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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孤岛集训

林老的第二部回忆录，是从教导队在广阳坝机场集训开始的。
押送教导队的车队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最终安全到达目的地－－重庆南岸马颈村渡口，早早有一队宪兵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奇怪的是，他没有穿军服，而是身着一套中山装。

看到车队到来，中年人赶忙迎了上去：“弟兄们一路辛苦了！大家已经平安到家。”

崔天一夜未眠，一路上的高度紧张让他身体完全透支，看到了接应人员，他如同见到救星般的，从头车驾驶室踉跄着下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中年人前来办理完交接，如释重负地爬进驾驶室，不顾中年人的盛情挽留，让司机立刻调头，带着息烽武装看守逃遁而去。

当教导队队员们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下车时，他们吃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的渡口旁。渡口处，七八条小船已经等候待命，他们在宪兵的严密看管下，乘着渡船，上了一个江心小岛。

那就是当初的广阳坝机场，现在在“死士行动”突击队集训基地。

选用广阳坝机场作为新四军教导队的集训基地，王树明煞费了一番苦心：自从日寇突袭广阳坝机场、劫走天皇号座机后，这个创伤累累的机场就被完全废弃。但机场的结构还大致存在，是极佳的实战模拟场地。最关键的，广阳坝是长江中的一个小岛，四周被湍急的江水包围，如果没有船只，上面人员根本无法逃离广阳坝。

当运载新四军教导队队员登上广阳坝训练基地时，他们的眼中充满惊奇：尽管这只是一座被日寇轰炸扫射彻底破坏、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的机场，但只剩下半截的高大塔台、完全袒露的巨大仓库和兵营，还有尽管千疮百孔、但却一眼望不到头的跑道，让这些从没见过机场的新四军战士惊叹不已。

就在铺满弹孔的跑道上，这群从血火战场、阴森集中营九死一生逃脱的教导队战士，迎着初升的朝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江水的奔腾，开始了作为突击队员的第一场集训，训话者就是那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

“弟兄们！今天，命运将我们牵系在一起，我们就要在这座孤岛上，一起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封’，你们就叫我封教官，具体负责你们的训练；旁边的是我两位助手，”从封教官后面，闪出两位年轻人，教导队官兵不由的眼前一亮：这是一男一女，都穿着没有领章军衔的军服，男的俊朗、女的清丽，齐刷刷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立正！敬礼！”李云勇沙哑着高声命令。

自从教导队被俘关押以来，他们受够了看守的呵斥和责骂，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主动敬礼。

封教官刚想还礼，当他举起右手时，突然发现自己没穿军服，右手快到额头时又悄然放下，尴尬地鞠躬回礼：“请稍息！”然后继续介绍，“男助手叫‘海涛’，女助手叫‘梦婕’。以后，我们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志了。现在，我开始点名：李云勇！”

“到！”李云勇第一个出列报告。

“职务？”

“新四军教导队队长。”

“从军军龄？”

“15年。”

“陈贵水！”

“……”

“呜！”突然，塔台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声。

教导队的官兵大多是在山地丛林进行游击作战的老兵，从来没有受过严格的防空训练，听到警报声，一时竟然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敌机空袭！”封教官见状，连忙提醒：“海涛，梦婕，快，组织弟兄们进防空洞！”

教导队全是久经沙场的战斗骨干，一旦明白过来，行动异常迅速。

整个广阳坝地面上很快就空无一人。

一队翅膀下画着醒目红点的飞机肆无忌惮地从广阳坝上空低空通场而过，似乎不是在地方空域执行作战任务，而是在己方机场进行飞行表演。

当然，日机不会为这座破败的机场浪费宝贵的炸弹，他们的目标，是隐藏在南山茂林深处的别墅群－－那是居住着一次次被“斩首”又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国民政府军政首脑。

躲在地下室的教导队官兵听到飞机在头顶的呼啸声和随后的炸弹爆炸声，明白自己已经身临战场。但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的全部日子，都将在警报和爆炸声中度过，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消除这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而奋斗！

尽管地面设施遭到日机疯狂破坏，但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整个广阳坝地下防空设施缺完好无损，不仅地下洞室基本完好，而且地下供电设施也没遭到破坏，当解除防空警报声响起，柴油发电机组发出“突突”吼声时，刚才还幽黑的地下室变得一片雪白。

白炽灯光是如此之亮，以至于见惯了昏暗油灯马灯的教导队官兵个个都眯起了眼睛，不自觉地用手遮挡刺目的灯光。

“这就是弟兄们的住所。”耳畔想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床铺上被褥都准备好了，面盆、毛巾也已准备就位。”

等教导队官兵瞳孔适应了灯光，他们惊喜地发现，每一个洞室上都有上下两层六个床位，十二个床铺，正好可以进驻一个班的兵力，床上都放着散发着樟脑清香的被褥，十二只陶瓷面盆，还有毛巾整齐地放在后面木架上，与息烽集中营那散发着霉烂腥臭的床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为重要的是，洞室门口没有铁门和铁锁，所有官兵内心都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警报解除了，我们出去继续点名。”封教官命令道。

点名登记下来，整个教导队参加集训的共有有七十二人，按照他们的从军资历官职，比照国军序列，有校级军官两人，尉级军官七人，其他的，都是上士士官。封教官不由得暗暗咂舌！这完全是一个团的骨干架子。

点名后，每个队员依次从梦婕手中领取饭盒、水壶等生活用品，到海涛哪里，他们更感意外：海涛面前，是厚厚的一扎花花绿绿的票子，海涛按照不同职务，给教导队员按名册分发军饷。

教导队员一个个将疑惑的目光看着李云勇，绝大部分队员参加红军后，就是按照配给制生活，从来不知道当兵每月还有饷钱一说。

“全体都有！每个人都可以领取自己的一份饷钱，官兵一致，一律按上士标准领取。”李云勇不得不下达这么一条看似可笑的军令。

很多队员拿着几张标着“中国银行”花花绿绿的纸张，对着太阳照着，却不知该怎么办。

李云勇是最后一个领取的。尽管他执意只拿上士饷钱，但拿到手也有两张十元面额纸钞，这是普通士兵饷钱的五倍！而在名册上，他的饷钱栏竟然标注着一百六十元！

“李队长，按照军委会批复，贵军是按照空军地勤人员待遇发放饷奉，按照相应的军阶发放饷钱，是各国军队的通例。这是你应得的，就不要推辞了。”封教官用手指拨弄着还剩下的不少纸钞说道。

“新四军向来讲究官兵平等，官兵只是岗位职责不同，其目的都是为劳苦大众谋解放。教导队官兵不仅饷钱一致，伙食、住宿标准也要完全一致。请封教官尊重新四军的传统。”李云勇言辞恳切地说。

“早就听说贵军官兵关系融洽，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正是因为有你李队长这样的长官率先垂范，贵军的思想政治工作才扎实高效，军纪严明，士气高扬。反观我国军，口号喊得震天响，但说一套做一套，长官之间争功委过，实在令人寒心啊！”封教官苦笑着说道。

“从阁下的身板、神态和语气来看，封教官肯定是行伍中人，而且熟悉新四军政治工作，想必是同行，肯问封教官以前是……”

“不提从前了！”封教官岔开了话题，“看得出来，弟兄们对李长官都由衷爱戴，以后训练时，封某还要请李长官多多关照。”

“封教官客气了！”李云勇扭头一声高喊，“全体集合！”

“刷！”命令一出，刚才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中纸钞指指点点的队员瞬间就放下手中的饭盒水壶，排成了整齐的三行。李云勇对着封教官立正敬礼：“报告教官，新四军教导队全体集结完毕，准备进行例行体能训练，请指示。”

“执行！”封教官挥了挥手，目送着教导队沿着漫长的跑道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