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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是文盲

() 娲神庙门口，一众小乞丐正翘首以待，老远便叫起来：“老大来了，是老大！”
青蛙把药交给一个脸上有大冻疮，绰号叫“烂梨”的小乞丐：“快给老瘸子吃！”

烂梨捧着药，一溜烟跑进了后堂。

陆沉明把青蛙扶进娲神庙最里面的庙堂时，看见一堆小乞丐正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这乞丐头发花白，一条腿只剩下半条，创口不断地渗出红黄的脓水，发出阵阵恶臭。

陆沉明一眼便知，这老乞丐是旧伤多年不治，成了坏疽，细菌现在肯定侵入全身血液，没得治了。

不知青蛙费劲千辛万苦抢来的“云母续命丹”有没有用。

“老瘸子不肯吃药。”烂梨红着眼睛对青蛙说。

“你就是救了小猛的娃娃？”老瘸子对陆沉明露出友善的笑容，“你们都出去一会儿，我有话和这小英雄说。”

“那你先吃药。”青蛙小猛提出条件。

“好，我吃，我吃。”老瘸子无奈地接过药，小乞丐们扶着小猛出去。

一等小猛他们离开，老瘸子就把药交到陆沉明手里：“小兄弟，这药你帮我交给小猛。”

陆沉明不解：“这可是小猛搭上半条命才得来给你治病的。”

老瘸子点点头，出气多进气少地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这么好的药也就拿来续几天命而已。小猛还小，这次的伤我一眼就能看出轻重，要是不好好治，以后一定会落下病根。”

陆沉明不由动容，认真道：“好，这药我一定交给他。你说一眼就能看出轻重，莫非小猛的武术——”

“小娃娃眼光不错，小猛是我教的，”老瘸子嘶嘶地喘了一会儿，道，“听说围观那么些人，只有你站出来为小猛说话，还以一人之力，对付了两个大人？”

陆沉明有点不好意思，道：“碰巧而已。”

老瘸子却伸出手来，示意陆沉明。陆沉明狐疑地把手递过去，老瘸子和周仲九一样，沿着肌腱摸索整条胳膊，和周仲九不同的是，他还伸出枯柴般的手掌，覆在陆沉明肚脐周围。这手掌仿佛有一股吸力，陆沉明顿时觉得腹内空虚无比。

“有这样的体格，却竟然是个——”老瘸子惊诧道。

陆沉明苦笑着点头：“是啊，我是个毫无内魄潜力的人。”

老瘸子便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望着陆沉明。

陆沉明不明就里，良久，老瘸子道：“老家伙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友可否应诺？”

他称陆沉明为小友，足见信任之深。

陆沉明略一沉吟，郑重道：“应诺不敢当，我自当尽力而为。”

老瘸子道：“我要把娲神庙这里外里三十二个小乞丐，尽数托付于你。”

“我？！”陆沉明大大意外，这托付可太重了，他连自己都腆着脸在龙刀武馆蹭吃蹭喝呢！

但老瘸子殷切的目光却令他无法说出个不字，陆沉明明白了，一直以来，一定是这个老瘸子病骨支离地拖着这窝无家可归的孩童，眼下他行将就木，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们。托给陆沉明也实在是因为——无人可托了。

“你看起来，比你的外表要可靠得多。”老瘸子枯井般的灰黑老眼仿佛能够洞穿世事。

陆沉明低头想了很久，最终热血一激，抬头道：“我——接下这托付了。”

老瘸子了却一桩大事，长叹一声。半晌，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老瘸子辗转一辈子，终于是找到了《弱亦》的传人。”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本完好无损的书，书页老旧发黄。

“老瘸子没看错人。既然你收了我的托，老瘸子也不叫你吃亏，这便把秘籍《弱亦》传授与你，”老瘸子颤巍巍地打开书页，第一页上印了许多红褐sè的指印，“但学之前，你要摁血指印起誓，除非找到最为合适的传人，否则决不能把书示人。”

“只有正统门派才有的秘籍？”陆沉明不可置信地道，“可是，秘籍不是完成龙树三阶后才能修炼吗，何况我连内魄潜力都没有，怎么练？”

老瘸子笑道：“这是世界上唯一一本不用‘内魄’就能够修习的秘籍，或者说，只有‘内魄’受伤耗尽，或者天生没有‘内魄’的人，才能修炼这本《弱亦》。”

待陆沉明消化了这句话后，不由喜出望外！

但发过血誓后，陆沉明兴冲冲翻开书，却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

首先，秘籍《弱亦》一式一图，图好说，这些字，陆沉明没一个看得懂的。有一瞬间，陆沉明忘了自己身在异界，居然想掏出手机把老瘸子的讲解录下来。

其次，陆沉明翻了翻，《弱亦》前后一共七张图，也就是七招。七个动作——五禽戏都不止这些吧，龙刀武馆书房里随便一本武谱，都比这个的招式多两三倍不止。

但老瘸子一开口，第二盆冷水瓢泼而下，把陆沉明浇了个透心凉。

老瘸子说，别嫌招式少，想吃透却不易，有些秘籍只有一招，照样独步天下。《弱亦》七招分三个层次，三招一层，最后一层只有一招“弱水三千”。每一招有十八种变式，唯独“弱水三千”没有变式，却是最需要用心参悟的绝招。

“这每招的十八种变式，怎么没有图？”陆沉明道。

老瘸子指着密密麻麻的字：“都写在上面了。”

陆沉明苦着脸，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我……我不识字。”

陆沉明觉得自己这句话一出口，老瘸子半条命也跟着飘走了，老人呆了半晌，突然语速飞快地说：“我时间不多了，现在我尽可能快地把《弱亦》的诀窍传授给你，你须得用心记住。”

时间之沙无声地落下。

娲神庙门口的小乞丐们给召进内殿时，早就担心得不耐烦了，但叽叽喳喳的人群一看到躺在破席上气息断绝的老瘸子，刹那间静得吓人，过了几秒钟，庙堂里爆发出一片哭声，灰扑扑的神祗泥塑居高临下地冷漠相望。

陆沉明抬起头，悲伤之外，另有一股惆怅：老瘸子只讲了一半，而他记住的，只有一半的一半。

“《弱亦》一旦练成，则龙树三阶内的武者你可全部睥睨视之矣。若能练到jīng妙，则前途亦未可知。”老瘸子的话历历在耳。

练成，jīng妙……

我会努力让这本奇书秘籍不在我手里失传的，陆沉明在心中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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