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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岑野回到家时,发现张天遥居然也在,就窝在赵潭的铺上,两人垫着报纸在喝啤酒吃花生米还有一盘猪耳朵。
从他一走进去,张天遥就没正眼搭理他。倒是赵潭,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岑野的脸色更臭,胡乱去冲了个澡,也不和兄弟们打招呼,窜到上铺,对于什么都没有半点心情。
到底是赵潭先开口:“喂,你去找许老师表白怎么样?”
张天遥不吭声,嘴里一颗花生嚼得蹦嘎响。
岑野总算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冲着这事儿来的。他~妈的好想跳下来,把张天遥这个乱放消息的蠢货摁在床上一顿揍。
可揍了他们不就知道,他也是个傻~逼?
胸口闷闷的,闷得像被人塞进了五个沉默寡言不为所动的许寻笙。无名火隐隐烧着,最深处还有哪里在尖锐刺痛。
他举起一只手,在空中看着。刚刚差一点就牵她的手了。那她会不会像对张天遥一样,让他也滚得远远的?
他~妈的,他还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小野你在干什么?看起来不太正常。”赵潭说。
岑野慢慢放下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懒得说话。
下铺两个人看他这样子,对视一眼,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又聊了会儿别的,张天遥起身告辞,赵潭笑着说:“喂,喝了酒走路别掉坑里。”
张天遥故意说:“老子失恋又不是失身,不会那么傻~逼。”说完又看着上铺的岑野,这位大爷现在转过来了,闭着眼还在装睡。张天遥酒喝了,花生吃了,气也消了大半,说到底这种事要两情相愿,何况输给的人还是岑野,虽然不服但也没有法子。要是输给的是辉子他她吗真要气得上吊。
张天遥用手敲了敲床沿,说:“禽~兽,别占了便宜还一副不得了的样子,给句痛快话,以后大家见着她……是不是就得当你马子对待了?”
却不料岑野拉过旁边的帽子,扣在脸上,说:“想到哪里去了?她说心里有人了,老子就得顺杆子爬上去?就得去和她好?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分心,只想拿全国冠军。”
张天遥一愣,一想岑野平时的姿态,倒真有可能不为所动。难道这小子刚才不是去找许寻笙了?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默不作声地走了。
赵潭一直蹲在下铺,望着一动不动的岑野。
“没好上?”他问。
岑野:“草,闭他~吗的嘴。”
——
次日一早,许寻笙就起了,将工作室里外扫了个干干净净。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跑到外面市场,买了些新鲜水果,橙子、梨子、火龙果,都是富含维生素、润喉的、下火的。统统洗干净,放在自己桌上。他们经过时,自然会取。
上午上了一堂课,临近过年,天气寒冷,工作室今年的授课也结束了。她再开课就要等年后了。
中午,她又去扫了院子里的落叶,她这个人,哪怕有心事,也是闷不作声的,只是会不断地找些事情干,活儿还干得特别漂亮利索。
以至于后来,辉子和赵潭站在院门口,辉子指着她,戏谑的说:“哇,你们看许老师拿个扫帚穿个裙子,扫地的样子,好像那个……什么葬花、扫雪之类的。”
赵潭说:“你这肉眼凡胎,我许老师什么时候不是清新脱俗仙风道骨?”
许寻笙微微一笑,放下扫帚,回过身去,便瞧见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脸上。辉子赵潭两张笑脸后,是张天遥,他的目光和她一对,转瞬后,终于还是露出一点笑。
站在最后的就是岑野了。帽子低扣着,眼睛盯着地面,脸色挺冷。若是平日,早冲她懒懒的暖暖的笑了。
许寻笙垂下头。
一众人都进了屋,许寻笙去洗手。那盘水果,这帮小狼怎么会瞧不见,赵潭抓了个橙子,边走便开始剥,辉子啃了个梨子,张天遥也拿了个苹果。唯独岑野,经过时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径直下了楼。
“许老师,我们在下面等你哦。”辉子喊道。
“嗯。”
许寻笙站在原地,闷闷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是她第一次,投喂小野不成功。他连水果都不肯吃一口了。
她换好衣服,下了楼。
为了配合乐队风格,今天虽然只是训练,她也没有再穿在他们口里“仙风道骨”的衣服,而是换了件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阔腿裤,长发束起。她一出现,男孩们都多看了几眼,包括张天遥,看几眼就跟针扎似地把目光移开。
许寻笙坐在古琴前,岑野就在她前面坐着,他一直低头在调吉他,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许寻笙的心里忽然又有些闷,便随意拨了几下琴。其他人都没在意,唯独那人,忽地微微抬起头,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低下。
“小野,海哥呢?又没来?”赵潭问。
岑野说:“老子不知道,打电话不接。”
辉子说:“海哥是不是觉得下一场赢定了,所以练习更加懒得来了?”
“把握再大也得练习,他~妈的准备一进全国决赛就被淘汰?”岑野反问。
辉子:“卧槽小野你今天吃火药了?怼老子干什么?老子又没有旷课。今天你在来的路上就不对劲,一直抽烟谁也不理,现在冲我发什么火?”
赵潭:“辉子你少说几句,他那个来了。”男孩们顿时都笑,岑野终于也笑了,抬头笑骂赵潭一句:“滚,你才来那个了。”
笑完之后,几个男孩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女人,都看了许寻笙几眼,赵潭说:“不好意思许老师,瞧我这嘴,下次不乱说了。”
许寻笙微微一笑,以示并不在意。唯独“来了那个”的岑野,依旧低头不理会她。
一下午的练习时光,就这么匆匆过了。从外表看,岑野和许寻笙都没有什么不正常,仿佛都各自专注于自己的部分。岑野不紧不慢唱着弹着,许寻笙拨弄每一根琴弦,都是认真的。可其他人吧,总觉得今天乐队整体有点不太带劲。许寻笙的乐器和岑野、张天遥吉他合奏那段,更是中规中矩,没啥激情。
等到排练中间间隙,赵潭忽然来了句:“要是昨天晚上咱们表现成这样,肯定干不掉黑格悖论。”
直到傍晚时分,排练结束,这不痛不痒的风格,也没有改变。
当然,期间,许寻笙也不是完全不同岑野对话的。譬如,岑野感觉谁需要调整一下时,就会说:
“贝斯,慢了。”
“吉他,你丫跟老子主场抢拍呢。”
“琴手,最后那句旋律弱了。”
而许寻笙会轻轻“哦”一声,立刻调整,再与他尝试配合。
起初,许寻笙还叫过一次:“小野,这一句的旋律你觉不觉得有点突兀?”岑野却连头都不回,依旧只给她一个背影,淡淡“嗯”一声。下一次配合,已然没了问题。后来许寻笙再有话对他说,便不喊名称了,直接开口:“这里要不要再加一个高音?”
他多半直接弹出来,或者淡淡地说:“我觉得不好。”一次也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喊出过她的名字。
交流完毕。
天黑了,他们也走了。许寻笙收拾了一下屋子,站在瞬间空旷寂静下来的屋子当中,望着外头迷离的夜色,他们早走得没影了。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如同潮水,慢慢涨上来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四五天。
其实若是别的人冷战决绝,多半会被旁人察觉。可岑野对谁都冷冷的,脾气有时候就臭,所以旁人并未明显觉出他对许寻笙的特别。而许寻笙也是个中高手,对着别的男孩,依旧笑容清浅,不露任何马脚。加之她本来性子就淡,偶尔疏离,也没什么异样。
可只有许寻笙知道,这些天,岑野没有和她正面说过一句话,没有吃过工作室里一样东西。起初他或许是赌气,后来竟是一直如此,像是决意与她断绝了。于是许寻笙无法不想起那个晚上,他分明还轻快笑着,坐在火炉前,仰着脸,让她碰他的脸,一直望着她。而后他便走了,一句话不再说。
每当想起这个,许寻笙心中就好像堵塞了千言万语,百口莫辩。然而她又是个乌龟般的性子,他若不开口,她便只会继续一个人沉默。
隐隐的,她也有些赌气。不知在赌什么气,她也不想去真的搞明白。
只是有一桩事,许寻笙本想对岑野说的,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她原本只答应他表演一次,并不愿意继续走进公众视线。只是那天他一来,就板着脸,她也不好提这事儿,便继续和乐队一起训练。现在他们拿地区冠军几乎十拿九稳,她想自己其实用处已经不大,可以不用再参加了。
只是现在,要怎么跟他开口?他已经当她透明的了。现在如果提这个,许寻笙隐隐有预感,只怕她和他的关系,真的再无挽回余地了。
然而最终比赛就在四天后了。
许寻笙到底还是想尊重自己的意愿,便想了个法子,不对他提,而是跟赵潭打了电话:
“坛子,你可不可以替我和岑野说一声:答应他的一场比赛已经做到了,但是我确实性格不太喜欢上台,决赛你们应该十拿九稳,我就不参加了。但如果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赵潭很失望,但他也了解许寻笙的性子,答:“这样啊,我去跟小野说一声。”
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岑野说的,到这天晚上九点过,岑野给她打来了电话,周遭吵吵闹闹的,约莫是他们要在哪家酒吧表演的时间之前吧。
许寻笙正坐在桌边,一盏孤灯,望着手边刚刚刻好的那枚章,接起电话:“喂。”
他的嗓音听起来特别平淡,好像不带半点感情:“我听坛子说,下场比赛,你不想弹了?”
许寻笙说:“嗯,我本来就不想进职业乐队。下场比赛,你们应该可以轻松拿冠军。”
岑野静了一会儿,说:“行,我知道了,下场练习你不用参加了。”
许寻笙便没说话,他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那天的比赛谢谢你。”
许寻笙握着章,那冷硬温润的轮廓,就硌在掌心。她说:“不必。”
仿佛酝酿了又酝酿,徘徊了又徘徊,那已是一个沉默清冷的女子一时冲动间可以说出的全部话语,她说:“小野,那天晚上……”
他却已挂了电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还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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