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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裂隙（2）

楚炀倒不是故意让凌夏联系不上的。只是他家里现在情况特殊，为了避免麻烦，手机只能处于关机状态。

短短十几天，楚炀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他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一年中，一向都是顺风顺水，无波无澜。著名的“桑雪事件”，算是他遇过最大的一个坎儿。很多人都觉得，楚炀长得帅气，脾气好，又聪明，各方面都是翘楚，是个完美地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他自己都想不到，家里会出这么大的事。

其实家中的危机，从冬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楚炀家里经营了自己的公司，生意一直不错，也很平稳。但楚炀的爸爸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听信了别人的建议，盲目投资，把公司置于了经济危机之中。本以为过年的那一阵挺过去，一切都缓过来了，结果却只是平和的假象。而现在，假象维持不住了，一切陡转极下，再也无法挽回。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楚炀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虚假之中。

比如，他以为自己的父母很恩爱，家庭很幸福，却没想到他的爸爸会因为支撑不了沉重的债务，抛下他们母子，消失地无影无踪；比如，他以为那些与家里交情不错的叔叔伯伯们，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闭门不见，根本没打算伸出援手；比如，他以为只会在电视剧中出现的破产、追债的场景，都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一夕之间，楚炀从云端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妈妈受不了接连不断的打击，一下病倒，差点没能挺过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催债，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简直像是在他们母子脆弱的心灵上，一刀一刀地凌迟。

楚炀终于知道，原来生活的本质，从来都不是美好，而是艰难，轻易就能让人崩溃。

凌夏听从林纾喻的建议，联系了虞朔，请他帮忙打听楚炀的事情。虞朔虽然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很热心，一口应承下来。

一天后，他回了话，说楚炀的妈妈病倒了，很严重。楚炀现在每天都待在医院，寸步不离。虞朔售后做的不错，还帮忙打听了具体是哪个医院。

凌夏在假期课程一结束的时候，立即启程回了恒河。她连家都没顾上回，直奔医院而去。她太想念楚炀了，只有看到他，看到他没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能有着落。

在病房前的长椅上，凌夏看到了楚炀，还看到了庄辛娜。

他坐在长椅上，蜷着长长的腿，看上去十分疲惫，眼圈通红，眼下一片乌青。庄辛娜半蹲在他面前，细声细气地说着话。楚炀时不时点头，算是回应。

凌夏稍稍走进了一些，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庄辛娜摇了摇楚炀的胳膊，说：“楚炀哥哥，你别太担心了。阿姨这边应该没事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我等她醒过来吧。”楚炀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是他了，“今天我妈突然昏倒，让你跟着也忙乎了一天，你先去休息吧。”

“那好吧……”庄辛娜的声音里带着点嗲嗲的娇气，“哥哥也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楚炀朝她极轻极浅地笑了一下：“嗯，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还有庄阿姨，你帮我谢谢她。”

凌夏突然不敢再向前走了，仓惶地转身，把自己藏进了楼梯间。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炀和庄辛娜变得亲近起来了。从他们两人刚才的对话来看，似乎这段时间，庄辛娜一直陪着他。

凌夏心里酸涩到发苦，肿胀地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块铅。楚炀遇到了难事，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和他失去了联系。庄辛娜什么都知道，还在陪着他渡过难关。凌夏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没用的外人。

但她现在，到底是为了来见楚炀一面的。凌夏在楼梯间里努力平复了悲伤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是走了出去。

楚炀依然坐在走廊里。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了凌夏。

“嗨……”凌夏努力地对着他露出个还算自然的微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我一直联系不到你，有些担心，就找虞朔打听了你的情况，知道你在医院……唔，阿姨身体还好吗？”

“还好，暂时没有大碍了。”楚炀回答。

说完这句，两人竟然都陷入了沉默，似乎是无话可说。任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哪怕什么都没摆在明面上。

凌夏鼻腔里酸涩地难受，很想大哭一场，却只能硬生生忍住。

半响之后，楚炀才开口，问她：“复习班的课程，你学得还好吗，没有被我影响吧？”

“还可以。”凌夏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一些，“毕竟交了好多学费，不能浪费呀。我把笔记都记全了，特别是政治。等开学后我帮你去复印一份，你好好看看，准保所有重点都在上面。英语还行，新的知识点不多，大多数都是学过的，你英语又好，不会……”

“凌夏……”楚炀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凌夏心底蒸腾而起一阵绝望，她几乎能猜测到，楚炀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闭上眼，免得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你别说，行吗？”

“凌夏，”楚炀从来温柔体贴，这一刻却固执起来，“我不打算继续复习考研了……对不起。”

凌夏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他的话语里，被抽得一干二净。她稍稍仰着头，让泪水倒流回去，才说：“我知道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支持你。”

楚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免有些意外。看着凌夏强撑的坚强，他心里疼得难受，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事情变成这样，他不能……

“你要好好复习，别辜负了前期的努力。”他淡淡地说，“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跟你联系了。开学的时候我会尽量赶回去，那时候，再见面，然后聊一下吧。”

凌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好的意味。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逃走：“你、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如果有要帮忙的地方，告诉我，我可以……”

她还没说完，就收了声，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楚炀看着她的背影，心口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