太监没事，而对中风之症的皇帝却是虎狼猛药。

“可是为何太医每日请脉都没有发现？”常何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