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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博弈

亚荣号的“幕府”一直在添丁进口。叶冉是医生，黄羽是裁缝，秦扶苏是商人，方元朗是书生学霸，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颇有些战国时候孟尝君食客三千的意思了。
这些所谓的顾问，待遇其实不高，亚荣号上的一个铺位，餐厅的一张长期饭票罢了。罗石表示，养点闲人没有压力。

钱是人赚的，也是人的。战国四公子“养士”收益其实很可观。毛遂自荐鸡鸣狗盗的故事，罗石很羡慕，说不定亚荣号的“顾问”中，就有隐藏的“高人隐逸”呢……

杨正负伤，在亚荣号上养伤，他的部下没有闲着，打扫战场收获不少，军械甲杖弄了不少，金银财物也有进账。

蒙古人转进江西，杨正所部乘势进驻潮阳县城。罗石就看到了一个彻底解决神泉港降军问题的好机会。

招降了王惟义，五虎陈懿以后，罗石给了王惟义一个营号叫伏波营，五虎陈懿的营号叫靖海营。

神泉港的降军总人数超过一万。罗石以前收编俘虏搞出来的摧锋营陷阵营总人数不过3600人，用三千人去整编一万人，有点蛇吞象的意思。

以王惟义和五虎陈懿的出身历史来看，忠诚度实在是有问题。

王惟义是追随张弘范南下攻宋的北方汉人，绿林出身，直接参与了五坡岭活捉文天祥的战斗，他的部下多是北人，算是外来的“强龙”；

现在罗石彻底打垮了张弘范，王惟义这条“强龙”算是成了丧家犬，除了死心塌地跟着罗石，没有任何出路。

五虎陈懿的情况比较复杂，按照史料上的说法：

陈懿兄弟(懿、义、昱、勇、忠)五人号五虎。是潮州本地的土豪家族，十足十的是根深势大的地头蛇。

文天祥在丽江铺驻军的时候，陈懿也一度做过文天祥的部下，当过所谓的“都统”，现在罗石在文天祥手下。也不过是个都统。

景炎元年（1276）秋八月，“达春等进兵至潮阳，宋都统陈懿兄弟五人以畲兵七千人降。”至元十五年(1278)“正月二十七日，唆都、蒙古歹又统大兵，并郡豪陈五虎兄弟陈懿等围(潮州)城。”

《宋史》还说，文天祥五坡岭被擒，是陈懿当了“带路党”给领路。

在历史上，潮州被围一月后，城破，马发自鸩。举家殉节：“大兵北归。乃遣陈五虎兄弟权知州事。五月漳寇陈吊眼复来潮。民杀掠殆尽，与陈五虎兄弟交战，不日败去。”

陈五虎兄弟权知州事，老二陈义和蒙古人唆都不和。被唆都告到忽必烈那里，又有蒙古人忙兀台给他说话，“保其无事，且乞宠以官爵，丞相伯颜亦以为言。乃授义同知广东道宣慰司事，授明珠虎符，其从林雄等十人并上百户。”

这样的地头蛇，就算是忽必烈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是宠着哄着。

宋末的这个时期。陈家五虎的地位相当于割据一方的军阀。

福建泉州的阿拉伯人蒲寿庚，广东潮州的陈家五虎，广州的梁雄飞，这些周旋在宋元之间的地方势力，才是这个时期岭南闽广的实际统治者。

据周《府志?征抚》所载。陈懿兄弟五人原是“潮州剧盗”，南宋末踞潮州，“不受督府节制， (文)天祥声其罪讨之。懿走山寨中，天祥驻和平，攻之急，懿导元兵入潮。”在宋末潮州“数年干戈抢攘，生灵鱼肉，惟陈五虎家迨令富贵，盖有功于元者也。”

又据吴《府志?轶事部?陈五虎金银》载，陈“懿出入山海中劫掠，……金银厚积”，埋于大牙村，后代常“有金银并器皿出，为人所拾者，多至千余两，迄隆庆初犹然。”

陈五虎的家族有财有势，雄踞一方，从宋末到明朝早期的百余年间，在潮州屹立不倒。

罗石认为，要把陈懿兄弟收为己用，难度实在是很大。

据罗石所知，陈懿兄弟的核心实力是畲兵七千人。

畲人是宋末居住在岭南福建山区的一个奇特族群，生产方式是刀耕火种的“游耕”方式。

有学者认为，畲族与瑶族同源于湘鄂一带的武陵蛮、五溪蛮；也有认为是古代闽越族遗民的后代。

畲族是我国典型的散居民族之一。民族主体自称“山客”， “畲(she)，意为刀耕火种。

宋末，岭南动荡，畲人被各方势力“邀请”经常下山“打家劫舍”

张世杰攻打泉州，许夫人陈吊眼就曾经带着“十几万” 畲人“义军出兵相助，文天祥“反攻”江西，主力很可能也是畲人。

罗石估计，陈家五虎的民族出身也是汉化的畲人。“忠孝节义”和民族大义，这些东西对他们是不起作用的。

比较这些岭南的“原住民”，不仅穿越者是外人，大宋朝廷、蒙元都是外人。这是一股很难收服也没办法消灭的力量。

就罗石所知道的，在宋末岭南，一直发生的情况就是，汉人居住的城市，被外来的元军宋军反复争夺，有时，山上的畲人也下山凑热闹趁火打劫。

从宋末到元末明初，泉州潮州广州这些城市，都被弄得彻底衰落甚至荒废了。

神泉港里的船只不少。能做远洋航行的大船，王惟义掌握的有128艘；陈懿掌握的多一些，有216艘，其余的都是些只能在沿海近海航行的小船甚至舢板了。

罗石也曾经想过，把神泉港里的降军都拉到崖山去接受整编。

后来又觉得不妥，

残宋在崖山军民三十万，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越国公张世杰手握重兵一家独大；苏刘义苏刘义为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兼管民船义勇。陆秀夫为左丞相，与张世杰共同秉政。文天祥被亚荣号救回，也在崖山拉起一股势力，各方力量打成微妙的平衡。

一支人数过万的力量加入进去，很有可能会打破残宋朝廷内部的力量平衡。

残宋朝廷给罗石的官职，不过是个很低微的郎官武职而已，依附文天祥这颗大树。穿越者才有资格驻泊崖山。

陈懿掌握的216艘海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在神泉港，走投无路之下，陈懿无奈投降了罗石，成了罗石的部下。

但是罗石知道，以自己在残宋朝廷里的地位和手里掌握的资源，没法给陈懿足够的好处不足以让陈懿对自己死心塌地。

到了崖山，在其他势力的拉拢之下，面对利益，陈懿是否还能留在自己手下都是问题。

名不正言不顺。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这些人。随便给陈懿封个官。都比自己这个都统官大。

如果放陈懿离开，那是万万不行，这个人墙头草随风倒有奶就是娘，一旦元军去而复返。他还会投入蒙古人那边。

杀了他也不妥当，陈家五虎不是一个人是五兄弟，干掉陈懿，等于把陈家彻底推到蒙古人一边。

想来想去，罗石还是决定玩个釜底抽薪。

先是放出风声，说亚荣号和大宋大军近日会班师回崖山

陈懿的部下大多数是本地人，故土难离，听说大军要开到崖山去驻扎，都是人心惶惶。

打了胜仗凯旋班师也是应有之义

接着。罗石又发了一份将令给陈懿，令其“调部下有力一部，开赴潮阳县城，暂受大宋殿前指挥使潮州招抚使杨正节制，。助守潮州”

陈懿接到将令，就动起心思。

潮州是陈家根基所在，陈懿压根就不想跟着罗石去崖山。

陈懿兄弟(懿、义、昱、勇、忠)五人号五虎，老二陈义接受元朝的官职，留在潮州，，老三陈昱跟陈懿在神泉港军中。

陈懿就把自己手下的七千人马分了一半给陈家老三陈昱，让他挑出部下中善于陆战的那些家丁私军和畲人外军，带领这一部分人去潮阳县城，他自己带了家族私兵中擅长水战的部分和一些依附陈家的海寇水匪，留在神泉港。静观其变，相机行事。

罗石在神泉港外停着28艘战船和亚荣号这艘巨无霸铁船，陈懿在港口里的船是走不得的，只能是派了一半的人登陆，从陆路赶往潮阳县城。

陈家老三陈昱带了陈懿一半的人走，和陈懿留在神泉港的就只有三千陈家私兵和依附陈家的海寇水匪一千多人了。

陈家老三陈昱走了以后罗石又下了一道将令给陈懿，令其“调部下一小一部，开赴潮州城，暂受大宋潮州招抚副使马发节制，助守潮州。”

这份将令让陈懿起了疑惑。自己留在神泉港的兵力已经不多，王惟义是北人，不和他一条心也不受他节制，罗石下令给他由不得他讨价还价，只得让依附陈家的海寇水匪派出一些部下应付差事。

依附陈家的海寇水匪，人数只有一千多人，对陈家的忠诚度不高，听说有机会离开神泉港这个“虎口”、“是非之地”立刻就分了大部分人登陆，赶奔潮州城。

马发是盐贩出身的地方武装，这些海寇水匪呆在马发手下和依附陈懿，没有什么区别。

经过这样一番不动声色的调度，陈懿手下就只剩下三千家族私兵。以人数论，和王惟义的部下人数相当。

罗石手下常昆的摧锋营，张弘正的陷阵营，两个营的力量加在一起足以压服陈懿。

陈懿手下就只剩下三千家族私兵，就算拉到崖山，一支三千人的民兵，也不值得朝廷上那些大佬费心思拉拢了。

就算陈懿肻降低身段，主动投靠朝廷上那些大佬的某一方面，凭他三千人的实力，以往“叛服不常”的坏名声，有没有人肯收留他，还是个未知数。

搞定这些，罗石就去请示主帅文天祥，大军是否可以回师崖山？

文天祥大都督旗开得胜平定潮州，志得意满，正想回崖山去和陆秀夫张世杰掰掰手腕争夺中枢的话语权，把手一挥，大军班师！

临启程时，罗石还没有忘了，让张弘正到神泉港的船上去把降军以前掳掠得来的财物转运到亚荣号上。

陈懿和王惟义投降的时候，罗石开出的条件很清楚，允许他们保留私人财物。

可是别忘了，神泉港内元军的财物，最精华的一部分是属于已经跑路的元军主帅张弘范的，这一部分，罗石收归亚荣号，谁也说不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