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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生这一觉睡了挺长时间,梦里,依稀间回到了程宅。
程宅还是她记忆里的格局,不过很明显不是这几年的景况,而是很久前,她奶奶还在世,她还很小,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冬天,落地窗外大雪纷飞,她穿一件前面印小草莓的粉毛衣,抬眸看见爬行垫上的小程放往窗户的方向爬,扭头朝奶奶喊:“奶奶,程放他想要堆雪人。”她奶奶扑哧一声就笑了,打趣说:“是你自己想堆雪人吧,倒晓得往小放身上赖,他还不会走路呢。”
她记得,程放是十五个月才开始走路的,还是小宝宝的时候他超懒,最多兴致来了在爬行垫上爬两下,其余时间都坐着扔玩具。不过,他学会走路很快就会跑了,跑得还很快,家里经常能听见奶奶和李管家的惊呼声,就怕他碰着了摔着了。
“奶奶……”许一生呢喃两声,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去。
程放就坐在她床边,听见她嘴巴动,他微微俯身,侧耳细听好几次,才晓得她在喊奶奶。
许奶奶去世两年多了。
程放还记得她临去前一夜的情景。那是平安夜下午,下了几天的雪让整个院子成了冰雪王国,室内却很暖和。许奶奶坐在临窗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许一生就坐在她边上,一边陪聊天一边剥柚子吃,那个红柚又大又香,隔老远,坐在沙发上的他都能闻见那股子清香。
没一会,许一生剥完柚子去洗手。
他看了一会电视觉得无聊,起身到了老太太边上坐着。
那时候的许奶奶听力已经不怎么好了,他看着她显出老态的眼袋,试探着唤:“奶奶?”
许奶奶置若罔闻。
他便放心了,自言自语一般地告诉她:“我好像喜欢一生,我以后和她在一起行么?”
“你说什么?”老太太突然开口将他吓了一跳。
他那会刚有点明白自己的心意,烦恼又抑郁,索性声音低低地又说了一遍,征询她意见。
老太太呵呵笑了:“堆雪人啊?行啊,让一生丫头带你去。”
她不算特别老,可在自己上初中那一年摔过一次,医院里出来后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听力也不好。他的问题她应该根本没听见,可她乐呵呵地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有点无奈,一侧头瞧见许一生立在身侧。
她当时刚过二十,在家里穿了一件小圆领的白毛衣,长发随意地披着,楚楚动人地站在他眼前。
“你自己去吧,我陪奶奶。”他记得她当时的那句话,好像一句回答,眉眼低垂,一副腼腆隐忍的样子。
“你奶奶听错了。”他不悦,甩手上楼。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许奶奶说话,当晚她就走了,睡梦里去世,让人猝不及防。等他知晓的时候,远远地听见许一生崩溃的大哭声。许奶奶去世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那段时间每次见到她,他都有一种错觉,她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眸里,一直泛着泪光。
他心里难受,就和现在一样。
“奶奶……”
程放在许一生不停低喃的时候握紧了她的手,他俯下身去,额头贴上她额头,声音低而郑重:“我在呢。”床上的人儿好像被魇住了,没听见他这句话自然也不曾做出丝毫反应。
程放就那么握住她的手好一会,也不舍的松开,最终,他将她整个人揽进臂弯里,抱去主屋。
廊下守门的丫鬟是另一个,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便被吓了一跳,等过了一会双双端着药回来,连忙招手,小声地说:“大少爷抱着许一生去主屋了。”
双双端着碗,啊了一声:“知道了。”
那丫鬟又问:“大少爷今天怎么回事啊,听说连老夫人院里的冬雪都被罚了呢,自己扇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子,脸都肿了!”
“嘘!”双双转过头去,朝院门口努努嘴。
没有大少爷发话,秀儿眼下还跪着呢,那丫鬟回过神来自己先吓了一跳,用手捂着嘴,一副懊恼失言的模样。
双双叹口气,端着药进去。
床边,许一生平躺在床上,程放刚帮她脱了外面的衣裙和鞋子,鞋子就放在床尾脚踏上。
双双乖顺地走近,轻声说:“少爷,药来了。”
“搁桌上。”
“是。”
双双一出去,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了。
程放起身拿了药,转身回到床边,一手将许一生扶起来靠在她怀里,唤她:“一生?”
许一生头晕脑胀,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我喂你喝药?”
“嗯。”
程放松口气,将药碗递到自己嘴边吹了会,稍微落低一些,往她嘴边送。许一生哪里喝过这么苦的药,灌进去一点呕一声差点吐出来,程放眼疾手快地放下碗,仍是被溅到好些药汁。
中暑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情,喝点药休息下,最多打个针,很快就能好。可眼下这世道自然不会有那些包裹着糖衣的药片,药汤熬出来都很苦,让人舌尖发涩胃里翻腾难以忍受。
程放头疼不已,直觉告诉他,怀里这人情况不怎么好。
“一生?”他又轻声唤她,哪里还有平时倨傲散漫的模样,眉眼间蓄满了关心,恨不得和她交换处境。
许一生浑身无力地倚着他,像一条藤。
这一天的一切都让她心神俱疲,醒来梦里都饱受各种折磨,她游离在虚幻和现实中间,依稀中还听到了陶夭和程牧的说话声,差点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柔软苦涩的东西压在她嘴唇上。
程放将一口药汁给她送进去,担心她吐,下意识唇舌吮吸。
许一生心神一颤,目光迷茫地睁开眼。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程放?”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在他怀里,披头散发的,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却仍旧是一副丫鬟打扮,她视线里,程放也仍旧是一副少爷打扮,长发束起,饱满好看的额头露出来,衬着英气的眉目,贵气逼人。
“怎么不叫少爷了?”他突然问。
许一生一噎,水光潋滟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发现他突然笑了,而后,他将整张脸埋在她颈侧,出声说:“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都是那个程放,会护着你的。”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许一生也累了,没承认却也没否认,甚至没有推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微微偏头,轻声说。
程放静了一瞬,说:“先喝药。”
许一生看着他递到跟前的药,抿唇迟疑了一下,仍是坚定地摇头,难以忍耐:“苦。”
“良药苦口,不知道吗?”
“只是有点头疼。”
“这里的医疗水平我不放心,小病也得赶紧治。”
许一生还是摇头。
程放看她一眼,突然将药碗递到自己嘴边,一口下去喝了大半,许一生察觉到他的意图正想偏头,两片唇又压在了她的唇上。程放让他们彼此的唇瓣贴合得密不透风,他将一口药全部逼她吞下去,又像奖励一般,用极尽温柔的亲吻安抚着她。
许一生更不自在了,在他怀里胡乱扭动。挣扎间,她依稀想起了很久以前程宅客厅里一幕,陶夭姐姐怕药苦,程爸爸就和眼前这人一样,不由分说地压住了她的唇。
那一幕过于久远旖旎,眼下倏忽想起,记忆的碎片都泛着瑰丽的色彩。
程放好一会松开她,哑着嗓子说:“别动了,你再这么动来动去,我得忍不住了。”
许一生:“……”
程放紧紧地抱着她,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些什么,轻声地说:“许一生,你得赔我。”
陪他?
许一生没出声。
她原本打定主意不露出破绽,哪曾想就这么简单就病倒了,人在病中总会非常脆弱,想要安慰想要抱,纵然她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程放非常能给她安全感,让她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糟,她贪恋这一刻男生炙热的气息和体温,愿意停靠。
况且,这两个原主的关系本已经极致亲密。
想到昨晚睁眼那一刻,她蓦地脸红了,靠在他怀里咬紧了唇。
程放含着她圆润的耳珠,用一股子有些委屈的语调说:“从小勾引我到大,你得赔我。”
“?”许一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动作有多暧昧,顿时推他说,“你别这样。”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了。”
许一生一愣,垂下眼:“你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程放定定地看她一眼,那里面侵略的意味让她无所适从,正想从他怀里起身,整个人却被突然压倒在了床上。男生胸膛起伏,喉结轻滚,一条胳膊便让她动弹不得。他似乎非常满足,叹息了一声后嗓音飘忽地说:“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许一生觉得太糟糕了,不能更糟糕。
程放嗯了一声,幽幽地说:“谁让你这些年一直勾引我,弄得我对其他女生一点感觉都没有,成天想你。你初中穿了耳洞,我那几天特别想摸你耳朵,还有你的内衣……”
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许一生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红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程放,你给我闭嘴。”
程放双手撑在她身侧,盯着她脸蛋看。
许一生被他的动作禁锢得动弹不得,又羞又急又气,抬腿就想踢他,熟料程放整个身子突然压下来,将她死死地压在下面。他像一个无赖似的,一手捧着她脸蛋亲,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躁和火气。
许一生一个头两个大,左躲右闪,最终仍是没避开,在某个瞬间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他勾缠亲吻,又用大手去找她的手,握紧在手中,动作渐渐带上了强势和认真。
许一生心跳加快。
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会动容。
反抗的动作渐渐小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情慢慢地变得非常复杂。原主对这个大少爷当然有爱慕和倚仗,自己呢,她也说不清楚了。可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程放抱她的时候,她特别容易接受。甚至,他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她这个身子都会极为默契地产生反应,就像现在,他亲吻她脖颈,她忍耐许久,仍是忍不住,下意识揽住他脖子,将身子朝他送过去。
疯了……
到底谁在控制谁?
意识涣散,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程放也是。
某个瞬间,她的大脑里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接下来,她感觉到程放吮吸她脖颈的动作一顿,闷声唤:“一生?”
“嗯。”许一生声音颤巍巍的。
程放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盯着她桃花一样的脸,若有所思地用一副沙哑的嗓音说:“穿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做那种事,你觉得,这是不是契机啊?我们再做一次,也许能穿回去。”
许一生:“……”
她刚才也想到这个。
可,如何能行?
她咬紧了唇,轻声说:“我们是因为车祸穿来的。”
程放闷声说:“刚才亲你的时候,有一瞬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种本能。再深入下去,也许这原主就回来了呢。”
“不要。”许一生偏头朝一侧。
程放抿紧薄唇,好一会,忍不住蹭蹭她,撒娇说:“那你帮帮我先,难受的很,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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