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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来不及，握你的手

江面上，风怒号着，卷着羚乘坐的快艇慢慢远离游轮。
“不，不要，顾少清你过来，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她失声大喊着，颤抖紧绷的声音被江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焦躁着急地在快艇里乱转，似乎是想找到一条通往顾少清的出路，可是没有，没有。

目光，死死盯着燃烧着冲天大火的游轮。

她看到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人拿出了手枪，对着顾少清砰砰就是几枪，顾少清斜着身子躲开了，却不得已进入了大火中。

那人见到如此，似乎是朝着羚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忽地转过身往回走。

羚看到顾少清居然追了过去，但他动作迟缓，看来是受伤了。

“顾少清，你回来啊回来啊。”

朝着空中，伸长了胳膊。

大火吞没了他的身影，如蛇信子的大火阻挡了视线。

心，渐渐往下沉。

“砰——”

完全出乎意外的，不曾预料的，眼前巨大的游轮，突然发出震天的爆炸声，无数碎片烟花-雨一样落在江面。

羚乘坐的快艇被巨大的气浪冲出了好远，散开的火云像一朵硕大妖冶的蘑菇云，在她眼前刹那绽放。

而后，收缩，紧接着无数碎片下雨般砸到江面上，砸到快艇上。

张嘴，喉咙里似是灌了铅，发不出声。

伸在空中的胳膊，站立的身影，像是一座雕像，动也不动。

“不——”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凄厉绝望的叫声划破长空，惊醒岸边的人。

羚趴在快艇上，扭曲着肢体，声嘶力竭地喊着顾少清的名字，双眼紧盯着游轮，似乎以为下一秒，顾少清就会突破重重大火出现在她面前。

一直以来，他都是她的救星，她的幸运星。

他像是她的齐天大圣，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他怎么可能会出事？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刚刚那么气派恢弘的游轮，眨眼间不见了，江面上只剩三三两两将沉未沉的铁片。

刚刚的一切，好像是她在做梦。

用力地闭了闭眼，耳朵里忽地听到岸边无数的喧哗，火警的警报声响彻四周。

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并未消失，口中心中默念的那个人也并未出现，眼前，只多了数只快艇朝她而来。

为首的那只快艇上坐着宋洛。

是宋洛。

她居然高兴起来。

一定是来通知她顾少清已经上岸了，一定是。

宋洛跳到了她的快艇上，一把扶住了她抖个不停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陶小姐——”

羚看着他，语速莫名飞快地说：“宋助理，顾少清已经上岸了，对不对？他没有伤着吧？是他叫你来接我过去的吗？”

宋洛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他什么也不说，只示意跟着上来的火警发动快艇。

羚被他们带到了岸边，在岸边杂乱的人群中奔跑着，寻找着。

一边大喊顾少清，你在哪？

甚至跑到救护车里去看，问医护人员顾少清在哪？

所有人都对她摇头。

心中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泼上冷水，可是，她没有放弃，仍然一个一个地问。

人群中，大家像是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她，心想她一定是被刚刚的爆炸吓傻了。

是啊，那样威力巨大的爆炸，就跟电影里的镜头似的，特别的吓人。

想必游轮上的人不被火烧死，就是被炸死了。

活该！谁叫他们都是有钱人。

……

“陶小姐，陶小姐——”宋洛找到羚，一把紧紧拉住她，沉声低唤。

羚看着他，满含希翼地问：“你找到少清了？”

宋洛静默良久，却不得不难过地摇头，见羚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他急声安慰：“顾总会没事的，救援队已经在搜索了，他们一定能够找到他。”

此时此刻，江面上出动了无数救援人员，正在打捞。

可是，江风巨大，澜江水深，打捞工作并不容易。

羚冲到岸边，直勾勾地盯着见面，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祈求老天保佑顾少清，保佑他千万不要出事。

千万要活着回到她的面前。

宋洛担忧地站在她的边上，紧紧盯着，生怕她一个冲动，跳进澜江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闻讯的顾家人都来了，顾爸还算镇定，顾夫人和顾宝贝则早哭成了泪人。

顾夫人冲到羚的身边，对着她一阵厮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不是你掉进澜江里，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不——他没有死，没有死，你胡说胡说！”

一个‘死’字，引爆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羚，她转过身，凶恶地推了一把顾夫人，冲她吼回去。

顾宝贝扶住踉跄不已的顾夫人，望向羚的视线也不免生出了怨愤。

“你们都别吵了，少清福大命大，会没事的。”还算冷静的顾爸冷喝一声，阻止了大家的吵闹。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直到东方发白。

每一次，救援队负责人都垂头丧气地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摇头。

这一天，是这一年中最冷的一天，零下7度。

江水冰冷刺骨，好好的活人碰一下都冻得发抖，别提经过爆炸或许伤势严重的人，在里面泡上几个小时会被活活冻死。

“你们再找找，我儿子一定在某个地方，你们再找的仔细点。”顾爸不放弃，叮嘱。

“大家都累了一夜了，这样吧我再叫其他人来，我们轮换着打捞。”

顾爸立刻点头。

随着时间的逝去，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太阳穿过云层，照耀着江面。

随着时间的逝去，大家的希望被渐渐磨灭。

顾夫人第一个受不住地晕了过去，顾宝贝把她扶进了车内，开了空调给她取暖。

她望向外面，羚依旧跪在岸边，后背僵直了，动也不动。

她的背影如此孤绝，让人看了忍不住掉落，不忍再责怪她。

多么残忍！

他们两个人明明圣诞节还那么浪漫地拥在一起跳舞，不过短短数日，居然天人永隔！

羚失去了咚咚，现在又……

不，不会的，那个人是她大哥，是她从小虽然冷脸但其实很疼自己的大哥，是无所不能的好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可能？

眼泪，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沿着小脸往下掉。

……

岸边，顾爸去拉羚。

羚扭着身子，不起。

“你这样会冻坏自己。”顾爸开口，坚持要让羚起来，并示意一旁的宋洛，两人一起去拉她。

她突然崩溃地大哭，挣扎着朝前冲。

“他怎么可以不来见我？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那年在韩国他给我过生日时我许下的愿望，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的爱他……”

“我许下的愿望是想要和你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顾少清，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如果听到了，请你出现在我面前，请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不要对着澜江哭泣，不要对着澜江失去你……”

发自肺腑的刻骨铭心之言，一股脑地冲出酸涩的喉咙。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滔滔翻滚的江水，轻而易举地卷没她情深刻骨的话。

没有回音，没有回音。

只有连绵不绝的江水拍案声，羚控制不住地朝前冲，朝前冲。

双臂，被顾爸和宋洛死死拉着。

两个人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俱都为她难过。

一路看着他们艰难地走到今天，没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

边上，警察召唤来了游轮的主人，正在做笔录，他们时不时地看向顾家人，心情也是沉重。

所幸的是，据昨晚募捐晚会的举办人讲，事故发生时游轮上的人都撤离了，包括所有服务生，他们也不懂为什么还有人在游轮上没走，还发生了这种可怕的意外。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亲自去找他，他们太无能了，都找不到他，我要自己去找。”羚作势要跳进澜江内。

顾爸望一眼宋洛，示意他把羚打晕了。

宋洛赞同地默默点头，自后面在羚的脖颈处落下重重的一击，而后看着羚软软地往下倒。

“她情绪太过激动，先把她送回家，叮嘱张嫂看着她。”

宋洛点了点头，也不避嫌地抱起了羚，塞进了车内，送她回顾宅。

……

不知道过了多久，羚睁开眼，看到头顶熟悉的天花板纹饰，熟悉的吊灯，偏头，下意识的喊：“老公——”

然而，枕边空空如也。

她坐起身，赫然看到床尾站着正在垂泪的张嫂。

“张嫂，你在这儿做什么？”她脱口就问。

张嫂忙敛了泪意，“我来问问少夫人想吃什么，好叫厨房去做。”

羚看清了她脸上的悲痛，看清了她擦泪的动作，记忆，像是带刺的毒刀，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给予她心脏重重的一击。

倏地掀被下床，尖利的问：“少清回来了吗？他们有没有找到？”

张嫂的眼泪忽地一下哗哗往外流，慢慢摇着头。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跳下床，立刻就往门外冲，却被张嫂一把拉住，“少夫人，已经过了三天三夜了，少爷……找不回来了。”

三天三夜？

怎么可能？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