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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声东击西

若是计无药知道竟然有人能治好福王的尿床症，一定会在大呼不可思议的时候钦佩姜飞熊的谨慎小心。
侯三进入驿馆后，问清了福王的症状之后，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次是撞大运了，福王明显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蛤蟆粉。

解药所需的材料虽然常见，但是却也有好几样，需要一一准备。

卢九德看侯三好像真的会治福王的尿频之症，也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厌恶之情，让人配合他准备材料，制作解药。

淮安西城聚集了大量从北方下来的难民。虽然每日也有城中富户开设粥棚行善施粥，但是也只是杯水车薪，每天都有人饿死，尸体被城里的收尸队抬走。

但是难民们却没有一人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在勉强的苟活着。他们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吃不饱饭，那就尽量减少活动，一个个躺卧在墙根下晒着太阳。

就在这时，车轮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百无聊赖的难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辆毛驴拉的板车上面，坐着两个汉子，上面还放着好几个竹筐，都用白布盖着，但是那里面的散发出来的味道让这群饥肠辘辘的难民们眼中顿时火热起来了，许多人甚至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板车上的竹筐。

饥饿让这些人的嗅觉比平时灵敏百倍，他们早已经闻出来那竹筐中散发出的正是食物的味道。许多人陆续站起身来，随手抓起手边的家伙，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竹筐，仿佛那板车上的人若不识相，他们就要动手抢了。对于食物的渴望，让他们早已经将道德秩序抛到了十八里铺。

板车在离人群二十步外停了下来，两名汉子从板车上跳下来。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的计无药被这群难民眼中的光芒骇了一跳，跟他一同前来的亲兵徐银熊则是冷着脸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森冷的刀光让那些难民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计无药掀开白布，从竹筐中抓出两个大馒头，高高扬起，刚刚开口道：“各位乡亲父老……”话未说完，就见难民们已经向他涌了过来，一个个高举双手，神态像极了扑食的饿狼，骇的计无药“花容失色”蹬蹬蹬后退几步，手中的馒头也甩了出去。

亲兵徐银熊见识不妙，转身端起一个竹筐，白布一掀，用力一甩，无数白花花的大馒头就飞向了扑来的难民。

人群蜂拥而上，都拼命的去抢起了馒头。顿时场面混乱起来，为了抢到馒头，人们操起手中一切工具作为武器打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人群中惨叫连连，许多人刚抓到的馒头还没来及咬上一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伸来的手给抢走了。

许多抢不到馒头的难民又将目光投向了板车上，那里还有好几个竹筐。

徐银熊虽然勇猛，但是双手难敌四拳，这群饿坏了的难民一拥而上，他再能打，也会被人潮淹没的。不等难民涌过来，又抄起剩余的几个竹筐，将里面的馒头洒向了蜂拥而来的人群。

看着如野兽一般争抢馒头的人群，计无药白皙的脸上依然透着惊恐的神色，他从来没有想到人若是恶极了也会这么可怕，焕发出跟野兽一样的凶残。

人群中又是一阵激烈的争抢，许多人虽然被打的满头鲜血去依然死死的抓着手中的馒头，使劲的往嘴巴里塞去，哪怕是呛得咳嗽连连也顾不上。对他们来说只有把食物吃进肚子里的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几百个馒头很有限，很快就被难民们吃完了，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了仍然呆呆站立的计无药两人。

有了刚才的馒头作为见面礼，难民们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则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而是多了一份期待。

计无药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原本打好的腹稿了，壮着胆子上前大声道：“告诉我，你们还想吃馒头吗？”

难民们有的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他们。而刚才抢到馒头的人则是大声的回应道：“想！想！想！”

计无药一喜，急忙喊道：“若是还想，现在就抄家伙跟我们走，城里有贵人准备了许多的馒头，还有包子，烧饼，白粥都在等着大家。若是去的晚了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这个消息犹如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沸水，顿时让人群吱吱啦啦的热爆了。难民们欢呼着，随手提着棍棒，碗筷，扫把等一切手边可以抓到的家伙向两人涌去。

计无药和徐银熊急忙跳上驴车，调转方向，在前面引路，数千名浩浩荡荡的难民跟在身后，大声的呼喝着。对食物的渴望让他们敢于扫平一切挡路的障碍。

正在附近巡街的一队衙役听见动静急忙跑了过来，看见大量的难民正在向着城中涌去，顿时操起手中的水火棍冲了过来，大声的斥骂起来，但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饥饿的人群中。等到人群过后，地上躺着的他们早已经是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皂衣上遍布脚印。

于此同时，在西城的另一个难民聚居地，同样的事情正在上演。十几个淮安城中的青皮混混带着上千名难民也在浩浩荡荡的向城中进发，打的旗号也是城中有人放饭了，他们带大家去吃饱肚子。

一东一西，两股难民潮向城中心逶迤而来。沿途许多百姓刚开始骇了一跳，后来听说有贵人放饭，都是心中好奇，便自发的跟在后面看起了热闹。

国人素有凑热闹的习惯，不管哪朝哪代都是一样。随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中越聚越多，队伍越来越庞大起来，虽然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难民，但也看起来浩浩荡荡，颇为唬人。

许多小孩子也蹦蹦跳跳的跟在人群后面欢呼呐喊着。

那些领头的青皮混混们看着跟着自己的人群越来越多，一个个兴奋的互相看看，摸摸怀中的银子，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竟然隐隐有了一种当了大将军的感觉，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牛气冲天。

巡抚衙门中，路振飞正准备出门。他收到禀报说是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来了，而且还找到了能治好福王的人，心中一惊，立马决定去驿馆。虽然他不屑于跟一个阉人作同盟，但是若卢九德能治好福王，那就另当别论了。

忽然，幕僚高凌风形色匆忙的跑进来，失声道：“大人不好了，许多难民包围了衙门前门，守门的衙役都快拦不住了。”

路振飞一惊，马上大怒道：“走，跟本官去看看，这些刁民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围攻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外，难民将衙门的大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大喊着：“包子包子，馒头馒头！包子包子，馒头馒头！”

几十名衙役兵丁一个个莫名其妙，但是都紧紧的抓住手中的武器，排出了两道防线，严阵以待。

难民群中，有人大喊道：“包子和馒头就在里面，大家伙冲进去就能好好吃一顿了。”

人群闻言，顿时有些骚动起来，慢慢的向前移动起来。虽然摄于官府的威严还不敢强行冲击衙门，但是对于食物的渴望却让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挪动着。

“大家伙再加把劲，好好在这里等着，官老爷很快就会给大家发馒头包子了。谁要是走了，就吃不着了。”人群中那个声音继续蛊惑着，让难民的更加逼近了府衙的大门。

守卫的衙役们则是不由自主往后慢慢退着，人人都是面色凝重，不知道这群人到底要干嘛。

明末以来，杀官造反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早都有耳闻，许多人甚至在合计着若是这群泥腿子真的造反，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浑水摸鱼。

巡抚衙门前的事情同样发生在驿馆大门前，上千名难民密密麻麻的挤在驿馆大门前，挥着手中的“武器”大声的喊着他们的诉求：“包子包子，馒头馒头！”

人群中不时的还有人在出言蛊惑着，一遍一遍的渲染着驿馆里面有多少美味的食物，保证可以让大家每个人都能吃饱。

难民群口号刚开喊得杂乱无章，但是慢慢的越来越整齐了，一整齐，这威风就起来了，馒头包子的声音响彻天地，就连许多前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跟着包子馒头的喊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几十个兵丁握着手中长矛对着人群，但是许多人的手脚都在发抖。李自成张献忠的事迹让他们也充分认识到这些泥腿子也不好惹，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很可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所以，没有里面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做出防御的姿势，大声的呵斥起来，给自己壮胆。

外面包子馒头的口号声震天，里面的卢九德自然听的清楚，急忙走出来询问怎么回事，听到说是一群泥腿子包围了驿馆，双腿一软，吓得就有种钻桌子底下的冲动。又听说他们喊着要包子馒头的，好像不是来攻打驿馆的，这才勉强止住心神，让李子达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急忙出去堵住，同时派人向淮安巡抚路振飞求援。

邹王妃听说驿馆被围了，吓得花容失色，在屋子里不停的转圈圈。她如今已经对这些暴民患上了恐惧症。她的丈夫老福王就是被李自成农民军杀进洛阳给煮着吃了，她心里能没有阴影吗?

巡抚衙门的动静和驿馆前门的动静早就被此时正藏身在驿馆后面一处小巷子的姜飞熊和樊山尧等三人得知。

“老大，驿馆中的兵丁都被吸引到了前门，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樊山尧手中握着一柄牛耳尖刀，低声的对姜飞熊道。

“好，那日我们已经探明了福王所住的屋子，进去之后不管其他，直奔福王。杀了福王之后迅速撤离。”姜飞熊看看四周，沉声吩咐道。

三人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几步，身子一轻，右手在墙头一搭，人已经在墙头上了。

仔细听了听，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前门难民“包子馒头”的口号，姜飞熊微微一笑，跃下墙头，执刀向福王的房间杀去。其他两人在后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