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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温情，回归刹那

夜，还是春夜，夜黑如墨，没有星月点缀的天空是那么苍白无力，孤寂中的压抑让人有种发疯的错觉。
这样的春夜，春雨如期而至，春雨滋润了万物，在这个夜晚却带来了无尽哀愁。春雨密如离愁，丝丝落落下个不停，让天地充满淡淡的哀伤。

春仍早，夜色却已很深了，远在异乡的离人也许还在残更中怀念着这千条万缕永远剪不断的雨丝，城里的人都已梦入了异乡，只有星星点点的烛光闪烁在空寂的尘世中，是那样的迷离，凄恻。

一点烛光，一点希望，有了他们，夜行的人或许会多点慰藉。不大的小城中一片死寂，只有一条泥泞满途的窄巷里，居然还有一盏昏灯未灭，闪烁扑离的光芒。

一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风灯，挑在一个简陋的竹棚下，照亮了一个小小的面摊，几张歪斜的桌椅和两个愁苦的人。 这么样一个凄凉的雨夜，这么样一条幽僻的小巷，还有谁会来照顾他们的生意？

这是一对夫妻，岁月的沧桑在他们脸上雕刻了道道深痕。灰白的头发，浑浊的双眼，是那样凄凉。突露在外的屋檐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紧紧靠着点点火星的炉火驱寒，玩着一个简易的布娃娃，也许只有孩子才不会计较这落寞的凄苦。

春意料峭，一场雨，滋润了万物，对他们却是一种折磨。冬天已过去，已经熬到了春天，希望还会远吗？

这对夫妻岁数或许不是很大，然而生活的压力却过早的让他们有了生命的凋零。岁月的刻痕划过脸颊一刻，也许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在瑟瑟春雨中，夫妻不时看看小孩，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

午夜将至，春雨依旧，他们还要坚持在这等下去吗？也许一个客人，就是他们的希望。

“吧嗒”，“吧嗒”清脆的水花溅落声在小巷深处响起。两道身影顶着刺骨的春雨朝昏暗的风灯走了过来。老板大喜，起身就待招呼客人，笑脸迎上来人，却愣了愣，面上充满了失望的表情。

来的竟然是一老一少两个乞丐，单薄的身体在刺骨的春雨下瑟瑟发抖。小乞丐大约五六岁年纪，和老板的孩子差不多，面色枯黄，一双眼眸更是呈现一种颓败的茫然。老乞丐则是双目失神，仿佛是一个瞎子。

看到这两人，老板夫妻对视一眼，微微叹息一声招呼道“两位客人，过来吃碗面暖和暖和”

小乞丐颓败的双眸闪过一丝渴求，却没有走上前去。而是一种害羞，惭愧，害怕各种神情交织。过多的白眼，让幼小的心灵埋下了自卑的种子。

老乞丐颤声道“我和孙儿来这里避避雨就走，真的不是想影响你们做生意的”

男人看着两人爽朗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我们本来打算收摊的，正好方才多下了两碗面，有两位客人嫌雨大，没吃就走了。正好给两位，免得浪费了”

妻子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和蔼笑道“老人家，快点过来避避雨。正好我们一家也要吃饭，一起做个伴也热闹啊”

紧紧靠着点点炉火的小孩跑了过来把小乞丐拉到了自己身边，拿出自己心爱的玩具和小乞丐分享。老乞丐颤巍巍的坐在破败的木凳上，浑浊的双眼已充满了泪花儿。

不大一刻工夫，四碗热气腾腾的热面已端在桌上，这一刻，他们好像成了一家人。贫穷，饥饿，森寒都阻挡不了这里的一点温馨。这一刻，这盏昏暗的烛光是那样的明亮，明亮的有点像正午的骄阳。

贫穷，饥寒，大千世界，过多的是平凡善良的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凡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争渡，为了活着，为了生存，为了家去努力生活。但是他们始终没有丢弃那最温馨的一点。

一盏风灯，一张破桌，五碗简单的面，却是那样的温馨。人，没有了隔阂，一颗善良的心，冲淡了夜晚的黑暗。春雨，在这一刻，变得是那样的温柔。

小巷深处，一男一女两道默默站立许久，春雨如丝，他们身上却是没有一点水渍。

美丽的女子盯着温馨的，仿佛已成为五口之家的面摊有点痴了。过了许久，女子轻声道“这就是凡尘吗？原来会是如此美好，哥哥，我们也去吃完面吧”

这个美艳的女子身旁，是一个威武的大汉，爱怜的看了眼女子笑道“凡尘一梦，这就是我辈甘愿抛弃长生来此尘世的缘故，可惜，修道之人，又有多少人能明白红尘之心呢？梦荷，收起元力，不要吓到了凡俗，你这样身上没有一点水渍，可说不过去啊”

美丽的女子嫣然一笑，像是一朵晚上盛开的花朵，身上雨水轻轻滴落，愈发显得美丽脱俗，原来淋雨也可以这么美丽？

女子笑吟吟的走至面摊，老板夫妻微微一愣，看着如同仙女般的女子，有点不知所措。女子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兄妹赶路至此，能否叨扰一晚？”说着，如玉般的手里多了一块散发点点晶莹光泽，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宝石道“小妹赶路，身上没带什么金银，就一次水晶作为饭钱吧。应该可以抵上了”

老板有点傻了，愣愣的看着女子说不出话来。还是老板娘比较有点见识，拍了老板一下，轻声笑道“姑娘说什么话，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老头子，还不为姑娘煮面……”

和小乞丐玩耍的小孩突然凑了过来，好奇的道“姐姐，你是神仙吗？”

女子微微一愣，笑吟吟的道“姐姐怎么会是神仙呀，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小孩抬头看了女子半天，娇声道“姐姐，你和画上的神仙很像呀……”

远处默默站立的大汉盯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闪现一丝温柔，忽然抬头盯着虚无道“是哪位道友？何不出来一见？”

虚无之中，凡俗不可见的两双眼眸盯着小小的面摊，双眸中露出一丝迷惘。默默的打量了面摊前的六人，再看了一眼大汉，最后消散在虚无之中。

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直到妹妹叫他，才摇摇头，微笑着走了过去，加入了这温馨的聚会。宛如成了一家……

丝丝细雨，一盏风灯，一点烛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一切，是那样的温馨。走过了，看过了，心是否会融化？

浮云山明月如钩，月华如水笼罩了云海飘渺，佛音祥和的天宁寺。上空星光璀璨，像是一个个生命在虚无中眨眼，一星，是一世界，也是一生命。天地若有灵，万物皆有生存的法则。

天宁寺上空，一方在虚无中飘渺的世界若隐若现，在外界看来，那里仿佛是天际飘离的一块亘古长存的陨石。

飘渺虚无的小世界内，虚无各异。异象迭生。一方熊熊燃烧的天地烘炉却成了天地的唯一，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相对而立的王梦暗夜齐齐睁开了双眸。

那一刻，两人仿佛经历了无数故事，眼中竟然出现了丝丝波动。王梦头顶轮盘依旧盘旋，莫名的气息流转。

暗夜慈悲的双眸多了点追忆。王梦悠然叹息道“一路走来，放下了七情，七情却在大师心底涌动。大师，放下了吗？”

暗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轻声道“亲情已逝去，苍生最终难逃轮回的宿命。既然前世已逝去了，何必要放下？”

王梦黯然叹息，摇摇头道“大师，你看到了七情，难道还不明白命运，结局早定，过程却可以选择。掌控之手不过是为一个圆画了一个点而已。死亡，这是终点，这个圆却可以很精彩”

暗夜沉吟少许，忽然笑道“我就是我，你却是融合了我的前世。你想要我放下什么？”

王梦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道“大师，你觉得方才所见可存?”

暗夜微微一笑道“七情已迷失，存于不存又何妨？唤醒了自我又何如？”

暗夜说着，轻声一叹道“走过了一圈，人间冷暖，悲喜总有真。施主，这方天地难道都有美好的 结局吗？”

王梦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一丝惆怅，轻声道“凡人的一生如此简单，走过了，活过了，精彩了。结局又如何？”

“天地人和，天地之间没有失去那些罪淳朴的善良。父亲，母亲，家人，孩子，权力，荣华，*，杀戮。大师走了一圈，难道还看不到吗？命运在轮转，一双手推动了命运的前行，结局很简单，走过的岁月却很精彩。”

王梦说着，抬起头看了眼悬浮自己头顶，静静旋转的轮盘，轻声道“佛门大德放弃了七情，选择超脱。却没有凡人过的精彩。大师，那位老人死去的可安详？权力是否真的不值得去追求？死亡真的很难吗？”

“看淡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只是一瞬。未来，结局其实早定，这就是命运”

暗夜眼中也闪现一丝波动，微微叹息道“七情流转，施主是用一场轮回，唤醒了老衲前世抛离的过往。这，就是变数吗？施主衍化命运，铭刻成盘，老衲佩服”

王梦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忧伤，轻声道“凡人一生，活得短暂，却很精彩。那一刻，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归寂就是命运对世人的终点，修道之人却在刻意的去回避，何其悲哉？如果有来世，我愿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凡人，走过一生，不后悔”

暗夜轻声一笑，道“你唤醒了你，也唤醒了你前世的前世，遗弃的过往。你想要，就给你。我将会是我，不再是你”

暗夜说着，双眸中流露无数追忆，仿佛见，在那双眼眸中有一幅幅画面闪过: 老僧也曾年轻，也曾有父母，也曾有家，也曾在红尘挣扎……

这一幕幕过往在老僧出家修法，孤坐千年中嘎然而逝。这些画面，仿佛与他在何王梦闭眼刹那，命运轮盘转动，神游幻尘见到的重合，一样的天地，不一样的人生，却是相同。

一副画面，一种人生，没有掌控万灵，没有飞天遁地，却是那样的精彩。这一切，都成为被自己摒弃的过往，连回忆都被冲淡。佛家，修道，千年如一日。得到的只有孤寂。

王梦盯着思绪流转的暗夜，再次叹息道“*可以迷失，却有刹那的欢愉。贫穷让生活艰辛，却有一盏烛光的温暖。大师，最后一刻，你我摒弃的，却是最值得回忆的，可惜，我们失去了回忆……”

石台之上，普德几人仿佛也在这刹那间看到了一幅幅画面，看到了老僧的过往，看到了王梦和老僧见到的一番红尘挣扎。众僧合什，佛音响彻天地，他们已经没有了过去。

暗夜神情渐渐变得漠然，整个人气息在最后一刻，陡然转变，原本慈祥的身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眸中寒光森森，宛如在地狱幽冥无尽炼狱中走出的强者。

这一刻的暗夜，不再是哪一个佛法慈悲的身影，也不是刚刚来到这个尘世时那一个双眸中金光与死气交织的老僧。

天地之间暗夜的气息还在变化，好像要从一种无形的枷锁中挣脱出来，走出层层天地，回归刹那间的自我。

王梦眼中却在此时闪现一种佛家的慈悲之色，轻轻合掌道“如我如故，无色无相。今日方知我是我。阿弥陀佛……”

下面的狗尾几人有点愕然，不明白王梦这时候到底是老僧，还是王梦，亦或者是两个混杂的怪物？

这一刻，普德等众僧脸上也发生了微微的变化，普德缓缓临近天狗，盯着哪一方狗嘴叼着的世界道“古佛已回归本我，浮屠亦该现世。幻尘存也罢，幻也罢，因果早定。打开天地……”

苍茫虚空，天地烘炉燃烧着无边虚无。暗夜那让人心悸的气息在苍茫之间席卷而过，仿佛一方降临尘世的不世神主，傲视苍穹，天地万物，都不会动摇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