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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饭

五金摆好桌椅碗筷，叫三胖快些端了晚饭出来。九篱掀了帘子，同母亲一前一后走进酒馆。二鸭嘴里嚼了根狗尾巴草端着二郎腿早早地坐在桌边，一副万年不变的大爷模样，听见门帘响动循着声音看去，恭恭敬敬地问候“九爷，娘。”
这边三胖端了晚饭出来，正和五金手忙脚乱地乘着，听见二鸭喊人，拿着饭勺的手一抖，一团米饭落在桌上“小姐……小姐，娘，饭做得有些迟了。”话语间是混杂着慌乱的木讷。五金按住三胖的手，把饭桌上的米饭捡到嘴里，无比熟练的模样，“娘，姐姐，晚饭三菜一汤，快坐下来吃饭。”

九篱笑眯眯地点点头，他们同自己一样唤娘亲一声娘。看见大家围在一起，想到从最初的生疏，不断摩擦磨合，到如今变得其乐融融仿若真的一家人一般，九篱真的很高兴。

“三儿，你有什么可慌张的，再若这般急躁冒失，我就罚你……”九篱抬起下巴，眯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对面忐忑不安的三胖“就罚你再吃一大碗饭！”

三胖听说小姐要罚他再吃一大碗饭，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参差不齐的牙齿，左额蹭了些灶房里的煤灰，右颊还粘了两颗白米粒，一副痴傻的模样，唯有一双如婴儿般无比清澈童真的眸子，叫人怜惜。“傻孩子。”娘亲无比宠腻地替三胖擦净脸上的污渍，对于这个善良的母亲来说，这些围坐在一起的都是她的孩子，她要用心照顾，疼惜怜爱，个个视如己出。

三胖倒不是怕九篱责难自己，他是怕开饭晚了让小姐饿着肚子。他知道九篱不会因为这个生他气，毕竟她是那样宽容和气，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可他也不曾忘记，那日乱坟岗上，九篱一身翩翩素衣掠过一众食人恶犬，眸间波光潋滟清亮无比，十指纤纤抚过他的面颊。对他来说，小姐是他的神，他恭敬，他跪拜，他顺从。

“胖子，我说你这个竹笋做得也颓咸了点，还有这黄瓜炒蛋火候也大了颜色也不好看，还有……”话音未落后脑勺挨了响亮的一掌，“难吃也没见你少吃一口，闭上嘴吃你的饭，话多！”九篱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菜到五金碟子里，这才埋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小姐，小姐你多吃点菜。”三胖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把离得远的菜冲九篱的方向推了推。酒桌很大，五个人围坐着，菜品自然有近有远，不能全顾及到。二鸭站起身来，从竹筒里捡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娘和九篱多挑了几筷子离得远的菜。“推有什么用，你看这样不就成了。哥你是恶死鬼托生的吗，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小心咽着。”

娘平日就说二鸭面冷心善，一张嘴刀子似的不饶人半分，可一颗心却是温热的。娘亲说，这种人是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累，活生生给逼出来的，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二鸭本来吃得就不多，这会挑了几筷子便吃饱了，倒了半碗清酒坐到旁边的长凳上慢慢喝，“今天我在集市上听人议论，南凤国的皇后下了一道凤谕，说是召天下所有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儿进宫，要脖颈后有颗红痣的，文书已经下到江岭了，想必也快到西梁了。”说话间，举起碗又是咕咚一大口，眼神却透过碗沿的缝隙偷偷瞟了一眼饭桌旁埋头吃饭一声不吭的五金。

五金的吃相是很文雅的，虽然用着与众人相同的木碗木筷，吃的是一样的粗茶淡饭，可人家却偏偏吃出一副不一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呢？用三胖的话概括来讲就是专注，就是面前玉盘珍馐万千，满满野味珍奇，他都吃腻了，唯有这村乡小菜，甚得他的欢心。

五金一直埋着头专心地吃饭，直到注意周围人都停了碗筷，周遭空气也都凝固了一般，这才抬起头，闷声问:“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都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