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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交心

又过四日，武香和罗小菊星夜兼程，进入历山城，而此刻，为应对李鸿章的淮军，刘奇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编，这次整编，和前几次不同，那是人员迅速扩张后的临时性调整，而这次整编，基本确定了破虏军的指挥系统和军队构成，从这一刻起，破虏军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将会维持一个稳定的兵力，要做的，是操练新兵勇，逐步满额。
首要保证的，仍然是青龙、白虎两军，各有一师两卫兵力，合计在两万出头，为避免将领升职过快，均由师正副中郎将兼任卫指挥使，在武香和罗小菊到了之后，刘奇和彭起在抚署摆下酒宴，和一众兰婧寨起事之人进行了一次深度交流。

当然，这之前，周林山已经和陆续回来的几位兄弟做了沟通，将刘奇说的一些话语和他们交心，说实话，段一山等人对刘奇这么快重用章高元等人有些不满，毕竟他们的功劳在外人眼中，还不足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也是起事时间不久，一众兄弟还不会有异心，就此开始形成团伙，培植势力，话也就此说开来。

“汉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一个个打下天下的皇帝，都是有一帮兄弟一直帮他们，只是这天下有了，曾经的兄弟还有多少是兄弟？有多少反目成仇？你们听书也听得多了，更别说那太平天国，自从起事之后，我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们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什么？”

刘奇看着一众人缓缓继续道：“在坐之人，一山、小香、小菊是最清楚我起事的意图，我要为云光寨、为我的夫人兰儿报仇，是否打天下，做皇帝，一开始我真没想过。”

“直到我们在兰婧寨扯起大旗，攻占肥城、泰安，军中将士和百姓叫我兰婧王那一刻，我才醒悟，报仇只是我要做的一件重要的事，不管是我想建一个梦想的天国，告慰兰儿和云光寨那些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还是给你们这些跟着我拼命的人一个交代，我也只有打天下这一条路。”

“如今，咱们打下济南，虽说你们不说，不过我相信，大家心里恐怕对这打天下又多了几份期盼，多了几分胜算，不瞒众位兄弟，我也想了，我真可能做皇帝了……，只是，想到这个，我却心里害怕起来。”

“大王有何可怕的？”段一山问道。

“有好多，我怕有一天，我再也不能给你们想要的，就如同那些开国皇帝和和他的兄弟那样，要么反目成仇，相互厮杀，要么再无兄弟情谊，形同路人。”

众人默然，良久，武香道：“先生，不会的。”

刘奇微微摇头，人总是会变的，难说他先改变，猜忌兄弟也不一定！

周林山自那日和刘奇谈及这些事情之后，在和兄弟们交流时，已经感受到一众兄弟对他的不平，感悟良多，今日再听刘奇说出肺腑之言，心情顿觉落寞，“大王，众兄弟，这是怎么了？大王害怕的，咱们不能让大王放心么？我周林山去兰婧寨之前，是什么？不过是看家护院的一名家丁而已，别说大王如今已经给我太多，就是不给，又如何？咱们和大王是兄弟，难不成还要大王给足了，给够了，才愿帮大王么？我在此只有一句话，若不是真心帮大王，只想着打下天下，要大王给官、给钱什么的，不是我的兄弟，如有害大王之心，可别怪我不给情面！”

罗小菊忍不住叫好，周林山追求她，她心里清楚，还有些犹豫，今日见他说出这些话来，顿觉得找这样的男人是种幸福。

在武香的注视下，段一山有些坐不住了，说道：“我和诸位兄弟还有些不同，若是只想着升官发财，如何对得住云光寨大寨主和那死去的兄弟？我只想替他们报仇，替大王打天下，别的便无所求，大王乃是千古奇人，如何做事，自有分寸，我不要大王给我什么，只愿生生世世，追随大王身边。”

陈道立刻接着道：“听闻林山兄弟说，大王打下江山，想学那泰西洋人，从此不再有皇帝，我是有些不解的，今日听大王和几位兄弟所说，才知道大王真想这么做，我虽说没在云光寨时便追随大王，但我却能感觉到，大王做事，不全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一心想做皇帝，不然何必和我等说这些话？再坐兄弟，说白了，若不是跟着大王，不过无名小卒，真若凭本事，谁能做这中郎将、指挥使？各自战功，也不过仗着火枪犀利，手下兄弟卖命，大王，陈道有句心里话想说。”

“你说。”

“大王顾及兄弟情谊，每每升兄弟们的官也是一视同仁，可兄弟们也不都是能做官的，今后还请大王不要如此照顾，咱们要报仇，要打天下，只靠几个兄弟是不行的，若是后来之人可用，还请大王不要顾忌，陈道不想做多大的官，只想做大王的兄弟。”

“好，好……”刘奇内心感动，真要说起来，包括段一山在内，他与他们不过两年不到的交情，和那些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是不一样的，他能够听出来，这些人今日说的话，不是迫不得已，而是真心话，“在兰婧寨，你们就一直叫我大王，从今日起，我要和你们兄弟相称。”

“那不成！”段一山立刻反对，“兄弟归兄弟，大王还是大王，这规矩乱不得。”

“不错，若被外人看到，听到，必定也会轻视大王，再说了，我等若是如此随意，大王今后如何面对其他人？”陈道也说道。

“大哥，两位哥哥说得在理呢！”何涴婧一直听着，此刻插言道：“真心是兄弟，不会在乎话语之间。”

刘奇听了，只得作罢，彭起微微点头，他本就担心今日酒宴之后，弱了刘奇是威严，还好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好。

“一山、陈道，这样吧，今后若是如此闲话，不必自称属下，就如今日一般，随意些，也好让奇儿自在些如何？”

众人皆说好，何涴婧起身给众人到了一圈酒，气氛顿时更加融洽。

和刘奇干了一杯之后，陈道放下酒杯，问道：“大王，为何会有打下天下，不做皇帝的念头？难道泰西那些洋人没人想做皇帝么？”

刘奇笑着摇摇头：“其实泰西一些国中，也还是有皇帝的，当然，也有叫什么过国王的，我有这个念头，倒也不全是因为洋人，陈道，你可知咱们中华，最长的朝代是哪一朝？”

“大汉朝…..”

“不是，是周朝，周家天下八百年，姜子牙那封神的故事，说的便是周朝开国君王武王伐纣之事。”

陈道点点头：“听说过，听说过。”

“最长不过八百年，可知为何？”

陈道想了想道：“有人造反呗，想做皇帝。”

刘奇点点头：“这是一个缘由，只是这造反的，也得看机缘，能成的，都是上一朝出了昏庸的皇帝，让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否则天下安康，造反哪有那么容易！”

“大王说的不错！如今这满清朝廷皇帝，也是一个比一个昏庸。”

刘奇笑了笑：“还不算昏庸，只是有慈禧那个老妖婆，加上满族其实是外族，他们可是不放心咱们汉族人的，这些不扯了，我只想说，从古至今，还没有那一姓能够长久做天下，你们有谁听说过那个人是曾经皇帝的后代？”

一众人晃晃脑袋，还真没有！

“我在想，我做皇帝，倒是舒坦了，且不说会不会有人造反，要了我的命，我的后人，十有八九是要倒霉的，若有个不孝子孙，说不定如大秦朝一般，不过二世便终结。”

这样一说，还真让几人无话可说，后代的事情，他们也解决不了，别说刘奇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也不好说。

“那洋人也是这样想的？”没有答案，陈道只能从洋人那里找找看。

“是不是这样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族人，千百年来倒是很自在，你们可知道是那一族？”

众人迷惑，还有这样的？

“山东曲阜孔府。”角落里传来齐文燕的声音。

众人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错，就是孔府！

“大王，这是为何？”

“名望，孔圣人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人，他又不争权夺利，孔府也对那些皇帝、大臣有什么威胁，谁会没事找他们的麻烦？”

陈道闻言，眼睛一亮，“大王是说只要不威胁到其它人，就能延续下去？”

“不完全，还得有名望，要很多人都记得你的好，子孙后代都记得，若有人想对你的后人不利，不是你自己能保护自己，而是全天下人都来保护你，就如同孔府一般，那满清朝廷，不也不敢动他们么？”

话到此，一众人终于明白了，刘奇不想做皇帝的说法，是有缘由的。

“可大王真若打下天下不做皇帝，不管给谁，他也会忌惮大王，必定想法子除去大王的，反倒有莫大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