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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将军令

两日之后，凤阳总督马士英带着三千迎驾大军到达杭州。
大军驻扎好之后，马士英来不及享用杭州知府卢友盛的接风宴，便匆匆带了五百士兵往西湖畔而来，亲自迎驾。

马士英来之前已经派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亲王朝服给潞王送去。他知道潞王从卫辉府逃出来的时候甚为仓促，肯定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

马士英如今已经以从龙第一功臣自居，自然对新主子的喜好性格都做了充分的了解。知道这位潞王殿下虽然在音乐文学上颇有造诣，号称贤明，其实就是性子绵软，胆小怯懦，没有主见。只要把他哄开心了，自己的前途可就真的锦绣了。

马士英端坐在轿子中，却在闭目沉思，脑子中想的却是潞王见到自己时的感激的表情，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次幸亏自己转舵转的快，否则就跟着史可法一条道走到黑了。想到史可法，马士英摇摇头，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因为轿子停了下来。

外面亲兵队长禀告道：“大人，到地方了。”

马士英出了轿子，看着前面一栋掩映在红花绿树之间的庭院，知道这便是潞王暂居的精舍了，整理一下衣冠，便举步向前走去。

走近了，隐隐听到一阵琴声从庭院中传了出来。越走越近，琴声越来越大，逐渐清晰起来。

琴声刚开始缓慢低沉，但是随着强而有力的三声，恰似大战前的三通鼓声，由慢而快，阵阵频催，开始变成了密集如雨点一般的节奏，最后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紧，犹如两军战场厮杀，铿锵杀伐之声不绝于耳，让听者仿佛置身于两军厮杀的战场之上。

马士英也是文官出身，自然也略通音律，被这琴声中的杀伐之气也震撼了心神，竟然停下脚步，眼中泛起凝重惊讶之意。

他知道这是从唐朝传下来的曲子《将军令》，表现的是古代将军升帐、出征和战斗的情景。

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与今日的感受却大不相同。以前都是听那些秦楼楚馆的姑娘弹奏，虽然颇具其形，但是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今日这曲子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仿佛弹奏之人真的是一个上过战阵的领兵大将一般。

马士英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随着“呛”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走进，却是一名身高八尺，魁梧异常的黑面汉子走了过来。

那汉子冷着脸，走到马士英跟前抱拳道：“可是凤阳总督马大人？”

马士英点头道：“正是本官。”

那黑面汉子龇牙一笑，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道：“王爷请马大人里面相见。”

马士英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后面的亲兵队长正待跟上，却被黑面汉子长臂一伸拦了下来：“王爷只召马大人相见，其他人等一律在外等候。”

亲兵队长眼睛一瞪，正欲争论，却看见马士英眼色，只好悻悻然退下。

黑脸汉子冷哼一声，前面带路。马士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倒像是他的跟班一样。

“敢问这位壮士怎么称呼？”马士英宦海浮沉多年，自然之道跟领导身边的人搞好关系的道理，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崔大庸。”黑脸汉子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答道。

马士英心中愠怒，本官好歹也是一方大员，你这厮也恁的目中无人，真是该杀！

但是他也只能心中不爽而已，并不能真的做什么。潞王马上就是皇帝了，他的这些手下侍卫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小事情而跟他们怄气。

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崔大勇可不管你什么凤阳总督，哪怕是崇祯死而复生，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个浑人心中只认识朱成一个领导，其他人都是白扯。

“本官听到刚才那首曲子铿锵有力，让人心中激荡，不知何人所奏？”马士英又想起了刚才的曲子，出口问道。

崔大庸闻言转过身子，像看白痴一般盯着马士英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么好的曲子自然是王爷弹的，难道你以为是俺老崔弹的不成？”说完鄙视的看了马士英一眼，又转身向前走去。

马士英愕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人鄙视。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白问了。若不是潞王所奏，还会有其他人么？但是心中隐隐又感觉有些不对，潞王就算善于弹琴，可是怎么会有杀伐之气从琴声中传出来？

马士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潞王殿下的了解好像还真的不多啊，事情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发展啊。

花厅之中，朱成一身白袍，头发轻轻的在头顶绾了个发髻，斜插一根木簪，腰背挺直，盘腿坐在琴案之前，英俊的眉毛微微蹙起，正盯着眼前断了一根弦的长琴入神。

身后的罗汉床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马士英派人送来的亲王衣冠。翼善冠，红是蟠龙袍，白色玉带、黑色皂靴的是亲王常服。

因为时间太紧，只马士英只赶制了这一套常服，其他的如朝服、冠服、皮弁服等到了南京才有。这些如今南京礼部的官员们都在加紧赶制。

周鸢儿作为王妃，也没有正式的亲王妃常服活着朝服等正式服装，今日却也打扮的整齐正式，头上云鬓高绾，穿着红色绣花的长衫，下身马面裙，袅袅娜娜，清雅端庄。此刻正静静的站在一旁，关切而爱恋的看着夫君望着断了弦的琴发呆，却也不敢出声打扰。

以她这些日子以来对朱成的了解，知道自己这个王爷夫君虽然看似随和，但是却心中极有主见，并不喜欢妇人多嘴。所以，她谨守分寸，不去触碰他的底线。

虽然心里并不愿意夫君成为九五之尊，自己也不愿意母仪天下。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她宁愿和他做一对男读女织的贫贱夫妻。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心中也很知足了。

门外传来黑鹞的声音：“王爷，马士英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朱成终于回过神来，吩咐道：“将他带去书房，我很快就去。”

黑鹞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朱成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入庙堂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啊。罢了，跟马总督演一场好戏吧。”

看他站起身来，周鸢儿快步上前，要取衣冠为他穿戴，却被他轻轻挡住，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未来有个叫丘吉尔的大胖子坐在浴桶中见客，表示坦诚相待。今日本王也效仿一二，就这么去见见马大人，也让他感受一下本王的诚意。”

说完，在周鸢儿光滑如凝脂的脸蛋上重重吻了一口，哈哈一笑，推开房门踏步而去，只留下美人捂着发热的俏脸在思考夫君所说的未来那个叫做丘吉尔的大胖子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