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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雷击过的兔子

董海川亲传弟子五十六人，其中尤以尹福、马维棋、史计栋、程廷华、宋长荣、樊志涌、梁振蒲、刘凤春及张占魁的形意八卦最为驰名。
到了董海川逝世之后，在慈禧光绪年间，八卦掌主要分为两个流派：一个是以程廷华的龙爪掌为代表的程派，一个是以尹福的牛舌掌为代表的尹派，其他弟子后来开宗分出的流派，基本都和这两个流派息息相关。

何为‘牛舌掌’，即四指并拢，拇指内扣，出掌形似牛舌，出手冷、脆、快、卷，极富弹抖之力，加上尹派八卦掌的运用轨迹接近直线，所以又多出一股近似于戳手的刀意。

马贵的掌法身形中，便深得尹派牛舌掌的精髓，加上是带艺投师，所以在修行的时候又得了董海川因材施教的好处，将子母鸡爪鸳鸯钺与晚年总结的八卦连环掌法融为一体，在打法上不单变化极多，且拳路与发劲的关窍也极为连贯……

马贵手持双钺，手上暗劲连连爆发，加之前面偷袭占据了先手，所以一路强攻连手之后，不单打得东来节节败退，就连那厚厚的喇嘛服也都被撕扯切割得有如褴褛。

东来肥大的脸上冷汗淋漓，只因马贵手上双钺的杀伤力，还要在本就极为难缠的八卦掌之上，若非自己早年便踏入了化劲的层次，武艺比马贵略高了一筹，换个人恐怕早已饮恨双钺之下。

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差距，你说东来节节败退也罢。说马贵久攻不下也没错。

这便是暗劲巅峰与化劲的区别。

布满了暗劲的鸡爪双钺，每每在切入东来肌肤之前，便会在东来的双指按动或轻弹下，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偏斜。休说是脸面要害，就是在不断击打在双钺侧面的手掌，也不曾有真正的损伤。

这是一对真正通了神入了化的拇指，也是将覆手合掌与十度十波罗蜜结合后的秘宗修行法门，其玄妙之处，远远在幻海自己修持总结出的藏密五指印之上。

这两根短胖的拇指，却是东来喇嘛一身修行乃至通神入化的所在，不单对应着禅那波罗蜜和力波罗蜜，且指头内的骨骼筋络，以藏密外功的修行路数反复以气血冲刷和化劲磨砺。其内蕴含得力量与坚实度。甚至几可与精钢媲美。

当！

又是一记看似轻松的弹指。却再次让马贵斩向东来脖颈的左钺无功而返，这两根坚逾金刚形如羊脂白玉的拇指，先是凭空一转一动。随后便弹在锋锐的月牙刀刃旁边，发出阵阵嗡嗡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神都有些恍然。

马贵的心里开始叫苦，没想到这个曾败在师傅手下的色秃驴，竟然是如此扎手，那一双蒲扇似的手掌，不单每每将自己急攻的路线封得死死的，即便是偶尔使诈术突破一两次，也会都被这两个好似点石成金的拇指，奇怪地或按或弹将后手直接击溃。

禅那。本是梵语，翻译过来便是‘静虑’的意思，又名智生，谓依定生智，出于菩萨于五欲境，无所贪着，诸次第定，悉能成就，是名禅那波罗蜜，在密宗的法门中，乃是掌控，色、声、香、味、触五欲的第一禅指印。

力波罗蜜，谓行满功成，万境无动，修成此法的指印，则最能于乱中取定，力挽狂澜。

当然，佛法上的种种异象有很多本就是与武学息息相关，只是为了令信徒更加心悦诚服，这才将武艺刻意地与佛法混淆起来，其中三味则不便于外人道也，但从东来双指上的威力来看，这密宗的修行法门，确实也有其独到之处。

马贵双瞳微微一缩，一边感慨此人佛武同修，手段神出鬼没，一边将手腕微微抖动，卸掉了东来双指不时在双钺上传来的震荡之力，“虽然仍略占先手，可这秃驴双指鬼神难测，万一情急失手恐怕就是身死当场……”

心中略微定计，马贵索性选择以攻代防，只是如今的攻势与方才，却又不可同日而语。

方才是牛舌掌法直进突击与双钺结合，强打正脸中宫突进，如今则是八卦游身身法，侧面乱环斩击，锋锐的双钺化作雨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森然的残影，脚下则以自然步奔走趋于急行，脚趾间喷发的劲力，看似以足碾地，步履则横开斜进，拧翻走转，往往不等东来转身还手，他便已经绕到另外一侧以双钺斩劈刺割。

这尹派八卦掌的特点便是屈腿蹚泥，以自然步走转，步子很小，多穿点，动作刚猛，以冷、弹、脆、快、硬见长，如今马贵刻意拖延的心思一起，其攻击更是犹如狂风暴雨，即便东来已将双指练得通神，却也不能在这般硬打硬的快刃梨花海中生生扳回胜机。

无奈之下，唯有小心翼翼地与马贵继续纠缠游斗。

砰砰……

就在这时，旁边却连连有身影跌出战局，等到东来用余光一瞄，不禁心里微微沉落下去。

最先倒下的是慧海，这个来自日本的间谍僧侣，手上的功夫实在善法可陈，与王子平对阵的时候，都无法占据绝对的上风，等到穿插在场中的杨启元一记长拳偷袭之后，他便一声闷哼地倒落在地。

输是应该输的，只是他的心里也有旁的心思，眼见空海与另外一个侍卫打得难分难解，而幻海却仍在女人拳下狼狈不堪，你让他一个半路出家的间谍，跟这武门中的弟子争勇斗狠，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慧海早早地趴在了地上，伤势也没有表面那么严重，对于他来说，如果形势不妙，自己四兄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早在来瀛台之前。师傅便说过慈禧那边可能还有后手，那么自己就不该这么拼命。

说到拼命，空海也是不行，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喇嘛。在金刚泽那手长蛇双戏的柔拳之下，也是丝毫便宜都占不到，尤其这几年，他的精力都放在如何争夺普渡寺的继承权与酒色上面，武功早已退步的不行，若非年轻的时候底子打得牢固，恐怕如今连暗劲都难以打出。

即便如此，他也是浑身大汗淋漓，眼见慧海倒地，心中更是有了怯意。所幸金刚泽的拳法虽然缜密难测。但毕竟比那些刚猛的拳法少了一死杀戮气息。

眼见场中形势不妙，这个一向喜欢欺软怕硬的贼秃索性卖了个空子，借着金刚泽的桥手摊伏顺势也跌落场外。随后暗中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别……别打……了……贫僧认输……”

他这一认输，幻海额头的汗渍不由更加明显，同样是突破了心轮的暗劲巅峰大拳师，自己竟然被这体型娇小的女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亲身感受，他绝难相信会有这种实力会临场爆发的高手，尤其这个对手还是个女人。

太极拳的高手他见过不少，即便是号称太极三代弟子的代表人物岳峰，无论是拳术还是发劲的手段。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眼前这个女人对于太极拳的理解，显然比岳峰高出了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她双拳中蕴含得暗劲发力技巧。

太极发劲，有长劲、短劲、柔劲、刚劲、锤劲、鞭劲，但如这女人双手中转换自如的崩弹炮锤劲，幻海便从来没有遇见过。

不止没有遇见过，幻海以前甚至都没曾想过，这拳劲发力，竟然还能糅合得如此复杂诡变，“这中劲力虽然难以防御，但修行的时候，难度肯定也不是一般的大，为何这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的想法，难道她都不会觉得疲惫……”

幻海心里郁闷至极，却又丝毫无法从若离发劲多端的拳头中脱离战局，他不知道太极门里什么时候竟然出了如此的高手，他只知道，若是再这么硬抗下去，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他的拳路不由也慢慢变化起来，将威力强劲的金刚拳印及如来拳印纷纷收起，改以十二合掌纯粹的防御。

他选择了消耗战和防御战，他相信凭借自己在暗劲上的优势，气血也一定会比天生身骨便弱于男人的若离要强。

想法是对的，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这半年来，普渡众生与无数天女缠绵悱恻，气血虽然没有大幅衰退，但根轮内的气血早已亏虚，在两人酣战正急的时候，胸腹之间的呼吸不知怎么变忽然急促凌乱起来。

不好！

就在幻海心中叫苦，发觉体力消耗得极大时，缠斗了半响的若离将眉眼一立，却是及时地抓住了幻海节奏凌乱的机会，脚下暴然发劲，婀娜的身影顿时好似子弹，猛地从原地消失。

杨启元在一旁静默不语，眼中却是光彩大放，“好恐怖的爆发力！”

若离娇小的身影，便这么凭空地跳跃至幻海的身侧，

白白的小手双拳中空，好似真拿着两柄八棱紫金锤一般，双臂在空中猛然一抖一震，分为前后缓缓地而又凝重地，落在了幻海危急时刻再次爆发出的如来拳印上面。

砰！

砰砰！

看起柔弱的双手，好似泰山压顶，一锤锤在幻海双拳合力的如来印上，刚刚发出一声雷音还没来得及扩散，后手的第二锤便又紧跟其后的重重砸了下来。

这一下连劲便再不是幻海能够硬抗得，不单顺势打破了若离先手锤的锤手，同时也顺势将先手一张包裹在后手侧面，与后手锤劲一并爆发在幻海的拳印顶上，并成功地砸开了幻海死命的防御，发出了令东来喇嘛都有些战栗的洪钟雷音。

噗嗤一口鲜血喷出，幻海双手变形地向后狂跌而出，那双不敢置信的双眼，不觉也在这股凶暴至极的锤劲震荡下，瞬间被震得充血变红，看起来便好像被雷击过的兔子，远远地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