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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前夜（中）

“光辉十字在上，我还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北境有这么多的贵族。这群家伙们都是从那个地洞里面钻出来的？”
披着熊皮大氅的亚伦.布伦努斯公爵嘟嘟囔囔的在城堡前庭花园内踱着步，手里端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蜂蜜酒，眼睛不时地从身旁路过的人群中扫视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以米斯特麦公爵的身份出席宴会了——老公爵对于宴会一向深恶痛绝，尤其是嘈杂的宴会。几乎一到亚伦成年之后，老公爵就经常让他代替自己出席许多重要或是不重要的宴会。亚伦在这方面也算得上是“久经战阵”了。年轻气盛的布伦努斯对宴会相当的热衷，他喜欢和那些冰原的高地人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亦或是端坐在长桌的席位上，同四面八方的骑士与端庄贤淑的小姐们谈论战争和诗歌之类的，自然大多数人也乐于和未来的公爵大人加深友谊。

但今夜的亚伦却对宴会变得有些厌烦了，几乎是急不可耐的从热气蒸腾的大厅中“逃”了出去，在幽静的花园中来来回回的转着。不时地会遇到一两位经过的年轻小姐亦或是某位领主——几乎没有一个是亚伦认识的，但他身上的纹章与熊皮大氅却让所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年轻的米斯特麦公爵，忙不迭的想要上前搭讪，让亚伦第一次觉得贵族真是比苍蝇还要多。

很随意的躺在了花坛旁的软榻上，枕着胳膊望着满天的群星。父亲那张永远令人战战兢兢的面庞好像又出现了，那个永远充满了威严的父亲。亚伦摸着嘴角长出来的胡须——其实更像是绒毛，想着父亲说过的话。

“我还以为你会在大厅里呢，布伦努斯大人。”带着点戏谑的声音走过来，略有些醉意的亚伦按着昏昏的脑袋一跃而起。小公爵布兰那瘦小的身影站在了软榻前。宽大的深蓝色绒袍上面绣着复杂的金线花边，碎碎的黑发从礼帽边缘刺出来，精心的打扮配上腰间的短剑让他显得英气十足。

“看起来你好像在休息。”布兰的笑容很干净，充满了少年式的纯真，几乎让亚伦忘了这家伙也是一个公爵来着。那略带歉意的蓝宝石眸子眨了眨：“恕我无礼。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什么。”亚伦咧咧嘴，虽然这位小公爵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很直截了当的坐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比亚伦整整矮了一头还多的布兰孩子气的将那厚实的熊皮大氅推到了一旁，双手撑着软榻坐下来。

“明天就是那位人皇陛下正是加冕的日子了，那些家伙们都在为这件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呢。”布兰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着：“你可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了，为什么不去享受一下呢，这样的宴会机会可不多见。”

“想说什么请尽管直说，我讨厌那些陈词滥调，贵族礼仪什么的。”亚伦厌恶的摆摆手：“没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允许我离开。”

“呵呵呵……”布兰眯着眼睛轻声笑了起来：“这样来看的话。我们确实还挺像的。不要误会，我对你们布伦努斯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是您的父亲，那位麦格斯特大人，老谋深算而且做事不择手段，只有维尔利斯能够相提并论呢！”

“你想要挑衅吗？”亚伦略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种低级的手段。”

“你这种言辞才叫做挑衅，布伦努斯公爵。”布兰的的微笑似乎变得冰冷了起来：“至于我刚才说的你大可去找人求证。麦格斯特大人已逝，我还不至于去玷污一个死人——别忘了，我姓艾尔夫万！”

“我是带着诚意而来。对我来说太过狡猾而且没有诚意的人不值得我去结交。”布兰面色傲然的说道：“我的朋友一定说到做到，并且信守承诺，这种人才能让人信得过。所以阿迪勒那种人我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但您就不同了，您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想要结交的话，不妨去找萨拉尔德，他可比我有本事。”亚伦冷哼了一声：“而且说到诚意，似乎应该是你先表现出诚意才对吧。”

“乌尔托克和艾尔夫万争了快一百多年了，我可没信心去化解这些老古董们的别扭事。”布兰轻声说道：“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就稍微向你透露一些好了——作为本人所表达的诚意。”

“狄奥多.尤里安——啊，也就是我们尊敬的未来的人皇陛下，打算组建一个小型的贵族议会，从全北方所有的贵族当中推举——自然也包括了罗马上层的重要人士，他们将会在未来的四天内决定新帝国的名称，纹章旗帜诸如此类有关典礼的事件。”布兰很惬意的断过一杯蜂蜜酒，抿了抿接着说道：“很显然他不打算放弃元老院，这算是一种妥协，虽然看起来目前这个议会的职权就是一些礼仪方面的事情，但是在未来它注定了会无比重要。”

“所以，你打算说什么？”亚伦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即便是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知道！”

“你知道神圣潘德帝国是怎么组建的吗？”布兰突然说道：“潘德拉贡家族借助了人皇阿拉贡的声望，组建了大议会，所有人类城邦的成员围坐在圆桌前面讨论大事小情，每人一票而光辉十字也能有一票——换而言之，伊索斯城邦有两票。在阿拉贡离去之后，这个大议会就变成了一个新的部门。对，就是皇家议院！几位重要的大臣和顾问们组成领导阶层向皇帝效忠，而被挑选出来的贵族议员们向这些大臣与顾问们效忠，于是城邦联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帝国。而敲定这一切的，就是曾经的大议会！”

“在我们宣誓向尤里安效忠之后，北方不会是什么人皇领导下的联盟，她注定了会是一个帝国！正如同数百年前的大议会一样。”布兰说道：“那么，我尊敬的米斯特麦公爵阁下，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看来，我们应该如何向这个帝国效忠呢？”

布兰的脸上升起了一种充满了童真的疑问，就好像是在问一个大哥哥什么是骑士一样的表情，似乎充满了期待。

“这个……”亚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陷阱，但是小公爵那极具欺骗性的样子让他也生不起什么气来：“自然是缴纳税赋，维护道路治安，管理好各自的领地，在征召的时候派出足够的军队响应之类的？”

几乎他一说完，布兰原本的童真表情就变成了怜惜，一副很可怜他的样子。这让亚伦很恼怒：“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我经常听人说起，亚伦.布伦努斯公爵大人是一位优秀的骑士，现在看来他们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布兰笑着说道：“我应该说我选对了人。”

“可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找到了一个十足的笨蛋。”亚伦冷冷的回道：“我承认我对政治或是管理之类的没什么天赋，但这不是你能随意嘲弄我的理由。”

“但你是狄奥多最信任的朋友，即便是你不想要，你的身份也注定了你会在这个议会当中拥有极高的权柄——当然，很多时候人们把它称之为‘责任’。”布兰沉声说道：“狄奥多.尤里安需要的也不仅是一位骑士，他更需要你的全力支持。”

“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封臣庞大的势力不仅仅是助力，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威胁，而议会的作用就是让这些威胁消匿于无形。”布兰叹了口气坐下：“我们的人皇陛下或许会对现实妥协——毕竟一下子将所有贵族领地的所有权剥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一点点的来完成，比如先拿回征税权和军权。”

“既然如此，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亚伦撇撇嘴：“难道你打算拉上我一起抵制他的这种做法？”

“不，恰恰相反，我非常想要帮助他。”布兰面色严肃的说道：“拉里亚再强大也不可能是兽人的对手，一个集权的北方才能同兽人抗衡！但是这种行为注定了会遭到许多人的反对——任何改革都是如此的，绝大多数的贵族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他们没有长远眼光。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赞成是没用的，但是如果能有两位公爵同时赞成，就足以给那些守旧分子们压迫！”

“我很清楚，我们两个人相互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未曾有过深切的友谊。但是这一次，我们应该联手。”布兰伸出了右手，表情沉重：“你为了朋友，而我则为了新帝国的未来，合作才能让我们双方都能达成目的！”

“那么，尊敬的亚伦.布伦努斯公爵大人。”布兰突然用上了敬语，从一旁走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两倍满满的葡萄酒，轻捏着杯沿递到亚伦的面前：“我们达成共识了吗？”

亚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布兰的眼睛，蓝宝石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在其中。过了一会儿，他才接过杯子，轻轻地和布兰碰了一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