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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许盛

云凌与林少启在暗夜的永州城中走着。漆黑的夜色下，既有逃离牢笼的兴奋，又带着因为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担忧。因为害怕会被人发现，二人一直小心谨慎，仿佛他们的四周都是沉睡的野兽，正蛰伏在黑暗里准备伺机而动，企图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
云凌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感到一阵恍惚。她又回忆起了那个曾经的夜晚。

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也曾经在这样可怕的黑暗里逃命，只为了躲避那些仇人。只可惜尽管当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却依旧无法逃开那可怕的命运。逃亡的结局以失败告终，他们一家就此失散。她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更无法保护姐姐。

此时逃亡的原因与当初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依旧是因为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与强者相抗衡。

云凌痛恨因为自己的无能，只能够像渺小的虫子一般以逃避作为保命手段。她明白自己不能够在这里多做停留，而是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要回到家乡，向那些人报仇。

就在云凌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原本一直安静赶路的林少启突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让云凌有些不知所措。“少启师兄，你怎么了？”

云凌不解地问道，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感到了一丝不妙。

“我的血誓魂珠，被人捏碎了。”林少启苦笑一声，对云凌解释道。“王管事给我的那些是赝品。他可能还没有死，将我的那颗血誓魂珠捏碎了。我命不久矣，你还是不要管我，自己快点逃吧。”

林少启一边说着，一边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云凌看在眼里，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她也只是在偷听王管事与林勇泽的谈话时听他们一起过一次血誓，并不清楚那与林少启口中所提到的血誓魂珠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是尽管对此一无所知，要她眼睁睁看着林少启去死，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在屏院时，林少启虽然一向沉默寡言，却实在是待她不薄。而且如今她能够顺利离开林府，也是多亏了林少启的帮忙。

云凌扶起林少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往何处去。此时的城门尚未开启，她并不能够带着重伤的林少启前往。而林少启的伤势很显然不是一般的药物可以救治的，而且此时天色已晚，她也无法带他到医馆让郎中施救。想来想去，云凌依旧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她突然回头看到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一个人名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对了，可以先找许盛帮忙！”云凌兴奋的低叫一声，扶着林少启开始根据记忆寻找起许盛的住处。

带着越来越沉重的林少启在小巷中穿梭，云凌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济。她的伤好了没多久，一夜下来又是杀人又是逃命，此时也已经十分疲累。

为了使林少启振作起来，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云凌只能强颜欢笑开始与林少启闲聊起来。

“少启师兄，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选择我作为你的盟友吗？”云凌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她其实一直都感到十分好奇。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屏苑众人中，林少启偏偏选择自己作为他的合作伙伴。

以她的看法，许媛更加善解人意，林少然实力比她更强，即使是最蛮不讲理的赵如霜，认识林少启的时间也比她要长。她实在想不通林少启为何会找上她。

林少启听了云凌的问话，轻咳了一声，这才开了口。他此时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哑，甚至断断续续的，云凌听得有些费劲。

只听林少启轻笑一声，开口道。“之所以会选择你，不是因为你的资质更好，也不是因为你很聪明。而是屏院已经没有了除你之外的更好的，选择。许媛其人，一向温柔且善解人意，我却能看出，她的眼里充满野心。林少然，虽然实力不弱，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心仪许媛。他的，弱点太过明显，我无法安心。至于赵如霜，根本不懂的收敛自己的情绪，感情太过外露，容易意气用事。我对她，同样无法放心。”

林少启说完这一番话，又是一阵猛咳，很快又吐出了一口血。

云凌带着他一路磕磕绊绊的，终于拐到了一处颇为眼熟的小巷。布满积水的地面依旧泥泞不堪，垃圾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墙根处。

云凌带着林少启，毫不犹豫的用力敲起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过了好一阵，木门才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截蜡烛出现在云凌眼前。

男子的穿着打扮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在昏暗的烛光的照射下更显狼狈。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显得炯炯有神。身材虽然很瘦，却看得出还算结实。

男子见是陌生人半夜敲门，脸上便露出几分不满。他先是将云凌与林少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问话。

“你们干什么？半夜三更的，敲我家的门做什么？”

“许盛，是我！我是云凌啊！”云凌见许盛没有认出自己，忙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吧？三年前，我们见过的！”

云凌的这句话勾起许盛的回忆。他听到云凌这么说后，又细细打量了云凌一番，这才算是将她与记忆中的那个倔强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云凌，你怎么会在半夜敲我家的门？还有，这男的是谁？”许盛指了指云凌身旁的林少启，充满疑惑地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了，赶紧让我进屋去，我快扶不住了！”云凌瞪了许盛一眼，没好气的开了口。

许盛看着林少启的身材，也意识到一直让云凌扶着个大男人在门外站着十分不妥，便将云凌让进了屋子。二人合力将林少启抬上了简陋的木板床，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许盛细心的打了热水让云凌为林少启擦拭后，自己很快又到厨房，准备做些吃食给两人补充体力。

云凌这才有了时间，坐在床边照顾林少启。她注视着气息越来越微弱林少启，不由得湿了眼眶。“少启师兄，你撑着点啊，天一亮我就带你去找郎中。”

云凌口中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明白自己救不了眼前的男人。

林少启虚弱的笑了笑，呼吸渐渐放慢。没过多久，就闭上了双眼。他的面容安详，仿佛就只是睡着了。

云凌见状，惊愕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良久才放下手臂长叹一声。

对于林少启，云凌其实是十分感激的。看着他就这样走了，她的心中难免难受，不由的就掉下泪来。

许盛端着面条回来时，便眼尖的发现云凌腮边的泪水。他上前看着林少启沉睡的面容，又将碗放下，抬手去摸他的脉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死了。”

许盛低声说道。

云凌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许盛见她如此淡定，却不满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三年不见，一见面就往我家里带个死人。你是想气死我吗？”

云凌见许盛一脸怒容的瞪着自己，并不感到害怕，只是默默拿起一旁他煮好的面条慢慢吃了起来。她已经忙了一整晚，此时只觉又累又困。心情不好，便只能借着吃东西抒发一下不满。

许盛见云凌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就要上前去抢云凌的饭碗。只可惜他比不得云凌身手灵活，抢了几次却连碗都没有摸到。看着云凌不发一语地吃着面，终于只能苦笑着放弃。

云凌将面条吃了大半碗，这才伸了伸懒腰。对着许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只见她伸手指了指床上的林少启，对许盛说道。“明日你便设法带着我和师兄出城。帮我将师兄的尸首埋了，我便告诉你幺儿的下落。”

这句话就像投进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许盛心里激起阵阵涟漪。他刚要再开口追问，就见云凌已经靠在床边假寐起来。

许盛原本激动的心情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瞬间冷却下来。狠狠地瞪了云凌一眼，只觉得三年不见，她变得有些惹人厌了。

这么一想，他便开始暗暗打量起云凌如今的相貌来。

只见她一头青丝又黑又亮，像是一匹上好的黑色绸缎。皮肤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依旧不见半点瑕疵。一双柳叶眉下是紧闭的双眸，蝴蝶翅膀般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一般。挺直的琼鼻下是嫣红的小嘴，正因为心情不佳而微微嘟着。

少女的身材纤细窈窕，一身寻常的黑衣穿在她身上却带出种神秘感。

许盛偷眼看了一阵，禁不住红了脸。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止住了胡思乱想，这才找了个角落睡下了。

云凌忍了片刻，直到感觉许盛的目光不再紧盯着自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夜深人静，最后她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