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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群松了口气,开始说起军谋司根据军情司的情报做出的一些分析,包括福建驻军情形,水师情形,还有高山土著的情形来做分析判断。
方少群的判定很精准,徐子先已经决定将军谋这一块完全交给他,此前的司闻解散,军情,军谋,靖安各司各行其事,分别对徐子先单独负责。
眼前这个幕僚,等闲小事不愿掺和,为人相当傲气,不愿与诸同僚争功,弄的脸上难看。他的位置,也是在李仪与孔和之下,与傅谦相当,在陈佐才等人之上。
这个定位,还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理,陈佐才等人在京师见识过方少群的地位和智略,心中服气,傅谦为人稍显圆滑,方少群与他相当,傅谦考虑到徐子先的感受,不会为此闹腾。至于李仪的资格,无人能撼动,孔和为人方正,性格有些急燥偏激,方少群考虑到大局,在南安侯府体系下立下真正功劳之前,不会与孔和发生争执。
“高山土著也不能掉以轻心……”方少群最后道:“彼辈常年居于深山之内,生活艰难,以致性格偏狭,凶恶残暴,不可以常人视之。自成宗之后,两边很少冲突,一则是厢军守界,厢军虽弱,毕竟执矟甲士,比起那些断发纹身的土著还是强不少。二则是大魏已经放弃经营东藩,只守着花溪下游这十来万亩地,军寨和土地都不再往内延伸,是以这几十年来,几乎不再有冲突。若咱们不停的放火烧荒,必定惊动土著,很有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冲突,乃至战事。”
“凤岐言之有理。”徐子先道:“看来葛家兄弟和忠,义二营,需得早些调到东藩这边来。”
“君侯明白就好。”方少群笑道:“待会议过后,东藩的一切应该会加速进行,可能数月之间,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愿如此。”
“君侯,是必须如此,也必然如此啊。”
灯烛之下,两人俱是微笑起来。
……
翌日天明时分,在悠长的军号声中徐子先披衣而起,军营区距离侯府别院并不远,待他穿好短袍,挂上障刀赶至时,军营内的千余武卒已经穿戴整齐,持矟按刀肃立着了。
东藩这里的警备等级要比南安高的多,所以哪怕是出操武卒们也是全副武装。
徐子先可不愿看到武卒们跑步时突然被袭,赤手空拳的被人砍的满地乱跑。
他自己也是手按障刀,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走到队列之前,在执旗手旁边站定了。
所有的武卒脸上都满是兴奋的光芒,但他们得遵守军令,不得擅自开口说话,所以众人也只能对徐子先行注目礼,随着徐子先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这位南安侯的身上,随着徐子先的动作,所有人的脖子都随之转动,眼神也是一直盯视着徐子先。
对这些人的目光和动作,徐子先已经相当熟悉,但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种感动。
其实明面上的收入,南安侯府下的武卒也是两贯钱每个月,只是足额发放,不象厢军经常被克扣。
至于米面粮油和荤腥不断,这是隐形的福利,比厢军一直吃霉烂的糙米饭要强的多。
加上养济院,慈幼局和对战死将士的抚恤,伤者的治疗和对残疾士兵的供养,这些一整套的福利加起来,才是武卒们真正归心,视南安侯为主上,将南安侯府视为家的原因所在。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没有无原无故的忠诚,也不要无原无故去考验部下的忠诚,始终给部下最好的,哪怕是画大饼也要给人希望和对未来的期待,这是徐子先的理念,眼下的情形,也是证明了其理论相是相当的正确。
在和武卒们挥了下手之后,徐子先就面带微笑,与执旗手一起带队,率先跑动起来。
秦东阳等武官则分别在队列之中,也是与武卒们一起行动。
天光大亮之后,整个南安侯府别院所在的区域,便是十分鲜活的出现在徐子先的眼前。
李仪与孔和,还有林九四等人,包括昌文侯府的陈笃光等人在内,在早前开辟棉田,设计别院,军营,工厂区,生活区,港口,船场区的时候,就是按徐子先的规划,沿着海滩建港口和船场,深入内陆里许就是仓储区,大片的砖、制房舍矗立着。
再往内部,便是砖厂和小高炉,大片的生胚砖块被特制的工具压制出来,正放在空地的晾干。生砖泥胚要晒干之后再出炉烧制,速度很快,一个炉一个月能烧十几万块砖,只要砖胚足够便可以不停的烧制。
高炉有好几个,用工数百人,一个月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砖都烧的出来,徐子先看过去的时候,黑烟正飘向半空,炉口不停的喷出火星,这几座高炉便是建筑的基础。
仓房那里,有十几辆大车停着,有人不停的从库房内领出锄,铲,叉,耙等工具,有吏员在门前登记造册,将领了工具的民户记录在案。
沿着大道往内行,便是大片的民宅区,东西南北划成成片的区域,每一片都有过百间房舍。
其实农田和牧区未来会很大,住在这一片区域对将来百姓们下地做活不是太方便,但考虑到土著,海盗等未来的威胁,徐子先还是感觉先在聚居点居住较为妥当。
就算将来要分散居住,也是要建造的尽量密集,外围用防御木栅或是土夯的墙壁,外围放上哨楼和箭楼,这样才能放心。
高山土著的威胁,很多人考虑的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以徐子先的后世记忆,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
整个东藩,近三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南北长八百里,东西也长近三百里,除了徐子先立足的台南平原外,东藩只有台北等处还有小块的平原地方。大半区域都是由低到高的山地,三分之二的地块是丘陵到山地地貌,中心的主峰高达近四千米,近三万公里的土地是丘陵和山地区域,这其中现在最少生活着十几到二十几万人的山民土著,不要说以现在的兵力和装备,就算几百年后以火器为主的近代军队,想要完全征服这一大片山地,都得付出几万士兵伤亡的代价才能办的到。
徐子先有后世的经验,当然不会蠢到试图剿灭高山土著,逼迫他们彻底离开平原,在外围警备,打击那些敢于来犯的部落,给他们严厉的教训,时间长久了,则自然双方两安。
一切得等经济发展到一定地步,将土著吸引到平原耕作或为工人,慢慢的影响,渗透,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任何试图武力征服,或是单纯的用经济赎买的办法,都是极为愚蠢和不自量力的行为。
成片的民居都是排列的相当整齐,每一户俱是三间两配的盖法,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每户用院墙拉起一个小院,每五户中间有一条南北通道,还有一条东西通道。
在院门对面的通道前是猪圈和茅房,对面的小院前也是相同的格局。
和福建路的农家小院相比,这边的建筑要更密集,彼此相邻的距离要近的多。
这便于防御,对治安和卫生来说,管理起来也更方便。
对普通的流民来说,到了东藩不仅有分配下来的土地,官户身份,还有这青砖碧瓦的小院可住,很多人都是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是昌文侯陈笃敬给女儿的嫁妆之一,相当丰厚,徐子先有时候都有一种感觉,娶妻真是一笔好买卖,这里的一千多户需要一千多幢这样的小院,每幢的成本价也得近三十贯,未来会在修路之后,延伸到花溪地界,拆除原本的旧土屋,也一律建起这种密集的,类似后世小区格局的定居点。
街巷畅通,鸡犬之声相闻,并且在强力的压制之下,不会出现什么盗贼,拐子,骗子,拍花子的恶徒,当然更不会有闲汉,流氓,地痞无赖和上门敲诈勒索的衙役,对很多流民来说,这里是毫无疑问的地上天堂。
徐子先对这些房舍也较为满意,就算是后世的改善农民住房的聚居区,也差不多就是把平房改楼房,还有电器一类的东西,抛开这些,未必比眼前的定居点强什么。
青砖黑瓦加白色的院墙,一幢接一幢,几百上千幢出现在眼前之后,给人的视觉冲击感相当强烈。
每处大规模的定居点外围都有隔离的木栅栏,还有尖锐的向外防御的鹿角,有高高的箭楼和哨楼,有这些防御设施和被组织起来,发给兵器的壮丁,就算是过来上万海盗,面对的是愤怒的要保护自己家庭与财产的壮年男子,就算没有军队,海盗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在定居点的外围,道路两侧有过千亩的空地,种植着一些蔬菜之类的作物,南安溪就在菜田北侧流淌而过,一些水渠被开辟出来,龙骨水车将水流引入主渠,然后分流进入各条支渠,清水不断涌入田地,一些丁壮正在菜田里忙碌着,用工具疏浚渠道,将水不断的引入分流到菜田的各个地块里去。
在溪流的方向,明显的听到有大片的鸭群发出的声响。
放养鸭群是南安时期就有的优良传统,在东藩这里当然更是不可能放弃。
除了鸭群外,往东数里之外还残留着大面积的草皮和灌木,在那里放养着几百头山羊,未来在牧场确定范围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羊群从澎湖运过来。
羊群也不会太大,只是自用方便就好,更多的羊肉需求澎湖就能满足,几十个岛最少放牧着过十万头羊,这简直是相当奇诡的一件事情。
居民区还有猪栏,鸡舍,一切都井井有条,早晨天亮之后已经有不少妇人割满了成筐的猪草,正在配着泔水给猪喂食,在武卒们跑过的时候,能明显的听到猪尖锐的叫声和满足的哼哼声。
这些猪栏和鸡舍也是官配,只是分配各家户来养,如果养死了或是瘦了,养殖户要赔偿猪苗钱,平时的喂养公中并不去管,最后出肉的时候返还猪苗钱就可以了。
房舍和配套的设施也是分配到各家各户,未来从棉花收成里扣除就可以了。
当然还有工具,也是要从未来的收益里扣除。
这相当公平合理,包括棉田的棉花收入,也是徐子先事前规划的那样,各家各户以自家的棉花收入抵扣此前的投入,然后以市价收购他们剩余的收获。
对很多流民和移民来说,他们此前住在窝棚或泥土屋里,生活的环境相当恶劣,要缴纳诸多的苛捐杂税,要被各种各样的强势人物骚扰和欺压。
到了这里,真的宛如天堂,对房舍和棉田投入的抵扣,徐子先也是采用相当缓和的办法,扣除的时间很长,也没有多收利息,这已经是相当合理,并且叫所有人感激不尽的方案了。
在往东北和东南方向,是军营区和工厂区,大片的营区和厂区建造的相当牢固和宏伟,在两边厂区的正中,保留了林地,种植了大量花木的别院,正处于其中。
在沿着各个区域修造了环型跑道,总长是十公里左右,也是正好将所有的房舍建筑区域都包括在内。
在徐子先跑过时,很多百姓都是长揖而拜,起身时向他叉手致意。
有一些人,长久的躬着身体,徐子先跑过去很远时,这些人还是没有将腰身直起来。
这种尊重,敬佩,爱戴的感觉几乎是每个移民和流民家庭的共同情感,对徐子先和南安侯府的认同感,在东藩这里已经达到了顶峰。
事实上在这些人未抵达之前,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南安侯会花费巨资建造这么多房舍,会有这么多牧畜,会有这么多合手的精良工具,会有成片的农田烧荒,会有大型水车,水井……一切都是如在梦中,但每天清早醒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自家的院落里深呼吸时,看到一户户宅邸中住着的是一起流落多年的亲朋好友时,就算已经过了多日,很多流民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水。
他们对南安侯徐子先的感激,深入肺腑,如果可以用百分制来给这些人的忠诚打分,应该都已经是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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