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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哭丧

而若干年后的某一晚，肉团子同样一夜无眠。默默回想起今日顾染亭和他讲的这个故事，心里好笑又难过。他能那么冷静的说出那些话，只是因为，那些事，没有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而已.....
顾染亭也是一夜没睡，古代生活的面纱，被层层揭下，在这锦衣玉食和风景如画的生活背后，是数不清的险恶和挡不住的暗箭。本来觉得恩人的那些仇人，就够她折腾的了，现在看来，他们充其量，就是酱油党而已。或者说，是补刀党.....不知道父亲的事，传到京城之后，顾家那些人是如何反应的.....

如何反应？外院顾老太爷上朝回来换了大衣裳，就又进了宫。顾大老爷一直在外奔走，开始是四处被人请客吃酒，后来是四处打听消息。王姨娘原本被下人们围着恭喜说吉祥话，后来哭得眼睛红肿要殉情。顾三爷夫妻也在忙碌的奔走，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而顾太太的院子里，一直很安静。不过院子里的小厨房，原本厨娘们因为太太吃不下东西闲的发慌，后来因为太太受惊体弱，整日汤水不断而忙得脚后跟朝前。

喝着香味浓郁的人参鸡汤，顾太太一边怕烫的吹着汤面，一边声音期期艾艾的说，“我儿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身后陪嫁的老嬷嬷立马站出来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太太万万保重自己，三爷的孝心，还等着您享用呢.....”

太太慢慢喝完鸡汤，优雅的擦擦嘴，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就连被老太爷以无德无孝的名义训斥了一顿，不能再被称呼老太太这么大的气，都消散没了。自己动手摇着扇子。“母子连心，我现在瞌睡的厉害，一闭上眼就梦见老二浑身是血的站在我跟前.....”伸手摸摸因为睡眠太好而越加红润的脸色，“你去找相国寺的了然禅师。让他为老二做场法事，冲一冲....”

法事一做，京城都传言，顾卿涵横死荒野，尸首全无，连个正经葬礼白事都办不成了.....

好在这个留言传到江州，还要过几天，不然顾染亭敢一纸御状状告相国寺造谣生事，折辱亲父.....然后在告顾家不慈不德，助杀亲父。

第二天。张善君没回来，却给顾染亭传回信，说已经和亲爹汇合了。顾染亭不知该不该信，心里的担心愣是一点都没少。总攻父子也有点迷茫，但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刚说了几句话。叶馥就上门了。

顾染亭让魏嬷嬷代为迎接见客。自从回了家，她还没见过叶家父子呢。肉团子一直住着没走，顾染亭也乐的如此，拉着她绕到前院，“去听听....”万定芳提着裙子，“是不是来要他儿子的？”顾染亭也说不准，拉着肉团子。蹲着身子靠在外院会客厅的侧面窗户外面，做了个嘘的手势。

魏嬷嬷话少，叶馥一看不是东方宸来见他，话却多了起来。不停的问顾染亭这两天过的如何，胃口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魏嬷嬷都铁面有度的谨慎回答了。有用的话一字没说。叶馥也没在意。

“贤弟妇传回了消息，可否给我一览？”

顾染亭捂住嘴，拆点没喷了，您这也太直接了吧？！！

魏嬷嬷面无表情，“公子谅解。此事老奴不知。”心里还是怀疑，家里是不是有这位叶公子的眼线。现在非常时期，必要保护好姑娘，不然死了也难以瞑目！！

叶馥还是不急，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顾贤弟都是传消息于我的，贤弟妇的消息，我也是可以知道的，告诉你家姑娘，不必如此提防于我。”

魏嬷嬷应是，“奴才会把公子的话学给姑娘听。”

叶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油盐不进的奴才，都不是嘴严的问题了，是完全没长耳朵似的。慢悠悠的喝完了整杯茶，又叮嘱了几句，就风姿翩翩的走了。

顾染亭挠头，她真的看不懂叶馥这个人。他的关系不到一丝伪装做作，但是说话做事却处处透着一种诡异。难道她直觉上的猜想，真的是对的？哈，真是荒谬！！万定芳心里却觉得，叶馥果然不愧是山阳真人的弟子，风姿完全不逊于顾卿涵。这两人要是生在江州，那这双骄的称号，怎么也不会轮到三哥和孔瑾之了.....

魏嬷嬷出来，见了顾染亭，也没学舌，而是直接说，“姑娘，叶公子发现您和六姑娘在窗下了.....”顾染亭囧了下，“怎么发现的？”他是什么神功高手不成？魏嬷嬷点点顾染亭腰间的香囊，这是张氏自己做的，香味清新又独特，只有在张氏母女身上才能闻到。

顾染亭甩了甩香囊，难道就是因为发现了她在偷听，才不提叶胜澜的事？这是算准了她不会伤害叶胜澜？万定芳却不这么认为，“他身上有血腥味，肯定刚刚回来不久，还没发现他儿子不见了。”

血腥味？顾染亭一惊，“你鼻子也这么灵？确定是人血？”肉团子揉揉鼻子，他也是见过血的人好不好，“应该是人血，多一半是他自己受伤了.....”不想叶馥来江州的人，更多.....

顾染亭抿抿嘴，心里叹气，谁活的都不易啊.....

正想说去见见叶胜澜，孙管事忽然匆匆进来，说大门外面一群小戏子，穿着素衣跪着哭呢，哭得正是叶胜澜.....顾染亭一阵头晕，尼玛啊！！哭谁也不行啊！！穿着素衣跪在我家门口哭，还嫌我家现在不晦气是不是？

顾团子不知道，现在整个江州，都以为顾卿涵凶多吉少了，顾府气数已尽了。不少人都在等着顾府发丧然后送顾染亭这个孤女一点银子，让她归京呢.....没比京城强多少。

顾染亭和万定芳风风火火的到了门口，发现东方无极已经在了，正命令下人鞭打这些小戏子。小戏子哭嚎挣扎，场面特别乱。东方无极不动如山的站在一边，看见顾染亭两只来了，才皱了皱眉头，“一些小事，你们出来干什么？帷帽也不戴，小心被这些贱人冲撞了.....”

东方家的护卫和齐王府的护卫都已经围住了两人，齐王府的护卫一直没动，毕竟不是齐王府的大门前啊....小安和小巩已经和春杏春桃等混的不错了，这时也不分谁家的姑娘，同时护住两只。春锦站在最前面，“姑娘，领头的那个戏子，是庆阳班的青蕊。”她那时见到了。

顾染亭恍然，是他啊，可他干嘛带着戏子在她家门口哭叶胜澜啊？难道知道叶胜澜在她手里？“小巩，你去，问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叶府可不在这里。”小巩应是，没怠慢的去了。

“奴家自然知道这里不是叶府，可我们爷也不在叶府啊....求姑娘公子们大恩大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爷，奴儿们愿为各位主子做牛做马....”青蕊开口，不说他是男的，真的看不出来。女装打扮，描着眉眼，脂粉敷面，声音细嫩，活脱脱一个身姿纤细高挑的美貌女子.....他身后的戏子们，有的女装有的男装，都是脂粉敷面的好相貌。

顾染亭从大腿缝里瞄了几眼，啧啧赞叹，这古代的伪娘比现代的也不左啊，真是好看.....不过，她现在心烦的厉害，今天这些为娘们，可要吃苦头了。无论他们是怎么知道叶胜澜在她手里的，这么闹上门来，就甭想好好的离开.....她家大门是这么好哭的！！！

东方无极不屑接话，只是看了平山一眼。平山朗声道，“尔等刁民贱人，信口雌黄，胆大包天，敢在顾大先生门前做这般丑态，可恨该死！！还不速速离去，不然，鞭笞火炭，毁了你们的看家底子！！”意思就是打坏身子烫坏嗓子，当着顾染亭和万定芳的面，平山没敢说的太详细。

戏子们哭得更厉害了，不停的说，只要放了叶胜澜，他们就是死了也甘心。

顾染亭皱眉，这些伪娘都是叶胜澜的相好啊.....这时万定芳拽了拽顾染亭的袖子，“那边，那个红衣服的娈童，是叶胜澜家里的贴身侍从，一定是他指使这些戏子闹事的。”顾染亭看过去，一时眼前一亮的感觉。

娈童，本意为美貌的少年，但是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被披上了另一层色彩，做了别的代名词。像青蕊这些女装打扮的戏子，和青楼楚馆那些婊子没分别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撕掉了。而眼前这个红衣美少年，却美得清朗柔美，气质出众，雌雄莫辨之余，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

这就是男性家花和野花的区别啊.....

红衣少年正眼神阴沉的看向这边，一时恨意忘我，都不注意到他已经暴露了。

顾染亭微微一笑，扭头跟小巩小安说，“你们俩，谁脚程快，和春翘一起回去，弄一根蔫蔫的小萝卜条，厨房肯定有。沾了果酱拿过来。要快。”小安主动跟着春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