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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十年之期

景殊每隔一月，便会回到怀梦阁的石室中，看一看玉井。今日，便是十年之期。
景殊早早便解开玉棺的封印，静静地站在棺前，视线始终停留在玉井脸上。玉井现在的模样，与十年前毫无分别。面色仍是那样白里透红，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夜。

玉井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漆黑的虚无，将脸转向一边，才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景殊。不禁有些疑惑，景殊的一点都没变，十年，真的过去了么？

“景殊，真的十年了么？”玉井缓缓坐起。

景殊不奇怪玉井会有此一问，十年于自己而言，是一日日过的。对玉井来说，却浓缩成了一个夜。景殊牵起玉井扶在棺沿的手，将她拉出棺来，“真的。”

这十年日日的煎熬，都不是假的。

玉井站在景殊跟前，笑的灿烂，期待地问道:“那，景殊哥哥，我们回家吗？”

对玉井来说，家，便是那座无名的园子。

“嗯，走罢。”

这一次，玉井没有跟在景殊身后，而是拉着景殊欢快地跑出这个石室。虽然走道仍是一片漆黑，玉井却记得来时的路。怀梦阁的第七层，第一次回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一大一小。可以看见光，说明已经到了第六层，玉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景殊，不知何时他又戴上了那个哭脸面具。

景殊第一次被人这样拖着跑，有些好笑，忽然记起，许多的第一次，竟然都是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声音带笑，“怎么不跑了？”

玉井对他眨了眨眼，“因为景殊哥哥，是阁主啊，要保持形象。”

景殊忍不住笑了，揉了揉玉井的头，道:“没关系啊，他们只认得这个面具，丢脸的是阁主，不是我。”

“我们还是用走的罢。”

二人走出怀梦阁时，已是深夜时分，玉井又回头看了一眼怀梦阁，黑色巨塔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无数怀梦草却越发妖红耀眼。

从树林出来，又一次经过落月湖，这次，玉井才算明白了落月之名，因何而来。湖面不似白日的碧蓝，而是一种滞重的黑，犹如将夜幕颠覆，投在这湖里。无数微茫的星光沉浮，却始终拱绕着最亮的月，月的周围似乎是涌动的血色，更不同的是，天上的月圆，地上月缺。

玉井好奇道:“景殊哥哥，这是幻术么？”

景殊摇头，“不是，落月湖数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湖底的月，从未圆过。”

玉井脱口而出:“我知道，她肯定是在等人。”

“不过是月亮折射的影子被扭曲罢了。”怀梦阁秘密，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说中了。

“真的么？”玉井瘪瘪嘴，不怎么信的样子，她就是觉得这个月亮在等人。

“嗯。”景殊不再多言。

“好罢，那我们回家罢。”玉井道。

“走罢。”景殊转身向城内走去。

啊，又要走，这里离城里有好远的路呐，玉井在心里哀嚎。眼看着景殊已经走了好几步，玉井连忙追上去，扯着景殊的袖子，期待道:“景殊哥哥~咱们御剑回去罢~”

“不行，城里可还有凡人。”景殊不为所动。

“没关系啦，不是还有隐身术嘛，不会被发现的，好不好嘛~”玉井拉着景殊的衣袖荡来荡去。

景殊平日里都喜欢走回去，他觉得这可比御剑有意思多了。这丫头的声音越发变得软软糯糯的，每次撒起娇来，妥协的总是自己。景殊点了点玉井的鼻子，“那就御剑罢，懒丫头。”

“景殊哥哥最好了~”玉井欢呼。

长剑出鞘，悬在离地不高的地方，玉井早等着了，一下子就蹦了上去。

景殊直接带着玉井进了园子，落在拦欢院前，等玉井下来，便收回了剑。吩咐玉井好好休息，明日会来找她。说罢，便转身离开。

拦欢院内灯火通明，都知道今日院子的主人要回来。玉井独自进了拦欢院，绿岚红隽早已等在屋外，玉井看着灯火映照下她们脸上都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这才相信，真的过了十年。

绿岚红隽拉着玉井的手，进了院子，不仅是嘘寒问暖，从她们的话里得知，这些年，她们竟也不在这个院子，而是各自做别的事，这些事，玉井也没问。只知道她们这次回来，是景殊特授意的。

玉井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又聊了这一会，夜愈发深了，玉井本想再说些什么，绿岚红隽便催她睡了，有话明日说，也不迟。

二人走后，玉井躺在床上，长叹一声，都睡了十年了，还睡，自己现在可精神了。玉井躺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天快破晓时才睡下，谁知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景殊斜靠在床对面的小榻上，对她一笑，道:“懒丫头，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还睡到这么晚。”

玉井打着哈欠，声音懒懒的，“我也不知道嘛，景殊你快出去，我要换衣裳。”

“我叫绿岚红隽进来。”景殊起身去了房门口。

绿岚红隽很快将玉井浑身上下打理了个清楚，景殊这才又进来。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人，景殊让玉井坐到自己这边来。

等到玉井坐好，景殊便道:“玉井，想见你的亲人么？”

玉井漠然道:“不想，我以为我的亲人早就死绝了。”

“是你叔父。”

“是么，可是我不想见他。”玉井握紧了手，有血缘又怎样，还不是个陌生人。

“他很想见你，我打算送你去青阳修仙，你叔父是最好的媒介。”至少青阳不会怀疑。

“我不可以在怀梦阁修仙么？”玉井抬头看着景殊，想听见景殊应允，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即便不可能，也要试一次。

看着玉井的目光，景殊缓慢却坚定的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不可以妇人之仁。

“半年后青阳会来洛城挑选弟子，你叔父是南国的宰相，你可以用他千金的身份去青阳，明日他会来这里接你，这半年你就待在他府上罢。”景殊神色淡淡，话语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玉井这才想到方来时景殊让自己学的那些东西，原来这一切从十二年前就已经开始。

一股寒意浮上心头，玉井问道:“让我去青阳，除了修仙，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