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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阳谋

云杉树下，赛尔柱克宽厚身影纵马缓缓打着圈子，他身后十几步，马上的弓骑必然是族中神射手了，骏马马蹄轻爮着地面，显然充满了精力，对不能撒欢奔驰很是不满。
贾瓦德理达也下车乘马，陆宁则站在车辕，双方缓缓靠近。

“不出来看看赛尔柱克吗？”陆宁回头对车厢里笑着说。

过了会儿，车帘一挑，贝拉古扎尔弯腰走出来，蓝色靓丽身影站直身子的一瞬，整个草坡的色彩好似有所不同，赛尔柱克和他身后弓骑勇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看过来。

贝拉古扎尔慢慢站在陆宁身后，显然，虽说“赛尔柱克”的名字从她幼时便是噩梦里恶魔般的存在，但她现今自然觉得，阿爹独自面对危险她躲在车厢里的话，那就是很卑劣的胆小鬼，这才鼓足勇气走出车厢，站在了陆宁身畔。

“没想到经略公在阿哈尔，惊扰了尊驾，很是抱歉！”打量着陆宁，赛尔柱克叽里咕噜说着，大概意思就是这么句话，又看了陆宁身侧的贝拉古扎尔，眼神有一些讥诮，自然是觉得，这齐人官员是个色鬼，立足未稳，就到各个部落搜刮美女。

陆宁微微一笑：“我昨晚杀死杀伤了你许多手足，也很是抱歉呢！”

赛尔柱克眼眸一凝，盯着陆宁，“是你？”显然，虽然听了回报，知道齐人有一位天下勇士，但却想不到，会是齐人在河西的官长，看起来是个文官，根本没有猛虎的样子。

陆宁颔首，又道：“赛尔柱克，今日，我本可以取你性命，由此，令你部内乱，再无南侵之力，不过，大齐重信守诺，既然在此会盟，便保你平安。”

陆宁这话，自是真话，这赛尔柱克根本不知道己方虚实便同意在此会面，陆宁确实想要，要不要就此击杀了他，赛尔柱部必然内乱衰弱，消除了北疆一大隐患。

但后来想想，此举太不光彩，和大齐价值观不符，一个国家，一个文明，还是有自己气质的，西方殖民者将部落酋首诓骗赴会再将其杀害的例子不少，大齐却不必做这样的伪君子，尤其现今国力之强，旷古烁今，更该堂堂正正，行王道之剑。

不过，见赛尔柱克露出讥讽笑容，陆宁笑笑，腰间长剑，突然激射而出。

赛尔柱克根本来不及反应，赛尔柱克带着破空之声，寒森森长剑从赛尔柱克脸颊飞掠而过，“叮”一声，射入几步外的云杉树中，剑柄颤悠悠，显然还有余力。

赛尔柱克猛地挥手，阻住那些反应过来弯弓拉箭的骑手，摸了摸兀自生疼的脸颊，看向陆宁目光，变得深邃可怕。

陆宁又笑笑道：“我已经遣使前去其余叶护三部，你四部当和平相处，若你起狼野之心，我必助其余三部征讨你部，其余三部，若是挑衅，也是如此。”

不杀赛尔柱克，更不可能扶持他令其强大起来，其余部族也是如此，谁强大起来，便对其打压，以往中原王朝一些明智之君也是采用这种办法，但受限于情报及对北方草原诸部的了解，有时候容易弄巧成拙。

陆宁只是将这层意思很直白的讲了出来，如果赛尔柱克还是妄图侵吞其他部族壮大自身，就别怪丑话没说在前面。

说话间，陆宁侧头看了贾瓦德理达一眼，这话，又何尝不是讲给他听的，这家伙有韬略有野心，如果赛尔柱部不再威胁其北方牧场，也有机会趁机崛起。

赛尔柱克深深凝视陆宁，突然道：“我若率部归信天道呢？”

陆宁揉揉下巴，如果自己不是后世来人，还真会喜出望外，但这家伙，所谓的归信，便是为了部族扩张，前世归信默罕默德是如此，今世要归信天道成为东方教徒同样如此。

“私人来说，我欢迎之至。”陆宁微笑说，言下之意也不言自明，不管如何，红线已经给你划了下来，想扩张领土，便会遭遇这位经略公及其身后东方帝国的惩罚。

“何况，有上谕到，过几日，便有使者前去北域正式册封你部叶护，希望你安分守己，莫质疑大齐册封的叶护之权威，当然，叶护四部，其余三部头人，授为伯克，若遇不公，可到河西经略府申诉，经略府自会遣人调解。”

叶护和伯克其实都是突厥语音译，一定将其和中原语对照的话，叶护就是次于王、汗的首领，伯克，则大体是郡长官这样。

暂时对和乌古斯人相处，便是学汉唐对北方匈奴，授其首领官爵，以此和平相处，不同的是，伯克级别，中原也加以册封，而且，如果乌古斯各部之间发生纠纷，真来河西城申诉的话，那也代表大齐影响力，不知不觉就渗入了乌古斯人部落。

听到自己也会被中原王朝授予“伯克”，赛尔柱克目光闪烁。

可能，他会有很多想法很多野望，但几日前夜袭阿哈尔，听闻几十名齐人枪手就令他的轻骑队损失惨重，更有一位天下勇士坐镇，现今看，就是眼前的齐人河西经略。

赛尔柱克终于点点头：“我会率部归信天道，从此奉天京号令！”

显然，还是不死心，毕竟，面前河西经略只是大齐一个地方官，就不信，自己率部归信后，中原的王公大臣们，自己寻不到可以依附而支持自己的重量级人物，此地距离中原汴京何等遥远，只要能得到一些中原权贵的支持，在此建立一个独立强大的王国不在话下。

不管西方巴格达也好，东方汴京也罢，权贵们哪里有没私心不敛财的，何况，这样一个亲近他们的独立王国出现，对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大有好处。

就是面前这河西经略，自己也该当想想办法，看怎么能结交到他。

陆宁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对封建领主制社会的权力制衡照搬去了汴京，但见其目光闪烁，就知道，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吓到，这赛尔柱部，将来必然是此地的麻烦。

但现今大齐在西域需要的，也是相对稳定的环境和时间，用来架设权力机构，令西域民众在这巨变过后，消化一段时间，慢慢接受，统治此地的新主人。

看着赛尔柱克，陆宁微微一笑：“好，今日就在这云杉树下，你和贾瓦德理达子爵握手言和，立誓再不侵扰对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