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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前,黄鼠狼千叮万嘱,一路上不要任性使小性子,驿站简陋,不要给地方官府添麻烦,可以住到舒服的客栈去。
出发五天后,前行车队抵到江南,夏玉瑾渐渐回过味来。出使江北,黄鼠狼一文钱路费都没给。他当差不但要干活,所有开销还要自己掏腰包,甚至还包了随行官员和侍卫的吃喝住行?
夏玉瑾拍案而起:“太可恨了!”眉娘吓得拿筷子手一抖,要夹給叶昭的红烧肉掉落地面,她悄悄看了眼郡王难看的脸色,赶紧将功赎罪,重新夹了块肥腻腻的大肉放去他碗里。
夏玉瑾愤慨道:“皇伯父居然没给我办案经费!”
秋华自顾自地往嘴里扒饭:“国库穷,没办法,这醋烧鱼不错。”
秋水笑眯眯地挽起袖子,给将军夹了块醋烧鱼,慢悠悠道:“南平郡王高风亮节,全大秦贴俸禄干活的是只有你一个了。”
叶昭将碗中醋烧鱼夹回给夏玉瑾。夏玉瑾依旧满肚子牢骚,又不敢回去找黄鼠狼要钱,只好吃下闷亏,双眼滴溜溜地转,四周乱看“风景”,补偿受伤的小心肝。
自古江南多美女。虽不如上京佳丽的国色天香,却有水样温柔在骨子里。他见惯了华贵美人,再看看乡野美女,极有情趣。
这边客栈旁酒肆的老板娘身段娇小,面若芙蓉,倒酒的时候露出截莲藕般的玉臂,上面晃着两个绞丝银镯子,真让人恨不得摸上两把,中等。那边卖花的小媳妇媚眼如丝,腰细屁股大,走起来扭啊扭,头上的细银簪上的桃花坠轻轻晃,真是风骚动人,中上等。刚经过的那个俏寡妇,胸部丰满,容貌俊俏,难以言喻的感觉,中等……
夏玉瑾一边专心致志地看,一边在心里悄悄给美人评等级。
“哟——不写情诗不写词,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嘹亮山歌隔水传来,歌声软糯,绵音悠长。
黄昏余韵中,窗的那边摇来几只小舟,舟上站着数个采莲少女,嬉闹玩耍着,贫穷的装束掩不去青春娇艳的面孔,唱歌的少女更是鹤立鸡群的美,杏眼含情,皓齿如雪,乌发似云,鬓边簪着朵茉莉花,穿简陋的蓝色碎花土布裙,收得窄窄的腰身,衬出高挑的身段,惹河边儿郎纷纷翘首相看。
夏玉瑾看得呆了,恨不得吹几声口哨来调戏小美人。眉娘轻轻捅捅他:“郡王爷……将军在看……”
夏玉瑾想起媳妇在侧,心头一惊,自觉不妥,赶紧收回纨绔视线,端正态度,将面部表情调整成正人君子,然后温柔看向媳妇,想背几句义正词严的柳下惠语录。
他不看尚好,这一看,差点被气疯。他媳妇看美人看得比他还专心致志!还好色!眼睛都快粘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
夏玉瑾输人不输阵,继续把小美人往死里看。
门外铜铃被风吹响,青色马车徐徐停在路边,有个穿着华丽,长相俊美的少爷带着个清秀随从,在护院的陪同下,走到店门,稍稍皱眉,含笑对随从们道:“荒山野店,只好将就了。”
店小二赶紧跑去门口,抹着脑袋上的汗珠,为难地对他们解释。“客官,不好意思,今天饭馆给京城来的大爷包下了。”
随从愠怒:“到底是谁?好大的架子?我们章少爷……”章少爷拦下他的不客气。
店小二赔笑道:“听说是去江北贩米的商人,出手大方,带着好多车马,别说本店,就连隔壁饭馆和隔壁隔壁的饭馆都包下了,要吃饭得等等,或者几位爷先去小摊吃碗馄饨?”
只要开口说自己是郡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全部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地方官员也争相来巴结,夏玉瑾不耐烦和官员打交道,刚过两个县,就给饶得烦不胜烦,琢磨着戏中微服私访,为民除害的故事似乎很威风,便隐了身份,改了衣衫。
由于他在市井中混惯,骗人演戏样样精通,又没有皇家架子,装成要去江北贩粮的大商人,言行打扮竟丝毫不露破绽。叶昭见他玩得欢喜,顺其意,将侍卫扮成保镖,让随行官员装作管事,车夫与仆役照旧,车队里除了夏玉瑾的私人物品外,还有临时调去江北救急的三十车粮食,乍眼看去,也难识破真相。
“咱们少爷身娇肉贵,若不是路上坏了车轮,耽误时辰,哪里看得上你这肮脏破店?!”门外随从见区区商人,占了那么多的地方,心有不忿,还想争论。
章少爷叹了口气,慢悠悠摇着扇子,笑道:“算了,这里不是江北,要与人为善,莫相争,咱们走吧。”
随从撇撇嘴,不甘心地嘀咕:“若这里是江北,非要打死这狗奴才……”、
夏玉瑾听见门口吵闹,好奇看去,视线正与章少爷对个正着,见是个家境略好的普通青年,长相精神,气质斯文,并不惹人讨厌,倒是旁边那跋扈的随从给气得脸色发红。他知道是自己包饭馆害人家没饭饿肚子,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朝他们笑了下,转回头去。
美人一笑桃花生。
章少爷手中扇子落地,愣愣地看着他。见瘦削身材罩着宽大的白儒衫,腰间佩着块绿玉佩,微风吹过,几缕乱了的青丝被微微吹起,拂过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拂过精致漂亮的五官,长长睫毛下那双比星星还明亮的双眸,含着笑意,微微弯了弯,衬着窗外碧波万顷,满湖荷花,将他以前见过的所有美人都比作了地上尘土。
那扭头瞬间的含情秋波,更是勾得人心猿意马。只是不知……
章少爷快步迎上,走到夏玉瑾身边,压着蠢蠢欲动的心思,用生平最温和的笑容,低声下气恳求:“在下姓章,是个秀才,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夏玉瑾想了想,回礼道:“姓玉。”
章少爷:“玉公子,我们主仆没赶上饭时,镇上又没什么能吃的好饭馆,腹中饥饿,实在难熬。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结个善缘,让我们在旁边搭张桌子?”
只要给足面子,夏玉瑾是很好说话的人,他见对方软言相求,便拿捏着商人心态,带着笑容,拱手客气了几句,然后指着旁边唯一一张没坐满的桌子,请他们主仆过去。
章少爷被他笑得心脏狂跳,几乎忘了地北天南,又不敢露出破绽,赶紧坐去旁边,用眼角余光,细细观察。玉公子身边坐了个插金戴银的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似乎是他的夫人或妾室,正怯生生地试图讨好他,却被极度厌恶地甩开。还有两个浓眉大眼,顶多只能用过得去来形容的丫头,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却专心致志地粘在旁边冷酷英俊的”男子”身上,不停斗嘴,气氛暧昧,最后还……还悄悄握住了那“男子”的手,用力捏了两把,低声道:“今晚你给我放老实点。”
“男子”宠溺地点了点头:“嗯。”
原来这玉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章少爷大喜,只恨不得立刻勾搭到手,好好亲热亲热。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侍卫仆役们很疲惫,就连每天趴车上睡觉的夏玉瑾,屁股也痛得撑不住了,于是决定在这座美丽的江南小镇休息一晚,重整队伍,待次日清晨再出发。接近三百人的队伍太过庞大,大部分随行人员的住宿都要自行搭帐篷解决,并轮流看守粮食。唯夏玉瑾怀念床的滋味,带着媳妇、通房、官员、随身仆人们去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里居住。
章少爷打听到情况,先下手为强,立即让人去客栈,掏银子和店小二确认玉公子的房间,然后连哄带骗,付了十倍价钱,和住在他隔壁的丝绸商人调了房间。
薄木板墙壁那头,隐约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章少爷知是玉公子与他“男人”回屋,迅速在床铺上翻了几个滚,将耳朵贴在板壁上,认真偷听。
“混账!”玉公子在低吼,“不是在锤骨吗?碰的是哪里?!”
不知是桌子还是椅子被碰倒了,倒落地上,重重地响了声,然后安静了一会。
“男人”挑逗道:“这里?”
玉公子闷哼了声:“无耻!”
“男人”笑道:“你第一天发现我无耻?”
玉公子拍案而起:“老子就喜欢你无耻!”
接着是重物倒在床上的声音,小物件落地的声音,床铺剧烈摇晃声。
……
玉公子真是尤物啊。
章少爷死劲地听,拼命地听,仿佛已看见墙壁那头的景色,粗鲁地拖过清俊随从泻火。随从鬼哭狼号,连连求饶。
“叫你不听话!叫你惹起爷的火!”
“少爷!我再不敢了!”
“欠教训!”
“少爷,好痛!饶了我吧!”
……
玉公子真是尤物啊。
章少爷死劲地听,拼命地听,仿佛已看见墙壁那头的淫靡景色,听见身体相接的激烈碰撞声。觉得浑身都冒起邪火,赶紧拖过清俊随从发泄,他满脑子都想着玉公子的模样,蛮力狂发,干起活来毫不怜香惜玉,直干得随从鬼哭狼号,连连求饶。
“叫你不听话!叫你惹起爷的火!”
“少爷!我再不敢了!”
“欠教训!”
“少爷,好痛!饶了我吧!”
……
夏玉瑾好奇:“啧啧,隔壁哭得那么惨,他在揍人吗?”
叶昭不在意:“大概吧。”
夏玉瑾很专业地点头:“跋扈的奴才确实欠教训!免得奴大欺主。”
叶昭漫不经心地附和:“不老实的家伙揍几顿就老实了。”
过了不知多久,夜深人静,两下无语。
次日,百鸟啼鸣,夏玉瑾神清气爽地走出院门,伸了两个懒腰,想起昨夜新鲜刺激的旅途激情,很是惬意,心情也愉快了许多。
“早啊。”章少爷推开房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温和地搭讪,“你们运着那么多粮食,是要去江北吧?”
夏玉瑾喜好交结朋友,从不讨厌和陌生人说话,便笑眯眯地随口答:“是啊,父亲说现在运粮食去江北,有利可图,让我别天天在家鬼混,出门历练一番。”说到这里,他有点郁闷,碎碎念道,“这趟生意,赚了算是他的,亏了……大概从我零花钱里扣……那老狐狸真不是东西,明知道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做生意,居然那么狠!”
章少爷看着这不解世事的纨绔脸,越看越欢喜,哈哈大笑:“现在江北粮价飞涨,一日三变,已经高出数十倍了,你只要能将粮食平安带去,直接卖给当地粮商,绝对是万无一失的暴利。”
夏玉瑾听出话中藏锋,困惑问:“平安带去?莫非一路不太平?”
章少爷叹息道:“水患过后,都有流寇作乱,到处抢劫钱粮,万一遇上,说不准要将小命交代。我原本在松山书院念书,等待两年后的春闱,奈何家父身处江北岫水县做县令,那里受灾严重,很是凶险,许多人都逃了,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才派人来赈灾。趁现在还没有大乱,他让我赶紧回去将家人接走,自己留下来坚守。”
夏玉瑾点头:“这么说来,章县令是个好官?”
章少爷提起父亲,心里也有些自豪,含笑点头道:“他的努力被上头看在眼里,原本打算晋升,可惜天不从人愿,离任前竟爆发那么大的水灾,他都快急疯了。”
章县令是个好官?
夏玉瑾想起岫水县在受灾最严重的名单上,好感顿生,安慰道:“漠河经常发大水,虽然这般凶猛的确实少见,但毕竟是天灾,不是人为的过错。只要章县令认真勘察灾情,妥善处理,上头看在眼里,说不准还得连升几级呢。”
“承你贵言了。”章少爷拱手谢道,“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夏玉瑾豪爽道:“说!”
章少爷道:“你要去江北贩粮,我也要回岫水县,担心路上不太平,总是提心吊胆,见你的车队人强马壮,希望能跟着一起走,有个照应。”
夏玉瑾有些犹豫:“我想去江北州府贩粮,怕是不经岫水。”
“不过绕一两天道罢了,”章少爷大力鼓吹,“江北州府虽好,但岫水受灾最严重,粮价飞升也是最厉害的,而且我父亲在那里做官,你可以住在县衙门,不必担心人身安全,我在当地也有许多朋友,认识粮商,可以帮忙穿针引线,让你的粮食轻松卖出个好价钱,剩下的时间再去江北州府游山玩水,岂不更好?”
夏玉瑾想起要微服私访的任务,越是受灾严重的地方越应该跑,去岫水见见这个清正廉明的章县令也不错,若真是个好官,万万不能被埋没了,应该上报朝廷,好好嘉奖,以作江北官场表率,于是应了下来。
章少爷大喜过望,咽了下口水。强龙不压地头蛇,若肥肉到了自己的地盘,官兵镇压着,还怕他跑得脱?原本就是同路货色,没什么节操可言。若能你情我愿勾搭成功是最好。若是不行,硬上几场,他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没法子到处嚷嚷。
全上京都知道,夏玉瑾极恶男风,他平时脾气好,没皇室架子,怎么冲撞都没大事,但犯了这片逆鳞,是绝对要倒血霉的。那个把他误认为是花魁想赎身的海客,不但被断绝了所有生意,还被活活打断了腿。后来又有几个没眼色的想勾搭他,结果毒打的毒打,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自此,再没男人敢在他面前透露出一丝半点有龙阳之好的意思。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他的防范意识也没那么敏感了。所以他对章少爷的诡异心思并未察觉,答应得很爽快。
叶昭女扮男装多年,残暴凶狠,就算有男人敢对她起色心也没色胆靠近,所以她这方面的防范意识更差,听说章少爷要跟随同行,改道岫水的时候,只觉得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既不会武功,又不像江湖人,铁定翻不出什么浪花,便随口应了。
其余人皆以上司命令为准。于是,车队走到江北边境的时候,拐了个弯,往岫水而去。
章少爷活到二十岁,第一次真正动了心,对玉公子越看越欢喜,甘愿把以前的所有相好统统丢下,不娶妻妾,只盼着能和他两情相悦,长长久久,又唯恐他半路反悔跑掉,不去自家老巢。于是路上百般讨好,再没看别的男人一眼。行为举止皆正人君子,不但极尽温柔,还出手大方,博得众人交口称赞。
夏玉瑾被人奉承惯了。对他的巴结讨好,也没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只觉得路上有熟悉的人讲解风景名胜,古迹文化是桩美事,很快就和他称兄道弟起来,感情突飞猛进,聊得不亦乐哉。
章少爷得势,顺便把有威胁的几个“情敌”都仔细观察了一次。
眉娘是通房婢妾出身,却是王府的家生子,安太妃身边长大的贴身侍女。虽然有点小虚荣的坏毛病,可大体的行为举止,接人待客都极妥当,人长得貌美,性子温柔,聪明能干,比普通的官家千金更加优秀。由于她在车队里深居简出,不轻易抛头露面,难得出来几次,也是管夏玉瑾叫“我家大爷”,这个称呼在许多地方有相公的意思。章少爷便自行猜测她是夏玉瑾的妻子,而好男风的男人娶来的妻子都是可怜人,白占着个名头,夜夜独守空闺,不值得放在心上。
秋华秋水动不动就给玉少爷脸色看,估摸只是保镖下人,直接排除。
叶昭带来的侍卫都是虎狼骑的精英,大多在漠北打过仗,见惯大将军的纯爷们气派,和战场上的凶残气势。就算憋出满身鸡皮疙瘩,也没办法对着那张男人脸叫“夫人”,就连夏玉瑾这做丈夫的,也无法轻易开口喊出“媳妇”两个字来。隐瞒身份的时候,就随便给她改了个名字叫柳昭。于是大家“老大”“花头子”等等乱叫一通,硬是把叶昭叫成了的江湖上开镖局的老大哥。
唯玉公子对她“阿昭”“阿昭”,叫得温柔亲密。
章少爷嫉妒得几乎咬碎了牙。觉得那家伙不过是个下三滥的江湖混混,除了脸长得俊些,身手好些,一无是处。路过龙山石窟的时候,悬崖绝壁上,苏大家亲笔留下的石刻墨宝珍迹,斗大的“望阳峰读书台”几个字,她硬是能读成“望汤将赞书一”,没文化得简直令人发指,玉公子好心指正了她的错误,她居然还面不改色地说:“这字写得太潦草!”
大家都无语了,几个管事暗自窃笑。
秋华附和:“对!字写那么差!应该拖来直接打死!”
秋水接上:“什么狗屁大家,三岁小孩都不如!”
没文化真可怕。玉公子都快泪流满面了。
章少爷对他报以深深的同情。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相识的,但是这等牛嚼牡丹的粗鲁货色,简直是糟蹋了美人。章少爷安慰地轻拍夏玉瑾的肩膀,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让人心跳,正想开口吟上几句诗词,说说历史故事,展示才华,压倒花昭那粗人。
夏玉瑾已经黑着脸,拖媳妇回房,教育她苏大家在文坛的重要性去了。奈何叶昭只有在武学和无耻方面天赋最高,教育和反教育之下,主题很快不知偏去何方,两人蹲在车厢里久久没出来,只有点细微的诡异声音……
莫非,花昭受宠的原因是床上功夫好?让玉公子欲仙欲死,离不了他?
章少爷眼睁睁地等着心上人去和别人行鱼水之欢,难受得就像被剐了无数刀,他表面淡定地喝着香茶,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了岫水县,一定要给玉公子的流氓前相好插赃嫁祸,安个杀人抢劫的罪名,拖去大狱,吩咐狱卒将他偷偷打死或阉割,方消心头之恨。于是悄悄地派了随从,快马加鞭,提前去岫水县安排此事。
随着越来越深入江北水灾地区,四处逃难的灾民越来越多。衣衫褴褛,肮脏难看,面黄肌瘦的他们看着路上华丽的马车和高大肥马,纷纷咽着口水,跌跌撞撞地跟着马车跑,或上前乞讨,或求他们买下自己。又有许多人贩子,在灾民中挑挑拣拣,选出美貌伶俐或聪明强壮的孩子,将来不知送往何方。
哪里都好……饥饿把人逼向绝路。肚皮都不吃饱,能活一个算一个。就算孩子落入青楼妓院,也比全家一起饿死强。
“大爷,我很便宜!什么都会做!给一斗米就行!”
“爷!买我只要半斗米就够了!”
“这闺女又俊又听话,虽然年纪小了些,但稍微养养就是个美人,换两个窝头就好。”
“姐姐,求求你买了我吧!我娘就要饿死了!”
井底之蛙,初见世面。这是夏玉瑾有生以来都没见过,甚至没想象过的惨烈情景。面对伸过来的肮脏手掌,充满绝望的眼睛,空气中散发着的阵阵恶臭,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半步。有些害怕,有些慌乱,更多的不知所措。他想施米,又怕不够分,反破坏了全局计划,可是灾民们又迫切需要米粮救命。
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坚持最初的目的。
夏玉瑾思前想后,狠下心肠,顾全大局,摇手道:“这米,是要送去岫水县的……我……我是个商人……”
立刻,一颗石头丢了过来。叶昭伸手接住,狠狠看向丢石头的孩子,孩子往母亲身后缩了缩。
不知是谁带头开骂:
“奸商!”
“黑心肠烂肚子的家伙,赚钱买棺材!不得好死!”
“哄抬物价的混蛋!生儿子没屁眼!”
“老天会降道雷收了你们!”
夏玉瑾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混乱情景,他终于发现,原来赈灾不是件轻松好玩的旅行,而是条艰难、可怕的荆棘路,略有差池,就是无数大秦子民的性命。
轻松的心情渐渐沉下去,肩上的担子慢慢重起来。
岫水县,到了。他必须好好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赈灾钦差不日抵达江北,大批灾民涌入城中。章县令在焦头烂额中,为防钦差心血来潮到岫水县参观,他不但要派人悄悄将偷工减料的堤坝修缮掩饰,隐藏家中大批含辛茹苦才赚到的金银珠宝,又要重拳出击,将试图告御状的刁民打的打,关的关,杀的关,以儆效尤。
上京与江北消息不通,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岫水县中流言四起。南平郡王是怕事偷懒、贪婪好色、心肠毒辣的皇室纨绔,他位高权重,在上京包养了七八十个娈童姬妾,来江北赈灾只为求财,顺便收罗江北美人,根本不在乎蝼蚁小民的死活,谣言越传越烈,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有鼻子有眼睛的故事,唬得百姓们心惊胆战,纷纷打听御史抵达时间,齐齐放下告状的心思,快点将未嫁女儿和俊秀儿子藏起来,莫让好色郡王看见了。
夏玉瑾一行人,放下游玩心思,快马加鞭赶到岫水县。却见百业萧条,大半商铺都已关门,有许多人在粮铺门口,争吵着要买粮食。店老板却红着眼睛,不停高声大喊:“交通断了,外面不运粮来,库存不足,今天只卖三斗粮!多了没有!价高者得!”
粗糙米面卖出难以置信的天价。
就连不在乎物价的夏玉瑾,也给震撼了:“江北百姓那么有钱?”
叶昭淡淡道:“卖房卖地,卖儿卖女,自然有钱,买的是命不是米。”
夏玉瑾:“房子和地都没了,灾后怎么办?”
叶昭道:“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时是一时,哪里顾得来那么多?”
夏玉瑾啧啧称奇。
秋华在旁边忍不住插口道:“还好啦,现在还有树皮草根吃,卖了房子也能买点粮食等救灾,当今圣上又仁德爱民,比我老家当年的灾荒强得多。那时先是水灾,接着两年大旱,树皮草根都吃光了,只好吃人,我邻居家的姐姐就被卖给屠户吃了。我们姐妹年幼,父亲又有武功,他摸去大户人家,抢了点粮食,带着我们一块儿逃荒。母亲身体不好,出发前夜,为了给大家省些粮食,便自杀了。”
秋水叹息:“那时逃荒也不知逃去哪里,父亲也不会手艺活。活不下去只好上山做强盗了,提着脑袋过日子,朝不保夕,幸好遇到蛮金入侵,将军收编,才得以在战场上闯出条活路来。”
先帝贤宗,喜好奢华,听信小人,性喜猜疑,滥杀忠臣,宠爱嫔妃,不理朝政,许多地方民不聊生,留下个乱七八糟的烂摊子。今上胸怀大志,生就仁厚心肠,对朝廷的混乱痛心疾首,碍于孝道,无法对自己父亲说什么,只能立誓将来要做明君。他上任后软禁了弄权的吕太妃,设圈套诛奸臣,然后奖励耕作,减免税赋,开源节流,安抚流民,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奈何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了,被蛮金钻了空子,以虎狼之势,大举入侵,这时才发现朝中厉害的将军们,死的死,老的老,嫩的嫩,还有一群拍马钻营上来的不靠谱家伙,能用的所剩无几,新秀还没来得及选拔,待镇守边关的叶老将军一死,就给打得差点亡国。
好不容易出了个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还是女的,社论压力极大。
所以,黄鼠狼每天都想挠墙,也是情有可原的。夏玉瑾为伯父默哀了半炷香时间。
等待中,章少爷急匆匆地骑马赶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宛若三月春风,跑到近处,他缓了脚步,不好意思地说:“父亲正在忙于赈灾,无法前来接待,还请原谅。”
夏玉瑾心里对章县令的评价,又上了几个台阶:“赈灾是好事,路上灾民确实可怜,反正现在的粮价高涨,随便卖卖也能赚不少利润,料想不会挨父亲的骂。不如我也舍些米粮,熬点薄粥,施舍一二?”
章少爷越发觉得玉公子不解世事,幼稚得可爱,他笑嘻嘻答:“行善积德,也是好事,如果你想做,我便替你安排个粥棚,只是别施舍太多,免得影响了粮铺生意。”
夏玉瑾不解问:“粮铺不是没粮食吗?”
章少爷笑道:“粮食还是有的,但商人逐利……”他顿了顿,琢磨玉公子初次经商,心地善良,于是改口道,“粮食不够全部人食用,全部拿出来卖,大家会以为这家店铺有很多粮食,万一哄抢起来,死伤无数,不好抵挡。”
“原来如此,”夏玉瑾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他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道,“我拿两车米施粥,做点善事,不至于被灾民抢劫吧?”
章少爷哈哈大笑:“放心吧,这是岫水县,那些灾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县令公子的好友啊!”
夏玉瑾笑得越发好看:“幸好认识了你。”
章少爷笑得越发温柔:“幸好认识了你。”
他领着夏玉瑾等人来到章县令金屋藏娇的别院,将众人分散安置,将他的米粮暂时运往官库保管。夏玉瑾在这座小巧美丽的院子里慢悠悠逛了两圈,摸着镂花窗格,扫了眼院外假山,随手拎起个老旧茶杯,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章少爷知他家里极度富裕,住惯了繁华上京。原本这个院子里也有精致的摆设和家具,奈何父亲憎恨儿子好男风的行为,吝啬地说这个关节眼上,不要做任何惹人注目的事,硬是把珍贵家具和字画统统收走,藏在库房,只留下些破烂玩意,如何能入玉少爷的眼?若是被当成乡下穷小子,岂不是会被嫌弃?章少爷又恼又恨,只好讪讪笑道:“现在非常时刻,父亲要与百姓同甘共苦,不好张扬摆现,这是很久没用的别院,打扫紧急,家具简陋些,切勿在意。”
夏玉瑾放下手中茶杯,打了个眼色,他带来的下人仆役们立刻将自带的生活用品取出,件件精致,纱帘帐幔,金碗银筷,将简朴的屋子铺设成华贵的府邸,然后笑道:“出门在外,不要太挑剔,我家世代从商,不缺钱,只讨厌黑心肠的官吏,最佩服爱民如子的清官。”
章少爷对上京巨商的富贵看得目不暇接,羡慕不已,然后见他高兴,松了口气,立即顺着说:“是啊,我父亲就是太清廉,从不贪污受贿,导致生活清贫,为百姓受点苦算什么?”
夏玉瑾笑道:“是啊,你父亲是个好官。时间不早了,我想安歇,明日再与你商议施粥之事。”
章少爷连声应好,依依不舍离去。
叶昭见他走远了,上前问:“你笑成这样,打什么鬼主意?”
夏玉瑾挑眉:“你怎知我在打主意?”
叶昭淡定道:“知夫莫若妻,你全身上下我哪里不清楚?”
夏玉瑾给呛了下,斥道:“无耻!”
“你想歪了。”叶昭很无耻地站旁边不动。
夏玉瑾懒得和她纠缠,再次拿起桌上的旧茶杯:“汝窑的雨过天晴杯子,前朝古物,价值百金,虽然在咱们家不值什么,在外却很难入手,不是清廉官员用得起的玩意。”然后指指窗外假山,“那块石头看似不起眼,却来自西山,是文人雅士院子里极为风雅的玩物。块头那么大,运输艰难,咱们郡王府有块更大的,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听说运的时候,要在冬天动用无数民夫劳力,冰上拖行,一路遇水搭桥,遇山开路,好不容易抵达上京,却因巷道狭小进不去,便买下邻居十几间屋子,统统拆毁,故价比黄金。就算岫水和西山近些,价钱也不便宜。你说这章县令为何那么有钱?买得起那么好的院子?”
叶昭耸耸肩,半开玩笑反问:“他家有钱?”
“正经点!”夏玉瑾皱眉,“现在想起,章少爷的言谈举止也有些奇怪,这事不简单。”
叶昭正色道:“若查出贪污受贿,直接亮出身份,摘了乌纱送京查办便是。”
“急什么?那章县令知道隐藏财富,做好表面功夫,也算个聪明人,留下的证据不会太多,老子堂堂赈灾御史,摘个区区芝麻官的小乌纱,罢个官打个板子,多没意思?”夏玉瑾靠在椅子上,玩着手中茶杯,嘴角露出抹狠辣笑容,“既然他想玩,老子就陪他玩,好好玩,玩大点。”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