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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一箭穿心（一）

天亮时分，船队顺利抵达吴淞口，不出林敬熥所料，吴淞营的兵船出现了，这么庞大的船队，确实吓了吴淞营水师一跳。
按照计划好的，林敬熥命所乘长龙迎了上去，船只靠近，对面长龙上的哨长得知他是通州营守备，奉令护送无锡府十五镇部分兵马和物资前来上海，虽说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如今江南整个战局乱糟糟的，什么消息都有，再者这也确实是长江水师的战船。

挥舞旗号，各船浆划动，水花翻飞，看着鱼贯进入吴淞口的大小船只，吴淞营这哨长哼了声：“什么增援上海，分明是逃回上海！”

跟随林敬熥的长龙，吴淞营五六艘船一路来到胡巷桥镇码头，刚靠岸，那哨长便看到几艘狼山镇的船靠了过来。

“急什么？没有本营参将大人许可，任何人不得下船！”那哨长恼了。

“喊什么？赶紧些，都跳进水里，投降！”回过来的声音更大，那哨长目瞪口呆的看着几艘船上冒出人来，一堆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来。

“楞着干什么？没见过破虏军？跳，快跳！”

那哨长顿时脚一软，这上百艘船啊，难不成都是破虏军？他环顾四周，不错了，吴淞营每条船边上都有三四条船，无数拿枪的破虏军出现在眼前。

“跳不跳？不跳开枪了！”

“跳，跳！”那哨长无意识的应了声，一头跳进黄浦江里。

“噗通，噗通……”声音此起彼伏，不一会，码头水里到处都是人头，见此景，林敬熥长出一口气，他还真担心淞沪营这几艘船抵抗，万一打起来，输肯定不可能，但枪声也就泄露了行踪。

顺利占领码头，等于整个大军至少有一个支撑点，比江上漂着强多了，王洪绪带本团人马迅速上岸，士兵以扇形从码头往外延伸，看着两名配合破虏军的把总带着五十余人也弃船上岸，林敬熥冲着他们挥挥手，随后返回船舱，在门口抱拳问道：“将军，一切顺利，是否继续走？”

“走！”里面传来清脆一声。

四十多里水路，林敬熥走得心惊肉跳，要是被洋人兵舰发现，一炮就可要了一条船所有人的性命，上百船只，逃都没地方逃！

不过他一开始的分析是对的，面对这么庞大的船队，沿途遇到的船只，甚至是洋人的兵舰，都会感到诧异，不过大清水师还是很好认的，诧异归诧异，却没人上来询问。

想想也是，吴淞口有守军，这船队当然是他们放进来的，加之这等规模，除了大清朝廷，一般人也弄不出来，倒是河堤上有人看到，正一级级飞报道台大人呢。

按照林敬熥想法，到了虹口一带，就差不多了，赶紧上岸，这里已经是洋人地盘，码头船厂林立，闹腾起来，安全。唐兰这毫不在意，这才稀稀拉拉的房子，急什么。

眼见快到苏州河口，林敬熥真不淡定了，他两三步跑回船舱，抱拳道：“将军姑奶奶，在下求您了，别玩了…….”

唐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行，依你，命令各船，就近上岸！”

林敬熥急忙飞奔而去，让手下拼命挥舞手中旗子，这也不用各船要人解答，不就是上岸一个命令么？

刘奇若是在船上，一定认不出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上海，黄浦江东，一片荒芜，岸边零星停靠着渔船，江东赫赫有名的外滩，不过是一些低矮的西方建筑，那外白渡桥，还是一座木桥！

整个外滩江岸，杂草丛生，零星码头点缀其间，过了这滩头，才是马路，马拉的车，零星在上面跑着，更多的，还是脚板子走在碎石路上。

一支船队本就让人好奇观看，苏州河口运送东西的小船也停在哪里远远瞧着，当所有船只突然往岸边而来，不少人心头涌起问好，这要做什么？

尖叫声突然划破天际，岸边路上驻足的人一下子慌了起来，有不明就里的人跑到河堤边望过去，顿时面如土色，无数兵勇从大大小小靠岸的船涌出！

“反贼来啦，反贼打到上海了……”有人狂喊着飞奔而去。

一身戎装，飒爽英气的女将出现在马路上，她便是唐兰，远处林敬熥正和冯喜一同撒腿离去，唐兰露出一丝笑容，这人不错。

和她放松心情相比，冯喜心急如焚，他首要任务，便是占领上海城，这个年代，上海可是有城墙的！一旦让清兵和洋人反应过来，据城死守，御林军可没什么攻城器具。

林敬熥也很着急，成败在此一举，只要夺下城池，将洋人赶入城里作为人质，那么英国的兵舰便不敢乱来了。

结果证明二人的担心是多余的，突如其来的破虏军，让上海一片大乱，这本是商业繁华之地，人多、车多、店铺多，混乱造成别说城防了，就是城门都关不上。

冯喜轻易的便进入后来的老城厢，城内到处是四散而逃的人，道台黄祖络做梦都想不到，破虏军居然一夜之间就到了上海，他家大业大，妻妾一堆，此刻就是跑都来不及。

六神无主时，知县黄承暄飞奔进来，见面嚷嚷着道台大人，赶紧去租界避一避。

“爱堂啊，洋人那里也不稳妥，贼兵哪里会怕了洋人？”

闻言，黄承暄愣了下，他本想让道台大人带着一起躲避，却忘了，破虏军都敢和八国打，还会驻足租界不敢进？

“这一大家子，如何是好……”黄祖络顿足转圈子。

“要不……”黄承暄把逃字咽了回去，他们不是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容易逃掉的？

既然不能逃，那只有投降了，只是人家稀罕么？想了想，黄承暄咬牙道：“大人，不若拿江南制造局做个见面礼？”

一句话提醒了黄祖络，他兼任江南制造局总办，那制造局铁定保不住的，以其被破虏军强夺，不如送给他们，或许能换取一家人安全离开，至于大清国…..，顾不上了。

“快…..，随我去机器局！”也是他命好，破虏军从城西、城北进来，他算是有时间出南门，赶在破虏军抵达前，到了高昌庙，召集手下人一通吩咐，命守备兵勇不得让外人靠近，制造局里的人不得出去，擦了擦汗，才让黄承暄赶回道台衙门，向破虏军献降。

一箭穿心，胆大妄为的唐兰彻底改变了整个江南战局，周林山过江不久，便收到唐兰送来的消息，得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手下居然偷袭上海去了，周林山脑袋嗡的一声，急忙召集手下商议，结果没有更多的可选项，不管此举对错与否，御林军是一体的，别人可以不救援，御林军不行。

周林山唯有恨恨派人告知庞涛，集结全部兵马，不管镇江府，靠着长江这一线，避开无锡，杀向常熟。

庞涛得知消息，也惊得目瞪口呆，召集众将商议后，一边派人赶往芜湖，告知陈道，一边联络突进到茅山的吕兴昌，希望他压向镇江，白虎三师得挥兵南下，攻打无锡，策应周林山。

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周林山和庞涛的突然举动，让清兵和英军都摸不着头脑，消息迟缓，让两边除了常州一带的破虏军迅速反应外，其余的，都晕头转向。

不过相对来说，破虏军这边是占有消息先知的便宜，吕兴昌得知唐兰孤军深入上海，一边骂她乱来，一边也只有报曹方，随即挥兵丹阳，庞涛和周林山增援去了，她唯有堵住丹阳这个口。

等陈道得知消息时，曹方已经和青龙二师龚伟联手攻击金陵城，龚伟不惜代价强渡长江，突然间的发力攻击，让城里的刘坤一面如死灰，他的最后时刻到了。

唐兰的举动，打乱了陈道准备耗一耗清兵和洋人的计划，此刻镇江还有大批清兵和英国人，一旦得知其南面，只有一万多人的破虏军，很可能孤注一掷不走水路，冲向苏州，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提前去金坛，也好掌控整个指挥，现在好了，他这个总指挥等于被搁在一边。

从兵力上讲，破虏军确实不占优，长江也是英国人的天下，来去自如，不过陈道还是低估了唐兰这一箭穿心的威力，整个江南的崩溃，便由这一箭从上海扩撒出去。

谁会想到上海异常迅速的便倒戈，在上海，唐兰也感受到民间力量的强大。这源自于那些已经心属山东的人。

黄祖络的献礼很多余，唐兰是事后才知道的，没有他，江南制造局也一样安稳归顺，当年徐华封等人离去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这里工匠若不是苦于没有门路，早就去山东了。

唐兰接管制造局时，工匠派出代表，很简单，只要唐将军需要，这里一切皆可用，没枪弹，他们愿意日夜赶工生产！

独自背靠一个庞大的兵工厂，唐兰最薄弱的武器弹药供给，居然一夜之间成为破虏军第一，任何一支作战部队都比不上！

在她攻入租界，将这里的洋人变为人质之时，上海也在发生着巨变。始作俑者，就是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的席正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