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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哭泣的女神像

不知为何，他在此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整天在院子里打着哆嗦的老头儿，好像四季如chun的颧冲山脉里的阳光始终带着寒意似的。
萨满学士。达鲁修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样子，他从早到晚都靠在前院的一个废旧木椅子上看书或是晒太阳，微眯着眼，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但事实上，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就是在黑夜里也不例外。

达鲁修想起昨天夜里从东南边境回来时，萨满学士对他说的话，“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在星际上看到过双生星了，公爵大人，这是噩兆。”

莫非真的如此？

达鲁修强迫自己从愤怒的情绪当中平复下来，老图特说的对，他必须冷静下来。他是额东城堡的主人，他是整个东方的领主。兵再乱，将心不可乱。他提醒自己。

仔细想想，自他从北国拉贝鲁回来短短几天内所发生的一堆事情，东南边境动乱，吉丽娅莫名昏迷，温蒂暗杀娜拉长老，格伦受困于冰巨人，老梵冈三天三夜不归。莫非萨满学士所说的噩兆真的灵验了么？这些事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

他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乱极了，同时，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强烈的内疚俘虏了全身——他不该对老图特动粗，无论如何，图特对熏哈呷家族几十年如一ri的忠心，ri月可鉴。而此时此刻，他确实需要有人替他理清头绪。

他让守卫去请萨满学士。他想，如果这些事和双生星在星际消失有关，他愿意打破执守了许多年的陈念，来听一听萨满学士的迷信之说。

但是，萨满学士没有来。

这时候，达鲁修才知道自娜拉长老遇害一事在城堡里传开后，整个额东城堡就炸开了锅。不管是工匠、铁匠、杀猪匠亦或是马夫、农夫，他们统统丢下了手中的活儿，聚集到了参天塔下的中心广场上，呐喊着要对公爵夫人的恶行予以审判，他们嚷嚷着要割下公爵夫人的头颅为娜拉长老祭奠。

“玛奇斯爵士带着城里的士兵去维持秩序，萨满学士也跟着去了，他负责疏散群众。”守卫这样汇报。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我？”达鲁修怒斥。

守卫无辜地回答：“图特大人交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打扰您。”

达鲁修气的当场就想把守卫的头砍成两半，“到底谁是城堡的主人？你到底为谁效命！？”

守卫吓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您。”

达鲁修狠狠地踹了守卫的屁股一脚，走出会议长厅，懒得再去计较。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有八个大，他早该想到娜拉长老的死会激起众怒，他不该在会议长厅里躲起来以求平静而不对群众的聚集闹事加以防范。

当他从会议长厅的黑sè大理石台阶走下来，一眼就看见了欧蒙·库它爵士在台阶下焦急地打着转。不用说，他也知道爵士所为何事。

“公爵大人，”欧蒙爵士左手扶剑，右手放在腰间，单膝脆下向达鲁修行礼，不等公爵开口说话，他抢先说道，“您不可以对温蒂夫人进行审判，大人，她会被那些暴民用苹果和柿子砸死的，您不能让她受此大辱。”

达鲁修没有出声，极其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爵士，看着他一脸雪白的络腮胡子被黄昏的光线渲染成彩sè，他略显臃肿的身体上仍套着金属铠甲，随身携带的翠绿宝剑斜挎一旁。看样子，他奉命陪泰诺爵士去西洛密卡打猎回来便一直在这里等着，连衣服都没有换。

达鲁修算了算，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爵士当自己的贴身护卫已经有近十六年了。确切地说，从娶了温蒂进门，他就一直守护在侧，寸步不离，一如他随身佩戴的翠绿宝剑。时光将他的毛发染白，但宝剑的绿刃却锋利依旧，和他一样骁勇善战，曾替自己挡过无数攻击，无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达鲁修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一样，虽然他不是熏哈呷家族的人。他是库它族的勇士，是温蒂的表兄，但他的年龄却只比温蒂的父亲小几岁，他对温蒂的关爱也极像父亲对女儿的爱。达鲁修知道他一定会替温蒂求情，只是还没有想好怎样应对于他。

“我相信夫人不会做杀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尤其不会去杀害娜拉长老。她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大，大人，我了解她！”欧蒙爵士激动地说，“虽然士兵们说得有板有眼，说夫人为了杀娜拉长老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真是疯子之言！我没有亲眼所见，但若此话属实，我相信那一定是因为夫人受了什么蛊惑。”

“你认为，温蒂是受了什么蛊惑，爵士？”达鲁修心平气和地问。

“我不知道。大人。但我知道这很反常……”欧蒙爵士靠近公爵，附在耳边悄声说，“今天我奉您的命令陪泰诺公爵去西洛密卡，途中，泰诺爵士坚持要去祭拜一下熏哈呷家族的女神，他对被遗忘的女神非常感兴趣，我便带他去了祭坛。可您知道吗？大人，我看见祭坛上的女神石像裂了缝！”

“什么！？你可看仔细了？”达鲁修抓住爵士的肩膀，心惊地问。

欧蒙爵士用力地点头：“我看得仔仔细细，大人，是从双眼的部位往下，直到胸部……女神看起来好像在哭泣！”

达鲁修猛地一怔，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他继承爵位的前一夜，按照熏哈呷家族的传统习俗，继承爵位的人必须要先做一天女神的守护者。需要身穿雷霆甲胄，手握魔法加持的莫邪长剑，与灵魂骑士一起站在女神的两侧，共尽守护的职责，以求神灵对新任公爵的认可和庇护。梵冈作为熏哈呷家族的灵魂骑士，陪着他站了一天一夜。而那一天一夜，刮着狂风下着暴雨，他有几次都差点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但梵冈却像一座石雕，纹丝不动。

祖父曾经告诉他，灵魂骑士是女神最忠诚的守护者，他们被女神赐予了重生的力量，他们为了保护女神甘愿放弃所有升天成神的机会反复重生，永不背弃。女神只会为灵魂骑士而哭泣。

达鲁修恍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了望七彩云光逐渐暗淡的西边。

“泰诺爵士说这是不详的预兆。”欧蒙继续说，“结果我们一回来，就听闻了娜拉长老惨遭杀害的事，而且凶手居然是夫人。天神在上啊，我相信这一定是什么巫师在夫人身上施了法术，不然，凭着夫人那双孱弱的手怎么会有杀人的力量！”

欧蒙爵士突然双膝脆地，哀求道：“大人，求您让我见夫人一面。让我和她谈谈，我相信她一定会告诉我实情。”

达鲁修将欧蒙爵士扶起来，镇定地说：“听着，欧蒙，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彻查娜拉长老的死因。在这之前，我不会让温蒂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你不能去见温蒂，我有十分紧急的事要你马上去做。”

欧蒙爵士松了口气，双脚并齐，大声说道：“请大人吩咐。”

达鲁修正sè道：“玛奇斯爵士来报，梵冈三天三夜没有回城堡，我要你骑快马去铁牢房把他带回来见我。”

欧蒙领命大步离去。

达鲁修望着西边落ri渐尽散落下的余辉，暗暗心想：女神像破裂，我的灵魂骑士，是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吗？又或是女神在向我暗示什么，而我浑然不知呢？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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