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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子分家，迫在眉睫

一间破瓦屋，一大家子人，这家不分也得分了。
花留根抽了一辈子眼，喝了一杯子酒，造了一辈子船，实在没置下什么像样的家业，当年弃了祖业，离开族人，撑着划子船到江城，在诺大的船厂打工，后来船厂老板病的快要死了，临死前把女儿王中秋许配给看着忠厚老实的花留根，没多久就死了，花留根一打工的，造船师傅，手艺那是没话说，要说经营船厂，还是缺了一份胆识和魄力，不几年生意做的十分萧条，啃着老本考一些稀稀拉拉的老客户勉强维持着，又赶上江城发大水，船财两空，这才逃难到万户村，显示打了个茅草棚子住下来，后来花长很要去林德青了，茅草棚姿势在住不下去了，才东家借西家凑，拆了茅草棚子，搭了这间土坯房，又怕别人看不起笑话他，才有厚着脸去方圆几里外的花家老村台子找族里人，借了几方现成的青砖，拖了几趟板车才拖到万户村，在花长开临结婚前几个星期围了一圈外墙，屋里还是土坯，刷了一点石灰水，变亮堂一些了。

直到花又开要娶亲结婚的时候，花留根将花长开的主厢房分了一小半，做了一道隔墙，在屋后有延伸了一截，做了个侧厢房，一样石灰刷白了，将张蕙兰迎进了门。他和王中秋就住在堂屋另一边的隔出来的小厢房里，房里还堆一些农耕用具等杂物。总之，是非比寻常的狭小拥挤。

不久，花长开，花又开，在万户村时任队长的麻子二叔的作证下，正式分家了，花祖父花留根，花祖母王中秋，实在没给两个儿子置下什么值钱的家当，分家仪式结束后，花长开就分得了一把葫芦瓢，二两菜籽油，一捆柴火，而这捆柴火还是花大妮的母亲林德青自己砍回来的，没分家前就堆在了王中秋和她公用的灶门口。花大妮的小叔，也就是花思娣的父亲则分得了几个瓷碗，一把扫帚，一个糖罐子，二两盐。老屋分给了花长开，但花祖父花留根，眼瞅着决定给两个儿子分家前已着手修建但还没完全建成的新屋，嘟囔起来：“今天这家，分时分了，新屋还没起来，我们先暂时这样住着，过几天后面那屋修得差不多了再说。”过了约莫一个星期，老爷子弄了几个男劳力来，指挥着，拆走了花长开屋后瘠的一方青砖，抽了老屋上两根檩子，还下走了花长开的后门，搬到后面新做的土坯房里去了。花长开眼看着花家老爷子在那里拆，却不阻止，林德青可受不了，怀抱着三妮叫骂着：“你这老东西，你拆了我的屋，下了我的后门，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啊！你积不积点德呀！”花留根底气十足的叫嚣着：“这屋是我做的，哪有你的份，这砖是我拖回来的，我没拆完就是给你留路了，我那新起的屋子，就差几块砖和两根檩子了，我不拆这拆这还能拆哪里的？”说了这话后，还补了几句：“你那狠，那想当这个家，你自己有本事弄去，你闹得好，我恭喜你发大财！”林德青气得咬牙切齿，又单手抱了三妮，腾出一只手来去推花长开，骂道：“你不是个活物呀，屋都被拆了，你还不吱声！”不曾想花长开却老了林德青一个趔趄，差点没把三妮给甩出去。花长开的闷闷说了一句：“墙是我同意拆的，又开新做的那屋就差那方墙了，还是单坯上墙的，后门也不是什么好材料，我过几天自己再做一块门安上。现在又开就还只有思娣一个伢子，那屋也宽敞些，以后两个老人就暂时跟又开住着。林德青就不再叫骂了，看着自己没有了后墙的屋子那狼藉的空荡荡的一块位置，心里依然异常的憋屈，但又莫名的有一丝丝庆幸。或许，她再也不用坐在灶门口吃饭了。

屋后的不远处，大约又花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花留根请来几号人，把从花长开屋上拆下来的那几块青砖，给花又开的屋用上了，依然是混着土坯砖给又花家老二搭了一间外面看也是青砖黑瓦的小平房。

花长开一时还真寻不到砖来砌后墙，眼见着抽了两根檩子后几欲飘摇的屋，还这担心被那北风一刮就倒了，因此不得不四处寻了一切可用的半大不小的木柴，叮叮哐哐打了几个桩，撑起后面的屋檐子，又寻了茅草糊着泥浆暂时封住了后墙，外面再挂一张旧油布，左右两边又用一根中粗的树棍抵着，实在找不到好材料了，跑到林德青两家他一个远房叔伯林摆子开的锯板厂里，寻了几块下脚料，搬回家里，又是一整叮叮哐哐，整出了一块勉强像门的后门，不，那就是一个门，自从它问世以来，整整在花大妮家服务了二十多年。

此后的几年，村里分了田地到各家各户，实行单干了，不再靠挣工分换粮食，花家的日子才没有没那么难过了，花长开虽没正式拜过师傅，但跟着一个同姓的木匠长辈帮人打柜子，凭着他的聪明劲，半瞟学半自学了一门木匠手艺，以后有几年经常帮人打饭桌子长板凳，敬神柜挂衣柜，嫁妆箱子，床靠子摇窝窝（一种手工木制摇篮）什么的，手头的钱活泛一些了，就到到临乡的砖瓦厂买了几方烧制火候不够而导致的品相稍次一点的红砖，把当初花留根拆走的那方后墙给补上了，再也不用茅草糊泥浆聊以避寒了。但又禁不住老人的央求，花长开又在两兄弟平房的中间，弄了一些青砖配着自己剩下的一点红砖，给两老搭了一间同样材质规模稍小一点的一个没有堂屋的平房，两老正式开始单过，屋里用草席子做了个隔断，一半安床休息住人，一半安灶烧火煮饭。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花家两兄弟就要轮流给花家老祖父祖母供应柴米油盐和各种简单生活物质了，直到后来，花祖父病卧在床了，又演变成做好了饭菜，两家派遣各自的小孩，轮流端送过去给老人享用。期间，少不了花家裹脚老太对大儿媳的数落，也常有林德青不甘示弱的回骂，倒是花家老二花又开的媳妇，张家二女张蕙兰，自嫁过来不争不说，闷着也不干什么活，一心照顾着花思娣，花又开到倒是个务实的勤快人，身材瘦小，但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又心疼媳妇，屋里屋外的活他都包了，还学了个开拖拉机的手艺，每每出趟远门帮人拉货，还会到临乡集市上，带个包子或锅盔什么的偷偷给自家媳妇吃。有一回花家裹脚老太数落儿媳妇张蕙兰懒惰不做事，张蕙兰跑回娘家一哭诉，娘家母亲心疼女儿，一溜烟儿小跑，冲进花家二老的小屋，指着花家二老的鼻子好一阵叫骂，骂花家老爷子是个没用的，什么家当也没留给儿子，老了生个儿子祸害别人家闺女，骂花家老太是个惹祸精，谁嫁闺女生不出儿子来就笑话人家，你老家伙还不是生了一堆女儿还抚养不活，老了才生个幺儿子害人，花家老太大气都不敢出，从此便再也不说二媳妇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