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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天香谱

云贵嫔伤感难言，掩住面哭了起来。弄月和彩云纷纷安慰。忽然外面传来愧疚叹息：“玉妹妹……”
安如锦看去，顿时愣住。不知何时皇后竟来了成玉殿。云贵嫔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啦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只叫了一声姐姐便泣不成声。

皇后也湿了眼眶握住她的手说着话。安如锦知道不宜在此处久留，悄悄和弄月彩云退出了寝殿中。

皇后离去，云贵嫔心情转好，服了香丸便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安如锦前去。云贵嫔神采奕奕，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昨夜睡得不错。

她见到安如锦便称赞道：“你昨儿制的丁沉煎圆很好，昨夜本宫一夜好眠。”

安如锦低头道：“那是娘娘心结解开，辅佐香药才有效果。”

云贵嫔赞赏地看着她：“是你有心了。不然本宫这老毛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安如锦道：“娘娘放宽心，只要按照太医的医嘱，再加上香药调理，一定会好起来的。”

云贵嫔只是笑了笑道：“那好吧。那这事就由你帮本宫制香丸吧。”

安如锦应下。云贵嫔身子松泛，心中便高兴。于是她令弄月拿了库房不少金银和锦帛赏赐她。安如锦不愿受，弄月笑道：“这是娘娘的恩典，安宜侍就收了吧。”

安如锦这才收了。

云贵嫔道：“先前与你说的玲珑香实则我这里有半则古方，你拿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若是有，也许能碰碰运气。”

安如锦抬起头来，对上了云贵嫔眼中坚定的神色。看样子她并不是一位轻易放弃的人。

古香方很快拿来了，是一张早就泛黄脆薄的黄绢布。

安如锦接过残破的古香方，上面写着：“玲珑香，谓，之人有七窍，七窍通心，心沉则身清，心平则气顺……”

上面半片都是写着玲珑香的奇效。安如锦越看越是觉得惊异。香药虽有一定的治病之效，但是并没有听说哪一味香药可以彻底根治顽疾。当然也有些香药是真的可以治病，但是那种通常都属于药而不是属“香”。

可是这古香方却将玲珑香形容得神乎其神，说它可以“安眠入梦，祛恶念，引善念。”这就有点夸大了，香丸是有令人安眠入梦的功效，但是如果说闻了香丸就可以祛除恶念，成为一个好人，那就不一定。

安如锦看到最后，模模糊糊的字迹还写着玲珑香可治心疾，其中有一个作用便是令人睡梦深沉，祛沉珂旧痛。

安如锦想要看接下来的香方搭配，却是只有寥寥残缺的几种香料而已。她将香方合起，心中轻叹。难怪云贵嫔执着想要制成玲珑香。这上面写的好几条听起来十分玄乎，可是细想似乎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她道：“娘娘放心，如锦会去查一查旧方看看是否有这香药的配方，补齐完全，就可以制出玲珑香。”

云贵嫔赞许点头：“等明日本宫就让弄月带你去二十四司中的司籍、司药等处，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书可以用。”

安如锦称是。

正在此时彩云悄悄走了进来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安如锦微怔，云贵嫔却一副并不惊异的样子，看来她早就知道了皇后要来。果然过了一会，身穿便服的皇后带着几位女官款款而来。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皇后道：“玉妹妹可好点了吗？能走吗？”

云贵嫔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一点点小毛病，臣妾早就好了。”她说着指着安如锦道，“这就是昨儿跟皇后娘娘提起的掌香总史安如锦，现在是成玉殿中的宜侍。便是她为臣妾制了香药。”

皇后看着安如锦，认出她曾在中宫被杖责过。她面色有些冷淡：“哦，既然贵嫔抬举你，愿意委以重任，那你就好好在成玉殿当差吧。”

她说完对云贵嫔道：“我们走吧。不然太皇太后用午膳，请安迟去了就不妥了。”

云贵嫔应了一声更衣梳洗后就随着皇后出了成玉殿。安如锦不知要不要跟随前去。倒是云贵嫔将她唤上。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前去元宁宫。

很久以后安如锦才明白皇后为何要带着云贵嫔去元宁宫“请安”。原来是为了庆元公主的婚事。林贵妃自从伺候圣上旧疾之后就声势日隆。现在皇上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上次除夕夜的刺客之事似也没有人提起。

在这节骨眼上，能阻止林贵妃将主意打在庆元公主身上除了元宁宫的太皇太后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安如锦跟着皇后和云贵嫔前去元宁宫。元宁宫中宫人做事井井有条，来往神色肃然。安如锦不是第一次来到元宁宫，但是每一次都有种不同的体会。

皇后和云贵嫔由宫人领着到了元宁宫的主殿前去请安。安如锦和其他一些宫女在外候着。她听见里面响起皇后和云贵嫔的问候声，还有太皇太后慈和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有元宁宫的宫女退了出来，对她笑道：“皇后娘娘和贵嫔娘娘还要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喝茶赏景呢。这几位姐姐就一起去喝茶吃点果子吧。”

安如锦看了一眼殿中深深，知道这是皇后和云贵嫔有要事要和太皇太后说道。于是她便由宫女领着到了另一处侧殿息室歇息。

许是平日元宁宫少人来，领着她们离开的宫女十分健谈。安如锦听了一会，忽然问道：“敢问这位姐姐，周女官在元宁宫中吗？”

宫女笑道：“正好在。安宜侍要见她吗？”

安如锦道：“正好沐香殿有些事想要跟周女官说一声。还望姐姐带我去下。”

宫女欣然应允。安如锦便随着她到了上次来过的管事屋中。一干管事嬷嬷正在向周女官请示日常用度事宜。周女官见到安如锦来，笑道：“没想到这次见了安女史便要改口称安宜侍了。”

安如锦连声道不敢。

周女官命人奉茶，与她闲聊。安如锦见身边没有什么人后，便拿出那半片的香方。周女官看了她一眼，问道：“这香方是哪里来的？看样子不像是宫中的香方。”

安如锦面不改色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这几日翻出来觉得疑惑，哪有这么玄乎的香药。是以请教周女官。”

周女官看了一会，笑道：“这香方虽然说得玄乎，不过我听闻有些古香方对某些病症的确是有奇效。”

安如锦心中一动，问道：“那这么说，这玲珑香是真的有？”

周女官意味深长看着她：“你也想制成玲珑香？”

安如锦眼底浮起疑惑。周女官按下那黄色的绢布，淡淡道：“前朝曾经有一位宫妃心灵手巧，甚是会调香弄粉，因为宫中寂寞，她便渐渐成了调香高手。经过她调的香可使人忘忧，甚至会迷魂失神。后来她卷进一件宫中谋逆案中成了帮凶，事情败露之后便被秘密处以极刑，弃尸荒野。”

“听说此宫妃生前将自己调香心得统统写成一本书册中，名为《天香谱》里面记载着大大小小数百计的调香方子，有些香方不过是平时赏玩的香方，有的香方却是可以治病救人，而有的香方……却是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周女官的面色如水，安如锦却是心头猛地一跳。

天香谱？

她从没有听过有这样的香谱，难道这玲珑香……她猛地看去，那泛黄的绢布上字迹婉约，看着像是女人所写。难道……

不，香谱不少都是由女人所写。深宫妃子，侯门贵妇闲极无聊时时常会精研香方，写下自己品香、弄香的心得，甚至会写一些自己调着玩的新的香方。

这半片黄绢上的字迹也不可能证明这就是来自那传言中的《天香谱》。

安如锦犹豫了下，问道：“周女官的意思是？”

周女官慢慢道：“香只是娱人，娱自，看用在什么人身上。用在心存善念的雅士身上，更增气度。用在粗鄙的人手中，只会是暴殄天物。可是若是有人精研香方却是用在邪门歪道上，那就不能称为香道。”

安如锦眉心跳了跳。果然是周女官，才半片香方她竟然隐隐就猜出了她的来意。

安如锦正想要说什么辩解。一位宫女匆匆而来，道：“周女官，殿下来了。”

周女官闻言，问道：“可有奉茶？”

宫女道：“在偏殿奉茶呢。只是……”她犹豫了下才道：“只是殿下看起来面色并不好，似乎病重。”

周女官吓了一跳：“快带我去看看。”

她说着匆匆跟着宫女前去。安如锦站起身来不知不觉也跟着走了出去。等她快到了偏殿才猛地醒悟自己又不是元宁宫的宫女跟过去做什么。

她在殿门外犹豫不决。忽然里面“砰”的一声巨响，有人惊呼：“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昏倒了！”

安如锦愣了下，脚一抬匆匆走了进去。

她才刚到了里面只见萧应禛正直挺挺昏在椅上，地上的茶盏摔了一地。惊了的宫女们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叫着。

周女官急的直跺脚，连声让人去找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