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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自己的心意

柯特跟芙蕾蒂亚一起翻倒，带着椅子摔在地板上。他做梦都没有想过，法师跟牧师打起来会这么狼狈。所谓施法者之间的较量，不是应该更优雅吗？但在精灵的指甲狠抓下，柯特找不到任何的美感。
芙蕾蒂亚压在柯特的上面，体态纤细但气势凶猛。她的眼中含着泪水，看来是标准的恼羞成怒。无意间，柯特完成了把精灵牧师逼到抓狂的壮举。一般而言，精灵是沉静和低调的种族，她们几乎不会跟人起什么争执。

当然，芙蕾蒂亚是个特例。她离开森林，来到了遥远的千法城。虽然芙蕾蒂亚没有说过，但她的内心并不缺少惶惑和不安。如果没有真神柯瑞隆的指引，恐怕芙蕾蒂亚早就回南方去了。居住在人类社会中的精灵非常稀少，除非他们原本就叛经离道。

而且在与人类孩子们的相处中，芙蕾蒂亚受到了前所未见的爱戴。与感情内敛的精灵相比，人类要更加的活泼和外向。不少孩子把芙蕾蒂亚视作母亲与姐姐的混合体，完全的向她敞开心扉。他们与芙蕾蒂亚亲密无间，仿佛真正的血亲。

因此芙蕾蒂亚无条件的溺爱孩子们，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族。芙蕾蒂亚积极回馈孩子们的感情，担负起比保姆更复杂的工作。她喜欢照顾孩子，喜欢被他们信任。所以当柯特严厉的惩罚孩子，让芙蕾蒂亚无从插手时，芙蕾蒂亚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不可抑制的狂怒。

“住手！”

柯特抓住芙蕾蒂亚的双手，哭笑不得的高喊。跟美女贴身厮打或许别有乐趣，不过脸上有好几道指甲印的柯特实在是敬谢不敏。他完全没预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以至于十分的狼狈。芙蕾蒂亚则不依不挠的前倾身体，想要再给柯特一点颜色看看。

下一秒，柯特拽着芙蕾蒂亚的双手向着侧面滚动。通过简单的搏斗技巧，他把芙蕾蒂亚从身上甩了下来。当芙蕾蒂亚头晕目眩的发出尖叫时，柯特骑到了对方的身上。这番动作引发了一连串的碰撞声，幸好没人打算来一探究竟。

“你给我冷静点！”

当芙蕾蒂亚拼命挣扎，想要扳回局势的时候，柯特用一只手捏住芙蕾蒂亚的双手，同时甩了个耳光过去。手腕纤细，没什么力气的芙蕾蒂亚无从反抗，结果被打得嘴角都破了。当鲜血蜿蜒着流下芙蕾蒂亚的嘴角时，柯特略微感到一丝歉意。他放开不再挣扎的芙蕾蒂亚，皱起眉头说道：

“别给我找麻烦，芙蕾蒂亚女士。可能你跟孩子们走得非常近，所以想要不惜一切的保护他们。这是好事，但是别过分。孩子一旦被宠坏，就会变成无药可救的废物。而且你要明白，我远比你更了解在千法城里的生存之道。除非你打算让孩子们跟你回森林里生活，否则就得听我的。”

“你是个暴君。”

芙蕾蒂亚慢慢的站起，抬手擦拭嘴角。她看看抹到手背上的血渍，然后低沉的说道：

“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你的，柯特。你是个冷血的怪物，你根本不懂得爱别人。”

“是的，我对孩子们的感情谈不上‘爱’那么伟大。”

柯特抚摸着脸上的伤痕，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目送芙蕾蒂亚快步走向房间的门口，冷淡的说道：

“我只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活下去，活得尽量好些。如果你不懂，那么至少别来碍事。”

“不，就像我说的那样，你不懂得什么叫‘爱’，柯特先生。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谋略家，冷静、残酷、锱铢必较，所以你从来没有爱过谁。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你活在没有爱的世界里，实在是太可悲了。”

芙蕾蒂亚在门口驻足。她回头过来，面无表情的把话说完。不知何时，芙蕾蒂亚完全恢复了平静。她用精灵特有的通透目光望着柯特，用洞悉一切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与爱绝缘，因而异乎寻常的强大。这是祝福，也是诅咒。无人能碰触你的灵魂，它是孤高的。你的心灵是冰封的王座，希望被冻在上面的你会觉得舒适。”

“……谢谢。”

柯特本能的想要反驳，却莫名其妙的语塞。他勉强的回应了芙蕾蒂亚，然后看着对方关门离开。在寂静下来的空间中，柯特忽然感到空虚和寒冷。他颓然的坐进椅子里，陷入了沉思。

芙蕾蒂亚是对的，柯特从来没有爱过谁。或者说，他试着爱过，却得不到回报。柯特曾经把术法监督协会的德鲁伊视作亲人，但德鲁伊们拒绝接纳柯特。结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最后沦落到只能决一死战。

那又如何呢？柯特无聊的想着。在他的生命中，感情和善意都是奢侈品。光是为了活下来，柯特就竭尽了全力。直到阿比斯死后，柯特才稍微轻松了一些。不过他依然面对着强大如艾欧厄姆那样的对手，只要稍有行差踏错，就必死无疑。

除此以外，想必大德鲁伊麦克多诺也在设法寻找柯特。他需要柯特对摧毁术法监督协会一事进行解释，或者干脆的把柯特处死。

“无聊。”

整理完情绪的柯特摇摇头，不再有迷惑。当他准备站起来时，一双手臂从背后缠绕而来。不知何时出现的阿妮轻拥着柯特，低声的说道：

“没什么好在意的，柯特，我也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是啊。”

柯特默然，忽然又露出了微笑。他抚摸着阿妮的冰凉手臂，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我不需要去爱人，阿妮，那太勉强了。”

柯特说道：

“但我只要回过头，就能确定，自己没有失去爱的能力。这种感情太珍贵太奢侈，所以我只把它留给了唯一的存在。”

在柯特转动脖子前，脸上浮起红晕的阿妮已经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她原本想要惩罚冒犯柯特的芙蕾蒂亚，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柯特深深的吸气，再吁出来。他感到难言的愉悦，那一种无法形容的雀跃心情。柯特坐了好久，才逐渐的恢复平静。他点点头，做出了决定。——在完成对艾欧厄姆的复仇之后，柯特将展开自己的人生。他要结束尔虞我诈的生活，寻找新的起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芙蕾蒂亚开始无视柯特的存在。她自顾自的做事，完全把柯特当做了空气。孩子们也对柯特畏之如虎，离得他远远的。只有一号和三号学徒没有受到影响，他们早已习惯了柯特的做事手法。

而且在一号和三号学徒看来，柯特能够走到今天，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行事方法是正确的。千法城的生存法则非常残酷，这点从城外的流民们过得有多凄惨就可以看出来。

无声无息间，小小的波折便结束了。柯特继续潜心修行，为半个月后的无面者测试做准备。由于兰德尔的关系，一些人在暗中进行着事情，这点柯特心知肚明。在他又一次跟兰德尔见过面后，对方终于忍不住采取了行动。

当戈登被柯特召回法师塔的时候，他多少有些遗憾。在盗贼公会的日子戈登过得很舒服，他和盗贼们相当的有共同语言。因为朝夕相处的关系，戈登跟卡梅伦的关系也愈加的融洽。他们有时候会私下讨论有关枪械的事情，都对这种武器的来源感到非常的好奇。

“做好准备，我们要出城一次。”

在见到戈登和卡梅伦后，柯特直接发出了命令。霜巨人布鲁姆站在上边，已经打点好了行李。一个小时前，传令员找到柯特，告诉他有人在找铸剑佣兵团的麻烦。在为柯特工作的五支佣兵团中，铸剑佣兵是最忠诚可靠的一支，看来有人打算借此来给柯特点颜色看看。

于是包括柯特在内的四个人一起出发，在第三天的中午抵达了目的地。铸剑佣兵团负责清扫熔铁矿坑附近的怪物，一直表现得非常好。这几天他们的工作难以为继，因为千法城内最大的佣兵团之一，蝎尾狮佣兵团驻扎到附近，故意拦住了通商道路。

当柯特赶到时，好几支商队已经在冻原上被困了整整四天。他们的愤懑之情溢于言表，但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商人们还是敢怒不敢言。蝎尾狮佣兵团的成员多达两百名，基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肆无忌惮的勒索商队，隔三岔五的抢走一些食物和帐篷，完完全全是副强盗的嘴脸。

在这样的局势前，铸剑佣兵团长塞德里克无能力为。经过上次的战斗，他的手下已经减损到只剩三十名。面对蝎尾狮佣兵团的刻意挑衅，塞德里克只能隐忍。他反复的退让，竭力避免与蝎尾狮佣兵团发生正面冲突。

因为塞德里克很清楚，逞一时的血气之勇毫无意义。所以他只管拖延时间，同时尽量约束越来越愤怒的部下。

直到柯特抵达，塞德里克才长出一口气。他的心态由焦急转变为幸灾乐祸，根据塞德里克对柯特的了解，他相信蝎尾狮佣兵团就快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