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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幻影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结局就注定了，最后一夜里，死去的人满怀希望，以为自己能够复活，而活着的人却痛不欲生，不得不独自面对同伴们彻底死去的残酷事实。
一时间，我竟说不出到底那一种命运更好。

现在一动不动的玲花，面带期待的菱花，还有......一脸高深莫测的班主任，全部都在看着我，就等着我躺进棺材里。

我在沉默间，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要稍一思考，就能看见往日里所有同伴的音容笑貌，叶倩倩羞涩的笑容，高翔推眼镜分析时认真的表情，张志豪吊儿郎当的样子，马凯望着我信任的眼神，还有......方清雪清冷明亮的眼眸......一切一切的美好，令我无法挽回，只恨不得陪他们一起死去就好！

不行！

我要救他们！

我手中还有筹码，所以我还没有输！

为什么不能豪赌一场呢？

我眼神中带着疯狂，若无其事的走向了班主任，似笑非笑道：“其实你被骗了，有个惊人的事实你还不知道呢。”

班主任微微一怔。

随着彼此间距离的接近，我心中的疯狂愈演愈烈，如果说躺进棺材就能结束的话，那么躺进棺材里的假如不是我，而是班主任呢！

那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所有人又能回到我身边？

我知道这个问题班主任不会回答我，毕竟不管答案如何都对她不利，但是我可以自己亲自一试！

就算明天永远不会到来又如何？

“什么事实？”班主任疑惑道，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似乎是结局已定的缘故，她看着我的眼神莫名温柔，仿佛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将死之人一样，一切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一样。

“去死吧！”在近距离之下，我一下子扑向了班主任。

我是这么想的，她只是个女人而已，我把她狠揍一顿再丢进棺材里，反正她也反抗不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

“咚——”在我接近的瞬间，班主任冷笑着把我狠狠一推，不过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却有着根本无法令我反抗的力气。

只是简单一推，就把我推进了玉棺中。

“不好意思，因为明天还没有到来，所以我身上还有你无法反抗的力量呢。”班主任微微一笑，语气却是那么的残忍。

我慌乱的想从棺材里爬出来，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涌上心头，可是一股至今不曾有过的强烈睡意击中了我，令我眼前一黑，浑身瘫软在了寒冷的玉棺中。

在坠入意识深渊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了菱花银铃一般的笑声。

“大哥哥，下次再一起玩吧！”

简单的话语，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诅咒，残留在我耳边。

......

在寒冷无尽的荒原上，只留我一个人其间冻的瑟瑟发抖，面带绝望之色，在上面奋力奔跑着。

然而不论我怎么努力，都逃脱不了这片荒原！

我想喊却喊不出来，希望能有人来救救我，但是与我相伴的却是永恒的绝望。

“我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

生死之际，我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但却敌不过天地的严寒和心中的恐惧，最终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在意识模糊中，我看到了马凯的笑容，他笑着把我拉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小心睡着了啊！”

一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身处在酒店包厢里，满桌美味佳肴，在喷香四溢中令我食指大动。

酒席间，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陈磊，你看起来那么虚弱，是不是肾虚啊？”高翔打趣道。

“啧啧，这么年轻就得这毛病，这让方清雪守活寡啊！”张志豪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下流啊！”叶倩倩满脸通红道。

方清雪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静静坐在酒席间，举着透明的玻璃杯，殷红的酒液在其中摇晃着，似乎也要就此醉倒我的心。

很快酒过三巡，所有人都喝醉了，马凯拉着我不依不饶，还要我陪他继续喝，没等我拒绝却一下子吐了出来。

高翔和张志豪正抱在一起，醉醺醺的亲着嘴，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私定终生。

而叶倩倩在旁边大笑着，如同古时候的媒婆一样，一脸豪放的大叫道：“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入洞房！”

方清雪似乎也喝了很多酒，脸色也带着动人酒红，颇为惹人怜爱。

她缓缓朝我走来，不由得分手的拉着我的手离席，似乎有话对我说。

酒楼外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远处马路上长龙一般的车灯汇聚成洪流，轰然涌向了这座都市的四面八方。

而在芸芸众生的头顶，城市夜空中的霓虹灯反射着千家万户的玻璃上，再穿过昏暗的夜色，勾勒出方清雪清冷寂静的侧脸。

天地仿佛就此寂静，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只听见方清雪缓缓说：“那天的答案，你想听吗？”

我微微一愣，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狂喜道：“当然了！”

方清雪看向了我，眼眸明亮又寂静，仿佛装点上了万千星辰。

而我的心也在此刻抑制不住的加快了节拍。

“你该死！”方清雪冷冷道。

“什么？”我有些发懵。

“凭什么你还活着？”马凯从暗处走出，看着我似笑非笑道。

“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叶倩倩站在那里，一脸的残忍。

“能够活下来，你其实心里很开心吧！”高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

“你这种人，就算像打不死的小强，但也只是害虫而已，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张志豪大笑道。

我后退两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对敌意的所有人：“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还活着啊。”方清雪淡淡道。

眼前的一切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交替着，所有人如同换了一张脸一样，表情在恶鬼与挚友之间交替着，带着说不出的荒诞诡异！

我愣楞站在那里很久，听着那些恶毒诅咒的话语，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满脸是泪，惨笑道：“居然一个人都救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全部消失在视野里，我重回到了黑暗之中。

我神情呆滞的蹲坐在黑暗中，只觉得眼前的黑暗是那么的令人心安，我多想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沉沦其中就好。

残忍的现实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既然所有人死去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那我还不如永远睡去，就这样什么也不想，也是一种解脱。

我就此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在无尽黑暗中沉沦。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只余我在黑暗中沉睡。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微光，一个身影朝我缓缓走来。

待我被惊醒时，却发现推醒我的是一个面部线条刚毅的男人，正笑望着我，虽然是陌生人，看起来就是那么的令人心安。

男人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我普普通通的脸，却仿佛看着这世上最英俊的容颜一样。

半晌，只听见他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天地间。

“小磊，不能亲眼看着你健康成长，不能教导你人世间的道理，在最珍贵的童年时光陪伴你一起走过，这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

“但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不止是父亲我，还有很多你未曾见过的叔伯们，全部都在尸山血海中披荆斩棘，正是因为他们的舍生忘死，所以才为濒临崩溃的世界维持了秩序。”

“那是我们那代人应有的使命，那些史诗般英雄们的故事，终究是你们这代人不知道的传奇。”

“而完成了使命的我们终究老去，但你们也逐渐成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为将来的世界带来希望。”

“孩子，你将在和平盛世中逐渐长大，因为缺少生死磨砺，不可能和那时的我一样出色！”

“但那又如何？”

“小时候经常念童话故事书给你听的时候，你最喜欢听的就是英雄的故事，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其实并不希望你成为英雄，只希望你普普通通、健健康康的走过这一生就好！”

“英雄辈出的年代必然是乱世，和平年代必然是陈善可乏般的无趣，但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世俗里人们所追寻的那些东西，终究是耀眼而毫无价值的。”

“因此，我对你唯一的期望就是，平安喜乐。”

“你是......我爸？”我不由得浑身剧震，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一样，传来了一声轻响。

如同幻影一般的男人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欣慰：“那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还请你在黑暗中勇敢前进，或许......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前路尽头再次相遇。”

话音刚落，仿佛盘古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曙光，倏然间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原本禁锢住我的无尽黑暗就此烟消云散，而我也在学校大厅内轰然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