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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烫手山芋

刘艳无奈，只好说：“但是我没有工具啊……”
塞尔维亚女孩说：“直接用手拔！”

刘艳说：”这样很容易造成感染的！“

塞尔维亚女孩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感染？快点，没时间了！“

那凶狠的语气让刘艳心一颤，不敢再犹豫了，用手抓住钉头，低声说：”我要拔了，你忍着点！“

塞尔维亚女孩喘声说：”动作快点！“

刘艳咬咬牙，开始用力！

那根又粗又长的钢钉被一点点的拔出来，塞尔维亚女孩浑身肌肉都在痉挛，俏丽的脸庞上冷汗涔涔而下，她拼命咬紧牙关，牙根都咬出血来了才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刘艳猛一用力，那根足有四寸长的钢钉终于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箭直直的喷到他的身上。塞尔维亚女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软倒，几乎虚脱了。

刘艳赶紧扶住她，关切的问：”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塞尔维亚女孩摇摇头，冲她虚弱的笑了笑，拿出小小一包药粉打开给刘艳，示意她帮自己擦到伤口上去，然后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注射器，扎入自己的静脉之中，将里面那几毫升药剂全注了进去。刘艳看得心头一怵，她知道，这是一种药效极强的兴奋剂，注射几毫升就能让人在伤势极重的情况下保持清醒……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在伤势太重的情况下昏迷实际上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可以让人暂时摆脱无法忍受的痛苦，而这种药剂就破坏了这种机制，在让人清醒的同时，也会带给人双倍的痛苦。一些穷凶极恶的黑帮在虐杀卧底的时候会用到它，被注射了之后，受害者在长达三四十个小时惨无人道的酷刑中始终保持清醒，连昏迷过去都成了奢望。一些雇佣兵在战场上也会用到它，受了重伤又被包围了的时候就给自己一针，可以短暂地压制住伤痛，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相对较好的体力，作最后一搏。

是兴奋剂就会有副作用，药效越强副作用就越大，这种也不例外。所以看到这个女孩给自己注射这种药物，她心里有些不忍，说：”这种药对身体损害很大的！“

塞尔维亚女孩笑而不语，将活塞一推到底。注射完了之后，她吁出一口气，似乎轻松了一些。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当短暂的药效过去之后，她会更加痛苦并且极度虚弱，什么时候缓过来全看运气。不过她显然没有考虑过以后，一脸轻松的穿回外衣。她注意到犬吠声又近了些，犹豫片刻，她探手进胸口，从内衣里取出一个小小的U盘塞到刘艳手里：”帮我拿着！“

刘艳问：”这是什么东西？“

塞尔维亚女孩说：”很重要的东西，我就是因为它才受伤的……有人在追杀我，他们快到了，我去引开他们，你拿着它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

刘艳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接过来的不是什么U盘，而是一枚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老天爷，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驻外记者，能挖到一条有价值的新闻就谢天谢地了，她可没想到要卷入一场凶险异常的间谍战中去！他叫：”我……我只是一个记者啊，我帮不了你！“

塞尔维亚女孩神色苦涩：”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拿着它，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去向警察求助，更不要去相信我们的国家安全部的人……这些部门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就是因为相信了他们才会陷入绝境的！如果你相信了他们，你会死得很惨！“

刘艳快要吓傻了：”那我还能相信谁？“

塞尔维亚女孩说：”谁也不要相信，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如果可以的话，你尽快带着它离开塞尔维亚，回到中国，然后将它交给你们的外交部，我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途径了。“

刘艳手都开始发抖了：”这张U盘里到底是什么内容，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塞尔维亚女孩说：”一个邪恶的计划，一个要彻底毁灭南斯拉夫的阴谋……他们已经将南斯拉夫撕裂成几块了还不罢休，他们要彻底毁灭我们！我和我的战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拿到这份计划，然后不断遭到他们和他们的走狗的追杀，整队人死得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好不容易杀透他们的包围逃出来，去向警察求助，结果警察也是他们的走狗，那位警察局的局长亲手用锤子将这根钢钉一点一点的敲进我的后背，逼我把东西交出来……“她握紧刘艳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说：”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要把东西交给警察！“

刘艳打了个冷战，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塞尔维亚女孩说：”谢谢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刘艳低声叫：”喂，我该去哪里找你？“

塞尔维亚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惨笑：”你恐怕没什么机会找到我了……记住，我叫博斯科维奇，牢牢记住这个名字！“说完将刘艳推回厕所里，弄灭她的手电筒，然后了出去。

刘艳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在某一刻，这个女孩的背影跟湘江上那位带着一包炸药驾驶冲锋舟冲向那个爆炸威力不亚于小型核武器的特种兵很像……都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没有想过要后退一步！

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博斯科维奇……博斯科维奇……“

后来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塞尔维亚女孩希望她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她隶属南斯拉夫国家安全局九处A小组，是一支绝密的精英小组。在这次行动中，她的上级叛变，整个A小组死得只剩下她一个。敌人步步紧逼，她所拥有的一切联络渠道都不安全，到处都是叛徒，只能孤军奋战，孤立无援。如果她死了，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具尸体姓甚名谁，因为她所有的档案都被销毁了……所以她希望有个人能记住她的名字，记住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遭，哪怕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相处还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

这就是特工的命运。

提起特工，大家想到的可能就是豪车、美酒、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千娇百媚的美女以及各种艳遇，很浪漫，不是吗？可惜，这些都是假的，真正的谍战处处充斥着欺骗与阴谋，处处都是致命的陷阱，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朝不保夕才是特工的常态。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死的，甚至都不知道这具尸体叫什么名字————如果还有尸体留下来的话！

犬吠声很近了，似乎就在厕所门口，那吠声跟打雷似的，不难想象这条警犬有多凶猛。刘艳躲在厕所里面浑身发抖，极度恐惧揪住她的心灵，仿佛下一秒那条警犬就会破门而入，将她撕成碎片，她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哒哒哒！

微型冲锋枪清脆的点射响起，警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没了动静。有人用塞尔维亚语厉喝：”她在那里！抓住她！“

然后就是纷旮的脚步声和枪声，枪弹破空的呼啸声在黑暗中格外的凄厉，吓得刘艳恨不得在墙上找条缝钻进去。隐约的，她还听到了惨叫声，是男的，极其痛苦，显然是中弹了。博斯科维奇一边射击一边奔跑，将追兵往远处带，这从没有停歇过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她正努力的将追兵带离这里，给刘艳创造机会。而追兵也真的被她吸引了，一古脑全奔她而去，居然没一个进厕所来搜查的。

刘艳的心越揪越紧。她数了数，至少八到十支枪在开火，身受重伤的博斯科维奇绝对顶不住这么多人的进攻的，被击毙或者被俘虏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她倒下了，追兵必然要对她呆过的地方展开搜查……

她咬咬牙，慢慢站起来，以最轻微的动作推开门走出去，把头探出门口去张望，只见百米开外流弹乱窜，膛焰闪烁不定，打得异常激烈。这恐怖的场面让她两腿发软，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一旦博斯科维奇倒下，就该轮到她了，所以她必须赶紧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的狂跳，迈动发抖的腿，走下那几级台阶，钻进树丛中，背对着那帮正在围攻博斯科维奇的家伙，撒腿狂奔！树枝划破了她的脸颊，她也顾不上了，只知道跑、跑、跑，有多远跑多远！

幸运的是，公园的大门口离这里没多远，眨眼就到了。

就在她迈出门口的时候，微型冲锋枪清脆的鸣叫声停止了，她分明听到有粗野的男声在吼：”她没子弹了，抓住她！“

接着是博斯科维奇的怒吼。她的吼声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却震撼着人的灵魂：”伟大领袖铁托万岁！南斯拉夫万岁！！！“

轰！！！

一声巨响如惊雷般震撼着贝尔格莱德的夜空，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最美丽的年华里以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