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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苏轻轻**茶杯,漫不经意地道:“听说过高邮之围么?”
“高邮之围?”乐之扬肃然起敬,“张士诚独守孤城,挫退脱脱百万大军。”
叶灵苏点了点头,说道:“那时我尚未出生,听前辈们说,那一战,东岛倾其所有,造出许多守城器具,以弱抗强,逼退鞑虏。高邮城池低小,远远不及北平,如能将当年的守城器具移到北平,你说该当如何?”
乐之扬精神一振,冲口问道:“守城器具你会造么?”
叶灵苏说道:“东岛以复国为任,岛上弟子自幼研习兵法、学习机关秘术,我再傻再笨,日积月累也学了不少。有了这个根基,《天机神工图》虽只半部,我半猜半估,也能领悟个七七八八。至于贼秃驴,本于机关术一窍不通,空有半部残图,其实全无用处。”
乐之扬回想攻打毒王谷的情形,不觉热血上涌,然而心念转动,忽又生出犹豫:“大军不日将至,如今造设器具,只怕来不及了。”
“高邮之围,也很紧迫。”叶灵苏笑了笑,“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乐之扬见她智珠在握,暗生惭愧,说道:“那好,你画出机关图纸,我让世子派人打造。”
“不成!”叶灵苏摇了摇头,肃然说道,“机关之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事关成败,非我亲自督造不可。”她站起身来,豪兴锐气,溢于眉梢,“你告知世子王妃,召集城中所有能工巧匠,另选两千精锐,由我训练指挥。”
乐之扬见她神采,微微一愣,说道:“也好,我去问问。”
叶灵苏冷冷一笑,落座道:“他们若不答应,你也不必勉强。”
乐之扬知她心性,默然退出小院,直奔布政司。张昺死后,朱棣将帅帐设在该处,节制全城,朱高炽暂代父职,自也朝夕驻守。
见到朱高炽,乐之扬将叶灵苏之言说了一遍。朱高炽起初亦惊亦喜,待到听完,却又愁眉紧皱,支吾说道:“城里人手吃紧,处处都要设防,哪儿有两千精锐交给叶帮主支使?至于能工巧匠,纵然召集齐全,短短数日工夫,又能造出多少守城器械?纵然造出若干,朝廷百万之军,又岂是区区几个机关抵挡得了的?高邮之围,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岁月久远,难言真伪,夸大其词也是有的。叶帮主有伤在身,又是女流之辈,亲临战阵,多有不便,与其劳心费力,还不如安神静养为是。”
说到“女流之辈”,朱高炽扬眉撇嘴,轻蔑之意难遮难掩。乐之扬暗暗作恼,本想再劝,可一想起叶灵苏的交代,无奈打消念头,告辞退出帅殿。
他埋头走路,到了布政司门前,忽听有人叫唤“乐公子”,抬眼望去,徐妃从轿中探出头来,轻扬素手,含笑招呼。
乐之扬上前请安,徐妃笑道:“乐公子,闷闷不乐,所为何事?”她长于笼络人心,乐之扬虽有官职,为表亲近,仍以公子相称。
“向世子献策!”乐之扬如实说道,“仿效高邮之战,造设守城之具。”
徐妃沉吟道:“高邮之战,我听家父提过,东岛守城之术天下无双。怎么?乐公子与东岛也有交情?”
乐之扬只好如实说道:“叶帮主出身东岛,只是……”
徐妃察言观色,问道:“小儿不答应?”
“世子人手不够!”
徐妃想了想,说道:“小儿有欠思量,乐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来到帅殿,朱高炽忙得焦头烂额,见了徐妃,慌忙迎上,口称“母妃”,极尽恭谨,见了乐之扬,又露疑惑神气。
徐妃落座,问道:“高炽,守城之事,安排得如何?”
“一切井井有条,母妃大可放心。”朱高炽回答。
徐妃直视儿子,慢慢说道:“倘若敌军围城,你能支撑几日。”
朱高炽神色犹豫,使个眼色,殿中亲信纷纷退出,乐之扬待要离开,徐妃忽道:“乐公子,请留下。”
一时闲人散尽,殿中只剩三人,朱高炽迟疑再三,说道:“以儿臣所见,倘若尽力守城,应该能守月余。”
“你守过城?”徐妃冷冷发问。
朱高炽茫然摇头,徐妃说道:“你没守过,何以知道能守月余?”
朱高炽额上见汗,忙道:“儿臣愚钝,还望母妃指点。”
“开国诸将,徐守常攻,先父善守,常遇春善攻。先父曾说过,守城之要,首在人心,这儿的人,一为军,二为民,人心一旦动摇,金城汤池,也不堪一击。”
朱高炽忙说:“母妃教训得是,儿臣立马亲自巡城,安抚军心,体恤民情。”
“慢着!”徐妃挥了挥手,“我还没说完!”
朱高炽不敢抬头,唯唯连声。徐妃叹一口气,起身说道:“安抚人心,只是其一,先父说了,守城之要,次在器械。大军围城,炮车、撞木,无所不用,每一样攻城器具,都需相应器械加以克制。”
朱高炽道:“儿臣已经备好弩机、金汁,炮石、火药,总之不让敌军多占便宜。”
“朝廷人多势众,一旦围困,势必百道攻城,那时顾此失彼,寻常守城之具,恐怕用处不大。”
朱高炽瞥了乐之扬一眼,疑惑道:“母妃的意思?”
“造器械的事,乐公子跟我说了,当年高邮之战,绝非市井谣传,先父在世,提及此战,始终难解,小小高邮,何以逼退鞑虏百万?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成就大事,集天下英才而用之。叶帮主东岛传人、巾帼奇才,她有援手之意,理当求之不得,你贸然回绝,作何道理?”
徐妃侃侃而谈,可是神情严厉,字字千钧,朱高炽汗流浃背,涩声道:“母妃有所不知,时下兵力奇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巧妇?”徐妃冷冷一笑,意似嘲讽,款款走到案前,摊开地图,审视片刻,摇头道,“你这布防大可斟酌,兵法贵专,我专而敌分,取胜之道也。你处处设防,兵力分散,主次全无,岂不是方便敌人各个击破?”说着援起毛笔,思索一下,在图上圈画起来,朱高炽一边看得心惊,忍不住问道:“母妃,您、您将卢沟桥的守军撤了?”
“卢沟桥虽然险要,可也挡不住朝廷大军,况且要守此桥,必用精锐之师,倘若失利战没,一损兵力,二伤士气,于北平大为不利。”徐妃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圈画。朱高炽脸色发白,忍不住又道,“永平、北平势成犄角,守军裁减一半,万一永平失陷,北平如何是好?”
“永平陷落,还有北平可守;北平一失,永平朝夕可破!”徐妃冷笑一声,“李景隆好大喜功,一旦过了卢沟桥,必用主力进攻北平,围困永平只是偏师。归根结底,敌我决胜之地,仍是北平城下,城中兵马越多越好、越精越妙!”
朱高炽接过地图,一时怔忡,乐之扬忍不住赞叹:“王妃不愧是中山王的爱女,方才一番议论,真有名将之风。”
“公子言重了。”徐妃敛衽一笑,“用兵之术,本妃粗通皮毛,何敢与先父并提?”回过头来,眼看朱高炽仍是懵懂,心中微微有气,“呆什么?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叶帮主。”
朱高炽奇道:“干吗?”
“礼贤下士,王者之德。”徐妃眉头皱起,嗔怪道,“你我纵不如古人,也不能乱了礼数。”
朱高炽无可奈何,只好召来轿子,跟随徐妃、乐之扬返回王府。
到了小院,叶灵苏斜倚石桌、纵横黑白,手拈棋子自对自弈,意态悠然洒脱。徐妃、世子进来,她也懒懒地不肯起身。
朱高炽心中有气,脸色阴沉,徐妃却一团笑意,上前坐下,说道:“叶帮主,你肯助我母子守城,真是莫大的恩义。我已告知世子,帮主但有所请、无不依从。”
叶灵苏冷冷说道:“我帮你们,一为宝辉,二为王妃。公主于我有恩,王妃却是女中豪杰。世人重男轻女,只当身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德容言工,我倒想叫他们瞧瞧:身为女子,也能运筹帷幄,也能纵横沙场,男人能做的事,非但我也能做,还能做得更好。”
徐妃听得悠然入神,朱高炽本就心中作恼、无从宣泄,听了这话,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叶灵苏看他一眼,忽而笑道:“世子不信?”
“不敢,不敢!”朱高炽意带嘲弄,“叶帮主江湖奇人,自然不同于寻常女子。”
“口说无凭,世子不信也理所应当。”叶灵苏平心静气,“但要守城,也得有个官职,不知世子打算封我什么?”
朱高炽一愣,心头火苗上蹿:“这女人自以为是,岂有此理?你一不是王妃,二不是公主,那一帮军汉,杀人放火,无法无天,会受你一个娘儿们支使?”当下强忍怒意,咬牙笑道:“帮主江湖高士,岂为官职所羁?好比道衍大师,以幕僚之身,照样指挥千军万马。”
“此话不然。”叶灵苏说道,“名不正,言不顺,道衍是和尚,不任俗职,情有可原。我一介女子,若无官职,难以服众,指挥不定,势必贻误军事。”
朱高炽心想:“你也知道自己难以服众?”嘿笑一声,说道:“有了官职,军法从事,所谓军法无情,帮主办事不利,本世子也不能网开一面。”
“那个自然!”叶灵苏回头问道,“王妃,世子之下,什么官儿最大?”
徐妃看出她的心思,忍住笑说道:“北平都指挥使!时下由张信张大人担任!”
“母妃……”朱高炽变了脸色。
“好啊!”叶灵苏不待朱高炽说话,笑笑说道,“世子殿下,我就当都指挥使好了!”
“你……”朱高炽气得浑身发抖,徐妃冲他摆一摆手,笑道:“盐帮十万之众,叶帮主也能从容驾驭,北平守军不足两万,这个都指挥使还能难得住她?高炽,你这就去刻印颁令,授予叶帮主北平都指挥使官衔,另聘乐公子为指挥使,辅佐叶帮主打造器械、布设机关。”
朱高炽心里一万个不愿,可是母亲有令,违抗不得,只好诺诺连声,低着头退出院子。
徐妃不急不躁,又寒暄数句,细细问过伤情,方才从容离开。乐之扬待她去远,
沉默一时,撑不住笑了起来。
叶灵苏白他一眼,问道:“笑什么?”
“我笑朱高炽的样子。”乐之扬笑道,“你再说几句,他可要哭了。”
“活该!”叶灵苏冷冷道,“谁叫他瞧不起女人。”
“你也瞧出来了?”乐之扬不觉莞尔。
“他的心思都在脸上,我又不是傻子。”
“他总是燕王世子,这样做未免不留情面。”
“怕什么?”叶灵苏满不在乎,“我是江湖中人,此间事了,回归江湖,别说燕王世子,就是皇帝老子,却又能奈我何?”一股傲气直透眉梢。
乐之扬哑然失笑,叶灵苏瞥他一眼,“当我的部下,心里委屈么?”
“岂敢,岂敢!”乐之扬笑道,“你对男人凶巴巴的,可对王妃却很客气。”
叶灵苏抬眼望天,望着柳梢枝头:“她出类拔萃,可惜嫁错了人。”
乐之扬叹一口气,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帝王之家。”
叶灵苏瞅他一眼,说道:“你说这话,似乎大有深意。”
乐之扬默不作声,看向远处。叶灵苏知他心念朱微,胸口微微一酸,眉眼滚热,为了掩饰,起身进了内室,取来一本半新半旧的图谱,说道:“这些日子,我镇日无事,将半部《天机神工图》补全了,可有几样太过繁难,算道精深、揣测不透。这一部图经,原本只有岛王能看,料想当今之世,读过全本的只有云虚。可他行踪渺渺,不知去了哪儿?”
乐之扬心头一震,皱眉道:“他若在此,倒也麻烦。”
叶灵苏听他话中有话,抬起眼来,正要发问,忽听有人笑道:“我若在此,有何麻烦?”
叶灵苏身子一颤,掉头望去,垂柳树下站立一人,宽袖白袍,正是云虚。
宁王返回客厅,尚未走近,便听欢声笑语。燕王声如洪钟,夹杂其间,卓尔不群。
宁王心中不快,用力咳嗽一声,大厅中登时寂然。只听燕王笑道:“十七弟么?快来,迟到一刻,先罚三杯。”
燕王有勇有谋,才冠诸王,气夺三军。宁王从小到大,对这兄长颇是敬畏,时下虽占上风,当真面对燕王,内心深处仍有几分不安,听他大呼小叫,心里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沉着脸走进大厅,目光一扫,诸将无不低头,唯独燕王泰然自若、自斟自饮。
宁王一言不发,冲他点了点头,径自坐到上首,说道:“各位辛苦,我跟燕王久别重逢,私底下有些话说。”
诸将会意,纷纷起身后退,宁王又道:“朱指挥使留下。”
朱鉴身为大宁都指挥使,应声坐下,夹在二王之间,局促不安,颇有几分尴尬。
燕王笑而不语,一时人去殿空,只剩太监宫女。宁王也不做声,喝了几杯闷酒,才说:“四哥,你送十三妹来,我很承你的情。不过你跟朝廷作对,凶多吉少,殊为不智。”
燕王沉默时许,叹道:“朝廷逼人太甚,为兄也是迫不得已。”
“君君臣臣,自有其道。”宁王说道,“小弟对陛下的旨意也有疑惑,可是强弱有道,上下有份,对抗朝廷无异螳臂当车。据我所知,李景隆倾国之兵进攻北平,不知四哥有几分胜算?”
“不瞒老弟!”燕王沉默一时,“没你出兵相助,为兄一分胜算也没有。”
宁王皱了皱眉,向朱鉴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笑道:“燕王殿下此言差矣,大宁北方藩篱,稍有破绽,蒙元铁骑势必南下。再说宁王忠贞,不负朝廷,相助之言从何说起?”
燕王收起笑容,打量宁王,双目如炬。宁王目光游弋,不与他直面相对。过了半晌,燕王眼神一黯,叹道:“十七,你若亲口回绝,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让一条狗冲着我吠来吠去,为兄着实有点儿伤心。”
朱鉴怒气冲头,腾身欲起,宁王扫他一眼,笑道:“四哥雄才大略,小弟自愧不如。你敢与朝廷争衡,小弟没那个胆色。实不相瞒,我已打定主意,遣派使臣前往京城请罪,陛下原宥小弟便好,若不然,小弟打算涉海南归,亲往京城听候发落。”
燕王喝一杯酒,问道:“你去了京城,谁来掌管大宁?”
“朱鉴都指挥使!”宁王冷冷回答,朱鉴面露笑容,瞅着燕王洋洋自得。
燕王扫视二人,笑道:“好啊,十七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比四哥我识相多了。我有你一半的忍耐工夫,也不会落到今日地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宁王说道,“四哥虽然铸成大错,可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
“哦?”燕王反问,“如何挽回?”
“据我所知,同为皇族血脉,陛下断无杀害之意,湘王自焚,只是意外。尽管朝廷动武,双方并未交兵,四哥若肯服软,小弟愿意当个中人,替你向陛下请罪。”
“以后呢?”燕王冷笑一声,说道:“你也替我坐牢?关上一辈子?”
宁王不禁默然,望着杯中酒水出了一会儿神,忽而叹道:“小弟才能有限,唯有上表朝廷,希望陛下不计前嫌、赦免兄长,但若陛下执意不肯,小弟也别无它法。”
燕王放下酒杯,纵声大笑,忽而环视四周,叹道:“十七弟,朝廷的事先不说它。大宁城是你的地盘,我只身来此,你打算如何对我?是杀是剐,还是缚送朝廷,你给一个痛快话儿,省得为兄心神不宁。”
“不敢!”宁王淡淡说道,“四哥既然来了,不妨多住两日。”
燕王眯起双眼,笑道:“好个老十七,你要扣押我?”
“言重了。”宁王呵呵一笑,漫不经意地道,“四哥要回北平,小弟也阻拦不了!”
燕王嘿了一声,连饮数杯,缓缓说道:“看样子,我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所谓穷途末路,大概就是如此。”
宁王幽幽地叹一口气,说道:“这是天意!”
“天意?”燕王望着屋顶出一会儿神,“十七,我若留下,你有何妙策?”
“其一!”宁王屈起食指,“将你的人马撤回松亭关。”
“怎么?”燕王冷笑,“你怕我攻打大宁?”
“防人之心不可无。”宁王坦然自若,“四哥若无此意,何惧撤走兵马?”
“好!”燕王笑道,“撤军就撤军。”
“其二!”宁王屈起中指,“你军中将官,指挥使以上,尽来大宁做客!”
燕王拍手笑道:“这样群龙无首,本王的兵马再无能为!”
“哪儿话?”宁王笑嘻嘻说道,“小弟只是稳妥起见。”
“好个稳妥起见。”燕王斜眼睨着宁王,“其一其二,可有其三?”
“其三!”宁王屈起无名指,“我派使臣去见李景隆,为兄长说项,让他暂缓进攻北平。不管怎么说,大伙儿都是亲戚,血浓于水,何苦兵戎相见?”
“妙计。”燕王跷起大拇指,“北平不战而降,老弟就是大大的功臣。没准儿朝廷一高兴,还能保全宁王之位。”
“万无此意。”宁王说道,“小弟一心一意,只想为四哥谋一条生路!”
燕王喝了两杯酒,忽而叹道:“十七,你长大了!”
宁王一愣,笑道:“四哥何出此言?”
“没什么!”燕王挺身站起,幽幽地说道,“为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大厅。宁王使个眼色,齐公公会意,匆匆跟了上去。
朱鉴望着燕王背影,小声说道:“王爷,何不径直拿下他,缚送朝廷,功劳更大!”
“那样太过露骨。”宁王冷冰冰看了属下一眼,“他是兄,我是弟,长幼有序,我亲手把他交给朝廷,有违孝悌之道,将来煌煌青史,难免记上一笔。我当和事老足矣,至于后面的肮脏事儿,自有朝廷里的小人去做。”
“是!王爷圣明。”朱鉴欲言又止,宁王一眼看出,问道:“你还有话说?”
朱鉴道:“属下确有顾虑,不知当不当讲?”
“讲!”宁王说道。
“燕王枭雄之性,刁悍无赖,他在北平装疯卖傻,骗过张昺、谢贵,一举扭转乾坤,而今轻易认栽,甚是不合情理。万一他故意示弱,突然发难,那时恐怕不易对付。”
“言之成理。”宁王沉思一下,说道,“不过大宁不比北平,我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燕王形单影只,纵有天大能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朱鉴道:“谨慎起见,莫如安排人手,昼夜监视,他若有异动,便一举拿下。”
“不妥!”宁王摇头说道,“他终归是我兄长,一旦发觉,有失风度。”
朱鉴还要再劝,但见宁王面露不耐,深知这一位王爷爱惜羽毛,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工夫,只好暗暗叹气,告辞退下。
人去殿空,宁王喝了两杯闷酒,令人送上瑶琴,拨弄起来,琴声幽沉,时断时续,一曲尚未弹完,忽听有人冷冷说道:“琴为心声,你很惭愧么?”
宁王抬头望去,朱微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俏脸苍白如死,两眼黑得瘆人。
“十三?”宁王又惊又怒,“你怎么在这儿?你嫂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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