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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后会无期

“混账!”方寒云一声怒吼,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见得方寒云握住了双手,似要动手,方靖立刻作出了戒备,全身紧绷,小心的提防着方寒云突然动手。虽然方靖明白自己与方寒云之间的差距极大,但却绝不会束手就擒。

望着方靖那毫不后悔的神态,眼神坚定而有力,方寒云心中微微一动,好似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年轻时节,他也曾如此快意恩仇过,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就算面对强敌也从不畏惧。

然而自从当了家主后,自己就极少动手,处理事情渐渐顾虑良多,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便少了许多果决,做事与自己处世为人相反。若是年轻时候,陈家家主前日当着乐定县大大小小的势力如此出言不逊,挑衅方家,自己早就动手了,哪像现在只有嘴巴功夫,还担心过分触怒对方引起方陈冲突只作暗讽,笑话,方家什么时候又怕过陈家了!

突然间,方寒云感到自身的瓶颈居然已隐隐松动,已有踏入先天的迹象,顿时惊喜万分。这么多年,方寒云一直苦苦困在后天突破先天的门口踏入不得,哪知今日却因为方靖之故找到了自己武心蒙层的原因,真是天意难测啊!

方寒云放下拳头,眼神透露出欣赏:“好小子,真够胆!

见得方寒云脸色突然间好转,方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筹武功算得上小有所成,但与后天大周天的武者相比仍然是相差甚远,更何况方寒云在后天大周天这一层次里都是佼佼者,若是方寒云真的动了杀心,方靖很难说能接下几招。

还好,方靖赌对了,毕竟此事是方志平有错在先,而且是偷袭于他,死得活该,再说了,方志平现在已死,而方靖毕竟是方家之人,从展露出来的武功来看也是难得的人才,方寒云有很大的可能只会轻责于他,不会痛下杀手。

“但是!”听见方寒云一声但是,方靖心中一个咯噔,杀掉方志平,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当着方寒云杀,而且是在方寒云出声要求方靖将方志平交予他的情况下杀掉,就不同了,这相当于方靖生生落了方寒云一家之主的面子,毫不客气的当面打脸,若是方寒云心胸真的如传闻那样宽广还好,若是其气度狭小,方靖今日极有可能落得严惩。

只听方寒云道:“但是你当着老夫这个方家家主杀掉了同族之人,虽然这人该死,可我已叫你把他交给我处理,你却把他给杀了,你这就是损了老夫的面子,小子,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听见此话,方靖微微放心,方寒云既然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这番话,那就反而说明他不想重罚方靖,而且从其口气来看,他对方靖的看法目前还算可以:“那,那您老打我一顿?”

方靖性格坚毅,宁折不饶,却并非一根筋,不知变通,既然方寒云已释放出善意,他便顺势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下来。

方寒云哈哈一笑:“这可是你说的,那老夫就打你一顿吧。”

此话一出,方靖一口气差点被憋住了喉咙眼,心里暗骂一句老匹夫,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动手吧!”

方寒云摸了摸胡子:“好了,年轻人,和你开个小玩笑罢了!老夫老早就发现方志平反常,这等年纪还坚持跟着前来伏牛山,这又不是劳什子好活,前晚又偷偷摸摸进山,老夫便跟在了他后面,看他要做什么,却没想到他有如此图谋。”

方靖点点了头:“我也未曾料到此人气度如此之薄。”

方寒云仔细打量了一下方靖,盯得方靖微微不自在:“也不知道家族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把你给留在本家外,见你年龄也不过二十有几,内功却有如此成就,就算是老夫当年也远远差于你,而且见你拳法已有大家风范,更是少年可畏啊!”

方靖不动声色,方寒云无端对他夸奖,两人不过才相识片刻,必有所图:“家主,您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方寒云老脸微微一红,这些年来当家主过久,习惯了弯弯道道,却失去了当武人时的直来直去,虽然已经意识到不妥,但长久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方靖,这次伏牛山围猎之后来方家本家吧,老夫见你内功威力并不以威力见长,你修炼的大多是回生诀吧。此法虽然修炼速度极快,却失于威力弱小。若是你到了方家本家,便可以学到最顶尖的功法,得到最顶尖的待遇。老夫已经快接触到后天至先天的门槛了,若是你到本家,老夫突破先天后更是能直接指点于你,你便不用如老夫这般独自摸索了,能少用无数的时间。”

方靖听后思虑了一阵,如方寒云所说,若是到得了本家,依靠本家的资源,武功进步必然比靠自己摸索更快,然而有收获便要有付出,进方家容易,出方家难,若是不进入先天境界,便会被困在方家,这是方靖所不能容忍的。再说方靖所修功法乃广微心法,此法非江湖内功,而是道门法诀,在方家却是找不到任何借鉴,以方靖中等资质,若是困在方家,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方靖坚定的摇了摇头:“请家主见谅!方靖志不在江湖,而是寻得仙法,因此此次伏牛山围猎后便准备外出游历,还请家主恕靖狂妄!”

见得方靖竟然干脆利落的拒绝自己的好意,方寒云先是微怒,然而听见方靖考口竟然是想寻得仙法,拜入仙门时,方寒云微微出神了:这一幕可真熟悉啊!

还记得四十多年前也有过这样一个年轻人,在从小听见大人讲的仙师故事中长大,怀着寻仙法长生不老的梦想,武功微有成就后本决定外出寻找仙缘,但是伏牛山围猎却改变了这一切。

在那次伏牛山围猎里,年轻人武功微有小成,再加上几年前便随父亲进山打猎,狩猎经验丰富,竟然于那次获得了围猎第二名,周围同龄人崇拜的眼神让他迷醉了。后来年轻人更是拜得家主为师,被师傅当成了接班人培养。方家家主显赫的位置,顶尖的功法,师妹爱慕的眼神,年迈父母殷切的目光,让他再也无法踏出乐定县。

后来成为家主,那人见识深了,听得也多了,知道有很多人抱着他当初的幻想,结果蹉跎一生,外出没有寻得任何仙缘,找到任何仙门,一辈子就这样浪费了。

就在那人庆幸自己的选择,并怀疑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仙人时,竟然有人找到自己,说自己那一向骄傲不输男子的女儿竟有“仙根”,能习得仙法,将女儿带入了仙门。

见到那人施展的“仙术”,那人真真正正的震撼了。

那人自女儿被带走后也曾想过,若是当年更坚定一些,若是当年更果断一些,这一切有没有不同呢?

那人不知道,只是午夜梦回里,梦中有一个年轻人,习得了仙法,飞于九天之上,驰骋于万里之外,得逍遥,得了大自在。

就在今天,同样的伏牛山围猎,却有一个同样的年轻人站在那人面前,说他要去寻找仙缘,寻得仙门。这是多么熟悉啊!这不过这年轻人相比那人更坚定,也更执着。

方寒云怔了良久,才长长感叹了一声:“仙法啊——”

方靖见方寒云面色变幻莫名,心中一动,记忆里还记得儿时听过别人说方家族长唯一的女儿被仙人接走了,当时只当这是故事,现在看方寒云的样子,恐怕传闻属实:“家主,听说您女儿被仙人带走学习仙法去了,是真的吗?”

方寒云心情正是复杂万分时,被方靖蓦地一问打断了回忆,语气变得不善道:“谁知道那死丫头被接到哪去了,那仙人又不曾说过。这死丫头,十多年了都不曾回家看看老夫,老头子死了都不知道。”

方靖不由莞尔,这老家伙竟然也有思念女儿的时候。从方寒云的话里得知,这世界的确有修仙者,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听到这,方靖就放心了,他不怕找不到目标,就怕他要找的根本不存在。

埋怨了一会,方寒云恢复了正常,见得方靖求道之心坚定,便不再强留他留在方家:“明州地处南方,你就往北走吧,虽然老夫没有去过远地,但也听说过南边偏僻,北方要比南方繁华,你往北走去找找吧。”

方靖点了点头,将方寒云的话记住在了心里。

方寒云继续说道:“老夫也不知道你能否踏上仙路,若是你真的踏上了,遇见我那云瑶丫头让她偶尔回来一下,她母亲。算了,你让她好好学得仙法,若是学不成仙法,让她不要回来,啊!不,让她回来!哎,依她那倔性子,不到绝路就不会回头的!当初叫她学刺绣,她便非要学武,还女伴男装来伏牛山,当时就应该找个好人家将她嫁了!”

方靖不忍打断,这时的方寒云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就像个挂念远方儿女的普通老头子,絮絮叨叨。

过了一会,方寒云调整好了情绪,见到天色已经不早,便说道:“老夫也该回去了,若是再失踪下去,也会有一些麻烦,方小子,你准备狩猎结束后就离开吗?”

方靖想了一会儿,答道:“我想去大伏牛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机缘,到时可能不会及时返回。”

方寒云点了点头,看了看方靖腰前的鹿头和狼头,取笑道:“也好,反正看你现在的收获,方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以方靖的脸皮,此时也不由得红了一红,正欲解释,方寒云一挥手道:“好了,话不多说了,老夫走了,方小子,好身保重,别死在大伏牛山里了!”

方靖点了点头,方寒云神情变得严肃:“最后再说一句,进入仙门之前,这辈子就别再回来了!去吧!去寻你的仙缘吧!”

方靖双手一抱,郑重行礼道:“多谢家主吉言!方靖此去,就此再会无期!”

“再会无期!”

两人同时转身,一人朝着小伏牛山山下,一人朝着大伏牛山,只见两人渐渐消失在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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