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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聪明处世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忙季，元旦结束过年前的最后两个礼拜，清风带着所有的同事进驻了四川的华盛总部，结果由于水土不服，项目上就有个小朋友病到了。这个小朋友不习惯四川的饮食，分到抽凭证的工作又不顺利——财务部门对口的人总是以自己年终结账工作繁忙为理由而将审计工作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后。这个小朋友碰上了困难又觉得要自己解决，硬扛，结果心理压力大，睡不好，再加之拉肚子，竟然在会议室就直接晕倒了。
这么一搞本来就焦头烂额的清风更加觉得雪上加霜，但是她自然不能显示出来混乱，她再乱军心就乱了。清风让和这个小同住的另外一个小朋友送她到医院，然后剩下的人继续待在会议室，坐下来一思量她突然觉得问题比她想象中可能要严重，项目组都坐在会议室里，红姐以前带的人和今年刚刚入职的小朋友明显要沉默寡言很多，清风是历来鼓励大家气氛活跃的，工作已经那么累的，每天面对彼此要十二个到十六个小时，如果互相不沟通气氛沉闷，只怕压力更大，紧张情绪更重。但清风也不是特意讲笑话给大家散心的风格，她现在担心的是除了病倒了的小朋友，还有很多人手上有困难却没有说，不排除有的人是想自己解决问题，怕的是硬扛。

硬抗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放飞机——在工作底稿里面作假，明明没有看到审计凭据却随便给pass，一个是拖到最后时间紧迫才把困难说出来。于是清风想这个时候只能利用中国人解决问题最有用的工具之一了——请客吃饭。清风在礼拜五的下午对大家说，今天晚上如果大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她请大家吃个饭，最近做的太辛苦了，而且更对不起大家的是这个周末也要加班。

听到吃饭而不是新一轮的工作分配，大家松了口气。吃饭间清风绝口不提工作，也不做一个主持大局的主角，提一些小话题让大家去聊开。果然一席饭下来，以前跟过清风的人和红姐项目上的人沟通多了很多。因为大家谈笑间会说——某某某，我以前觉得你可严肃了，原来你那么搞笑。

这就是清风的目的——让他们去对话去融合，让他们建立私下“讨论”清风的桥梁。小朋友不了解项目经理的时候不就喜欢互通有无吗，说说经理的好话坏话，给对方“划重点”了解每个经理的风格。倒不是清风有信心，她会是一个人人都觉得好的经理，但是她想让不了解她的人早点知道，她绝对不是不愿意听下属汇报困难或者说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她也没有绝对的上下级观念，事务所找的人，质量都不会差，大家来这里多少都是带着一份骄傲和对自己的高要求来的，往往工作做的不好都是因为沟通不畅或者是小朋友私自硬扛困难导致小事变大不可收拾。而清风对经理这个位置的定位不是一份权利和地位，而是一份组织和穿针引线的责任。

饭后清风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跟大家说，这个周末恐怕大家还是要加班，现场审计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再坚持完这一周就过春节了，我保证过年的时候绝对不会骚扰你们。但是我还有个事情要麻烦大家，就是要请大家在明天上午的时候把客户还没有给我们提供的资料，包括已经过了deadline还没有给的，和你们预期有困难的，列一张简单的list给我，我统一去跟他们财务总监谈谈，以保证下礼拜能把我们现场审计全部做完。

大家都表示会积极的配合，清风松了一口气，而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和红姐谈了。清风入现场的第一个礼拜是Henry一起带队过来，合伙人和客户开会总是和和气气，红姐一口表示会很好的配合清风的工作的。但是谁都明白有些话是场面话，碰到实际工作中的问题，就像两口子过日子，总有一地鸡毛的时候。审计的角色最尴尬，你其实是被一个公司的股东、关联方委托去完成公允的审计报告，必然会发现一些公司管理者不规范、徇私舞弊的地方，不至于每家公司都有舞弊这种大贼，但是不规范或者说不符合财务政策的规定这种毛病多少都能查出来一些。所以清风和红姐从某种层面上就会站在一个对立面上，也难怪有的时候客户会骂会计师事务所拿钱不做事尽搞事情。

客户拖欠各类凭据这类事情只怕是在任何一个项目上都不稀奇，因为财务人员对审计员来“检查”工作多少有一种排斥。催客户的确是可以六亲不认的背审计规定说——你们没有在审计员规定的时间内提供审计证据，到时候不要怪我们出具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但是日常沟通里面有很多技巧没有必要这样缺乏艺术的处理，毕竟客户也是长期的金主，大家的目的不是互相威胁，而是解决问题。

正当清风在斟酌如何和红姐沟通的时候，吕悦的电话进来，因为工作需要向她请教几个财务问题。吕悦果然是个在工作上非常认真的人，问问题的思路也很清晰，难怪说做咨询的人要懂得问正确的问题。末了吕悦问了问清风的情况，清风想到吕悦正好是做华盛这个行业的研究的，就把眼下正觉得犯难的问题跟吕悦说了说。吕悦行业领域一句没有评论，倒是智取红姐给了些想法——红姐这样的喜欢高高在上的人，说难搞也难搞，说容易也容易——去和她放下面子来套近乎，拍马屁，说她以前的底稿做的好，然后放下身段求助她，而且红姐自己现在也处于要融入华盛的阶段，所以正缺个给她“鼓舞”士气的人，还要找到机会在她下属面前表示对她的敬仰，她一定很受用。

清风惊讶了一番，她没有想到吕悦是个看人如此一针见血的人，自己一直以来只想过公事公办态度谦和，倒没有想过带一个面具去智取，不过有何不可呢。不违反原则巧妙的解决问题，不就是她欣赏的聪明人的处世原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