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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传奇

偃家偃南天，是一个传奇。
十几岁孤身离开魔域酆都，来到人类朝阳城下，进入青玄学院学习，以魔族血脉强行修行光明神术至大成，拜山剑门胜，取青玄十二星评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是不可思议的做到了光明神殿殿主的位置！游走在光暗边缘，是人是魔只取决于一念之间。

这样的人当然是传奇。

但是传奇光艳的背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酸。行走在光暗之间，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在人类帝国生活了六十年，在这里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弟子，可是到最后他失去了自己在人类所拥有的一切：光明神殿否决了他的存在，自己唯一的朋友被他亲手重伤，无数无辜之人因他而死，连自己的弟子都提着一柄明枪全世界的追杀他。如此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偃南天死了，死在了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许离手中，能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的最强一击之下，他感到很满意。

不过有人不满意，甚至很失望，魔君站在那座恢弘的神殿之前，静静地看着青沐平原上的剧情落幕，沉默了很久很久，冷漠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为什么你就不肯回来呢？如果内心煎熬，那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呢？”

他失落的挥了挥衣袖，紫色的衣袍带起一阵阵的劲风，缓步回到大殿之中，斟酒千杯，一夜饮醉。

朝阳城中，看到故事结局的龙帝也沉默了下来，当那道光明将青色衣袍焚成灰烬的时候，他弯下腰，向南方值了个弟子礼，转身离开了楼阁，明黄的龙袍微飘。

天山剑门的那块剑碑之上，白发青年眉头微挑，纵身从高大的黑色石碑上跃下，稳稳的落在雪地之上，双手附后紧握纸伞，缓步离开。

“竟然选择骄傲的死去，看来这些年内心的折磨真是有点可怕啊！”

三位圣阶的强者看到了青沐平原之上的大幕落下以及连老自愿选择的死亡，其余的人只知道这场战争依然落下帷幕，却根本不清楚结局究竟如何，谁胜谁负，甚至不知交战的俩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位圣阶强者在青玄学院旁边展露境界，青玄大阵早就已经无声的启动，无数青色的光辉把学院尽数笼罩，几位麻衣老者以及一名一袭寒酸旧衣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汇聚在一颗千年古树之下，紧张的关注着院外的形势。

不过学院中的学生对此并没有任何感应，夜色如水，他们都在各自的院落之中安心的冥想，为三日之后的新生大会准备着。

只有一位新生例外。

夜色深沉，连晨一如既往的沉浸在冥想之中，李晨安老师接下了那个赌约，替自己抗下所有的压力，他感激万分，自然也不能让李老师太丢面子，所以这几日修行的分外刻苦。

忽然连晨的识海中微微起了涟漪，然后毫无预兆的剧烈波动起来！一块黑色的礁石在连晨的识海之中疯狂的颤抖，掀起滔天巨浪！

冥想之中的连晨毫无防备，痛苦的抱着头**出声，然而识海中的波浪不但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愈发凶猛！黑色礁石不停的颤栗，幅度越来越大仿佛要裂开一般！少年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识海中的翻腾，失去理智的在床上翻滚，**之声撞击在小屋的墙壁上，回荡起来，此起彼伏。

似乎颤抖到了极限，黑色的礁石自身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颤栗，终于破碎成无数碎片沉入识海深处，被黑色礁石禁锢住的那些灵识以及记忆碎片重现天日！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之中，那些之前被禁封的灵识狠狠的撞向连晨识海中新生的灵识，而后在一声轰鸣之中彻底融合！鲜血从连晨七窍之中流出，显得异常恐怖，他终于清醒过来，看向屋外，目光仿佛穿越了墙壁穿越了青玄大阵直接落在了青沐平原之上。

然后他开始流泪，缓缓的向着那个方向跪倒。

“原来您一直都在骗我……”连晨双肩微颤，晶莹的泪滴混杂着殷红的鲜血簌簌的落下，滴落在小屋的地面以上，溅起一滩红艳。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照在白衣少年的身上，如雪的月色显得宁静无比，也显得哀伤无比。

许久，连晨情绪平复站了起来，默默的走到自己的行李包面前，取出连老在韶华城分别时送给自己的锦囊。

“这个锦囊你在合适的时候打开。”

“当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明白应该打开锦囊了。”

想起连老说的话，连晨心里默想，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可怎么会是这样呢……

锦囊之中只有两本册子，连晨随意的拿起第一本翻开，看着上面飘逸而又熟悉的字迹，眼眶不知不觉又湿润了——这本是连老的手记。

“当你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在你识海中种下的禁制封印了你的灵识和记忆，你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愿意让你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承受那么残酷的压力。”

连晨想起刚刚涌入脑海中的那些记忆，默然，情绪复杂，呢喃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其实我不叫连天南，我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连南天，不过这也不是我最初的姓名，我其实姓偃，名南天，来自遥远的大陆之西……”

“连天南？连南天？”连晨轻轻地重复，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看来您真的很喜欢这种把戏。连晨？陈廉？很好玩么？”

可惜写下这些文字的连老再也不可能回答连晨的问题了，少年的质疑落在空荡的房间之中，无人回应，于是他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很难过也很心酸。

“原来你这么了不起，执掌光明神殿？万剑斩碎星阵？摇摆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少年不停的质问，语速快的让他自己都咳嗽了起来：“那你怎么还死了呢？”

少年的眼神里滑过了无数的悲伤的神色，凝结成一滴滴血泪，滴落在黄油纸面上，打湿了那些龙飞凤舞的墨迹。是的，连晨已经确认了连老的死讯，因为那块黑色礁石就是连老以自身灵识凝固的禁制，只有连老死了他的灵识才会消散，那些记忆才会重新涌入脑海之中。

我居然和一位传奇生活了这么久却毫不自知？连晨心里嘲弄的想到，用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洁白的衣袖之上顿时沾满了血污，可显然此时的少年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依然沉浸在复杂的痛苦之中。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为自己肩负的那些而拼命以求。”连晨低喃，干净的眼神中充满了迷惘，然后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了那个说好一起长大的小姑娘，看向萧紫烟的房间：“原来是你……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