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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小河沿

() 安澜绘声绘sè的向我们倾诉了昨天的遭遇，并且再三保证她所讲的句句实言，没有一点夸张和虚构的成分，而且几次强调，她看到的东西肯定是黄鼠狼子迷惑出来的幻觉。
其实我觉得破绽恰恰就在这里——制造幻觉不是不可能，但黄鼠狼子有给两个人制造同样幻觉的本事吗？不过我内心处已经深信不疑的确定，几个去过望江苑的人一定全都被黄鼠狼子给纠缠上了。

我点上一根烟，把我分析讲给在坐的各位：“咱们是，礼拜四去的望江苑。那个男的他叫……什么来的？老程……”

程小波提醒我：“叫吴昆鹏。”

我接着说：“对，吴昆鹏！当天晚上我就在家楼下看见黄鼠狼子了，算正面交锋吧。昨天，安澜在公司也被吓得够呛，咱们估且当这事是真的……”

安澜马上不高兴的抗议：“什么叫当这事是真的？本来就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行，你这事是真的。最诡异的是时哥家，大半夜的时姥儿遗像居然能丢……”

时斌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我继续说：“还有老程，虽然你没身上没发生什么怪事，可吴昆鹏无原无故给自己家点了，还说要烧死我。我不知道你们虎子哥……”

安澜突然打断我：“大外甥，别没大没小的，你得叫虎子舅。”

我正说到关键的地方懒得跟她费唾沫：“行，行……我不知道虎子舅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不过相信他出事自己应该能摆平。主要是咱们几个以前都活得风平浪静，自从去过吴昆鹏家之后就好像一起掉进一个怪圈里。那么我们姑且假设一下，附在吴昆鹏身上的黄鼠狼子说要报复咱们，不是闹着玩的。”

安澜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还用你分析？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大外甥。”

我严肃的对她说：“安澜同志，你怎么逮个屁嚼不烂呢？我说正经事儿呢。”

安澜一吐舌头：“行行行，陈光同志，你继续说，我不捣乱了。”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昨天，我特意去找了位高人。高人告诉我，咱们摊事儿是肯定的了，摊的事儿还不小，弄不好小命都得搭进去。如果想解决必须先找到吴昆鹏说的窟窿山。”

我这句话说完，除了程小波点点头外，时斌和安澜面面相觑不知我所云。

我坐直了身子说道：“这位高人给我指点了，她说窟窿山就在庙堂之下方寸之间，还烟雾缭绕的地方，离我们不太远。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老程给我提了个醒，窟窿山不一定非得是座山。”

时斌挠了挠头：“不是山会是什么呢？”

我表达不太清楚，只能解释个大概：“只要高高大大，看起来上面有窟窿的地方都可能是窟窿山。时哥，我觉得咱们这帮人里，你应该是最有学问的。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时斌点点头：“行，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查资料。”

我又对程小波说：“老程，咱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见见吴昆鹏，我好好跟他唠唠，说不定能套出点线索。”

程小波虽然面露难sè，不过还是咬牙答应：“只要jǐng察给他放出来，我马上帮你联系。”

安澜而带嘲讽的问我：“不错呀大外甥，没看出你还有指挥才能嘛！你看看我能干点啥呀？”

我说：“听你的意思，你昨天求的那个护身符挺管用的，给我们一人弄一个呗！”

安澜拍胸脯：“小意思，明天我就去。”

四个人又喝了几杯酒，程小波就被电话叫走了，说jǐng察又要找他了解吴昆鹏的情况。程小波走后，我人看看表，也快五点了，就结帐走离开饭店。

在刚出大门走下台阶的时候，迎面突然刮起一股黑sè的旋风，能有七八米高，呼啸着冲我们席卷而来，好像有灵xìng一样。我们躲闪不及，急忙闭上眼睛缩起脖子，顷刻便被旋风卷在其中。旋风里飞沙走石，打的我们手脸生疼。耳中只听见停在饭店门口的汽车玻璃被风刮得劈啪作响，有一辆连报jǐng器都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这股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夏rì的夕阳一泻千里，哪里还剩半点暴风的迹象？四周围的人全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旋风震惊了，纷纷向我们三个望过来。

我和安澜拍打着刮进头发和衣服里的沙土，回头只见时斌愣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下巴一抖一颤，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时哥，你咋的了？”

时斌看看我说：“刚才我听到风里有人跟我说，想拿回我nǎi的遗像，今天晚上就去小河沿公园。”

安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太神了吧？千里传音啊！”

时斌非常肯定：“绝对不能听错，那声音就像趴在我耳边说的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我顶多议论议论就过去了。可这两天的经历，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把我从一个无神论者改造成了一个草木皆兵，万事信其有的人。

我和时斌安澜在饭店门口简单商量了一下。

时斌的意思是不太想去，虽然对方的诱饵是他nǎinǎi的遗像，可是他觉得照片大不了再洗一张，却不希望大家再担上额外的风险。对于这种事情，安澜必然举双手赞成。有热闹她绝对不愿意错过。看来昨天在公司的遭遇没有给她留下任何yīn影。而我的本意同时斌一样，不赞成冒险。但是华小仙姑嘱咐过我只有先找到窟窿山，她才能帮我解决麻烦。说不定这一次去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让我找到窟窿山呢？

看时斌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形象，如果真遇到危险，不知道他能不能全身而退？与时斌相比我更希望跟我一块去的是许文彬，毕竟许老大身体素质很好，和我又很默契，危险关头能互相照应，揍李大勇媳妇一战足以证明一切。不过转念一想我已经把许老大连累成那个样子了，便不愿再拖他下水。

至于安澜，虽然身手不错，可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而且在望江苑她除了踢飞吴昆鹏以外，其他的表现的确让人不敢恭维。

至于我自己嘛——当然每个男人都有英雄冒险梦。可仔细想考虑后，说实在的信心还真有点不足。

安澜见我和时斌犹豫的样子，拽着时斌的胳膊装可爱的说：“时哥，你看大外甥那个样就是胆小鬼。还老爷们呢？他要是不敢去，妹妹我陪你去。”

时斌刚要解释说其实他也不想去，可那个大老爷们受得了小丫头片子这种激将法啊！我伸手拦在时斌胸前：“时歌，咱就别犹豫了。我倒想看看，黄鼠狼子成jīng到底能玩出什么花花肠子？”

听我如此决定，时斌也不再纠结：“好吧！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咱马上撤。”

因为大家都喝酒了，不能开车。反正路也不远，三个人就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小河沿。

本地人管小河沿叫“小河燕”，沿字发四声。民国时候好像是个私人的宅邸，后来又建过一座体育场。盛京将军赵尔巽的公馆，也在这个地方，早已经残破不堪，最近被列为保护遗址据说要重新修缮。值得一提的是，人称郭鬼子的郭松龄将军与夫人韩淑秀被大帅张作霖枪毙后，就在这个地方曝尸三天。

新中国成立后，小河沿改造成了动物园，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看大象。前几年动物们搬出了市区，只留下个公园供人们休闲，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有很多锻炼身体的人在公园里跑步跳绳跳广场舞等等。晚上五六点钟门口还会摆出夜市。不过公园里面路灯不多树木茂密，隔着马路还有一条小河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应该是个非常僻静的地方。

我们先来到小河沿夜市，安澜兴奋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买了不少好吃的分给我和时斌。进了公园后，安澜的活泼劲儿又迸发出来，一会跟着老太太们跳广场舞，一会儿又又随着花式跳绳的人们瞎蹦达，折腾得满身大汗，仿佛身上有用不完的jīng力。

转来转去，我都感觉累的不行了，一看表才八点多钟。公园里的人依然熙熙攘攘，我是黄鼠狼子我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抛头露面，于是便想找个地方坐坐。

安澜从一帮踢毽子的人群中出来，热情的跟他们道了别。来到我和时斌面前提议道：“刚才在晚市看见有个烧烤摊，咱们仨撸串儿去呗！再喝点。”

我说：“撸串儿可以，但酒就别喝了。谁知道晚上能碰见啥呀？”

安澜不屑的小瞧了我一眼：“看你那点儿小胆儿吧。”

时斌呵呵的笑：“妹妹要喝咱们就喝一点儿？不过千万别喝多，一人一瓶就行了。”

我们三个在烧烤摊前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肉串生筋鸡头鸡架花生毛豆七七八八点了一桌子。其实我们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除了黄鼠狼子和这几天一起遇到的怪事以外实在不知道还能聊点啥。我和时斌多少还能说说小时候的事，但大多都是他想起来一幕回忆问我还记不记得。安澜在旁边听着就更没意思了，于是便缠着时彬讲故事。

时斌为难的说：“我讲故事一般都是赶到哪说到哪，你要硬让我讲还真讲不出来。就算讲出来了，说的干巴巴的你们听着也没意思。要不我就给你说说这胡黄白柳灰吧。”

我一听这个主意好啊，正想研究这个事呢。

安澜嘴快问时斌：“时哥，什么叫胡黄白柳灰呀！”

时斌扯块手纸把手和嘴都擦了一擦，细致把丫的就给安澜解释：“在农村，特别是咱们东北的农村，山大林密，里边野兽多。动物其实和人一样也有上进心，想得成正果。在林子里闲着的时候它们就想办法修练，有的会吞吐内丹，有的能吸收rì月jīng华，还有一些就比较缺德了，专门吸取别的动物和植物的jīng气神，也包括人。”

安澜睁着求知若渴的眼睛说：“时哥，你等等，我没听明白。你讲的东西我听不懂啊！”

时斌微笑着说：“妹妹啊，这些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其实再深了，我也不知道！修炼的事咱就不多说了，咱就说胡黄白柳灰。”

安澜说：“我就知道狐仙和黄大仙，白柳灰都是啥呀？”

时斌眯着眼睛，仿佛在享受安澜虚心请教他的过程：“这胡黄白柳灰对应的是咱们东北最常见的五种动物，分别是狐狸、黄鼠狼子、刺猬、蛇和耗子。尤其是过去的农村，人们普遍比较迷信，认为这几种东西生下来就有灵xìng。稍微修炼出点道行的更是了不得。所以出于对它们的惧怕和尊重，尊称它们为五仙，也有叫五鬼的，其实顶多算成jīng，够不上仙班。等它们修到一定程度后，有的自己就能显身，有的会附在人身上借人嘴说话。你听没听过出马给人问事看病的大仙，十有仈jiǔ就是被五仙附体的。”

安澜抢着说：“知道知道，我妈家小区就有个胡仙，听人说给人算命算的可准了。”

我心里在合计：都是歪门邪道的，还是华小仙姑厉害，人家可是先班下界出马弟子啊。

时斌讲似乎白话上了瘾：“我小时候在农村住过一阵子，见过不少。这五种大仙还不一样，只要一看到它们的做派一般就能猜出来它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安澜继续摆出小学生的姿态：“都什么样啊？”

时斌像个老学究一般摇头尾巴晃：““黄大仙跟个小孩儿似的又作又闹又蹦又跳，说话叨叨叨叨的还特别快。经常念几句打油诗，一套一套的。好打听个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无聊的时候还爱管个闲事儿，只要它看不过眼了，你不去找它它主动来找你。黄仙心眼儿小，千万不能招惹，一旦惹上它得想方设法的报复你。”

我心里暗笑：安澜活脱就是一个小黄鼠狼子。

时斌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胡仙就不同，狐狸成仙一般都比较稳重，说话慢条斯理不温不火的。年头长得了道的胡仙还经常做一些济事救人的善举，好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功德。而且在这五仙中，真正能修成正果的，也就是狐狸，其他我还真没听说过。”

“白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刺猬本来就胆小，轻易的它也不敢出来。就算附上了人身，说话也细声细语小心翼翼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溜之大吉。

“最渗人的就是柳仙。冷血动物嘛，天生带着一层渗人毛。只要它一出来，周围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说起话来神神叨叨不着四六。而且，五仙中数柳仙脾气是古怪，指不定哪句话哪个动作就给得罪了，甚至都没有理，纯粹就是看你不顺眼。它对付你的方法就是让你得怪病，最后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简直让人痛不yù生，最后死于非命。

“灰仙不太值得一提了。耗子这东西成不了气候，因为修仙需要清静。而老鼠的心不静很难在这条道上有所作为。不过，灰仙最大的本事还是偷，什么都偷。以前我听说有人挖开了一个耗子洞，里面锅碗瓢盆啥都有，摆的井井有条的，也不知是怎么倒腾进去的。大家都说是灰仙偷来过rì的。”

安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时哥你懂得真多啊！”

突然，原本月明星稀的天空中飘来了一块乌云，顷刻间便下起倾盆大雨。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雨势如柱，浇得夜市和公园里的人们四散奔逃。我们在烧烤摊上的一把大伞底下，都被溅了一身的水。公园的大门洞里挤满了避雨的人，全在抱怨这场大雨来得太急，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可人们的抱怨声还没落地，大雨骤然停止，比落下还要唐突。不过天上的乌云并没有散去，乌云中不时传来滚滚的雷声，看样子一会儿还得接着下。

时斌说：“大光，这雨下的太突然了，咱们也没有雨伞，今天就别等了。趁现在雨停了，咱们赶快打车走吧！”说着就喊烧烤摊的老板过来结账。

只这一会功夫，公园里锻炼遛弯儿的和夜市上摊贩逛街的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等我们结完账准备离开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却在不知不觉中静悄悄的散开了，露出皎洁的月光，毫无遮掩的洒向了大地。除了地面上的积水，丝毫不像刚刚下过暴雨的样子。

时斌把放在他旁边坐位上的手包递给安澜，就要起身去打车。我拦住了他，指了指公园的大门：“时哥，你觉不觉得这场雨是在替咱们撵公园里的人呢？”

听到我的提醒，时斌觉得似乎是有些意思。

现在九点多钟不到十点，是平常公园里的人们稀稀拉拉回家的时候。不过想要等到那些猫在公园的夜sè里谈恋爱的和练武术的钉子户们彻底离开，不知道还需要几个小时。这一场雨，下了又停，分明是想将那些留在公园里的人们逼出来，再给他们一个回家机会。雨停之后的乌云密布天雷滚滚，是不是想告诫那些人如果不趁现在回家一会儿还得浇个透心凉呢？此时公园里肯定一个人都不剩，天也就随之晴郎。难不成是在提醒我们：人都走干净了，你们几个快进来吧。

安澜觉得我有点太扯了：“大外甥，你想象力真丰富！夏天的雷阵雨不都这样吗？你太能扯了。”

我口吻严峻的说：“不对，再急的雨也得先掉几个雨点。可你们看刚才这一阵，下来的时候直接就像瓢泼的似的，你们见过有这样下的雨吗？下午咱们遇到那阵黑风，不也是来匆匆去匆匆的吗？”

时斌一嘬牙花子：“大光，要是像你说的一样，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道行可不浅呢。呼风唤雨都不在话下，收拾我们几个轻松加愉快呀。”

这一次安澜没有插嘴，她居然静静的听我和时斌的分析，完全失去了主心骨。

我这个人两头极端，做什么事情没决定时候特别听劝。可一旦让我起了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再所不惜。我把酒杯里剩的最后一口福根仰脖子周了下去，一咬牙一跺脚对时斌说：“该躲的躲不了，这玩意儿要是这么厉害，随便想办法都能秒了咱们。今既然来了，我说什么也得进去看一眼！”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小河向沿公园的大门走去。

时斌看我起身走了，也急忙跟在我身后。安澜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句：“你们真要进去啊？要不咱们再喝一会儿，商量商量？”

我没回答，抱着一股豁出去的心态，大步流星迈进公园大门。

大门旁边的值班室里亮着灯，估计里面打更的人还没睡。摆在我面前有三条路：左边那条顺着小河，河的对岸就是大马路，车来车往灯火通明；右手那条路，通向赵尔巽公馆，同样也挨着一条马路。虽然这条马路相对背静人车稀少，但紧邻居民区，如果发生危险有逃跑的机会；可是我的目光，却锁定在正zhōng yāng这条路上，小路幽黑一个灯都没有，两边树木茂盛。借着月sè往深处望去，九曲羊肠yīn气逼人。而且我知道，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是个死胡同，有一座露天游泳池，早已荒废多年，平时白天都很少有人过去。

既然是来撞邪的，就别合计逃命。正应了那句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心一横，拔腿就往中间这条路上走去。

时斌和安澜这个时候也跟上了我的步伐，时斌一伸手搭上我的肩膀上，叫了一声：“大光。”

安澜随着时斌只喊出一个“大”字，连光都没敢出口，然后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咬咬牙，狠狠的说了一句：“害怕就出去等我，不怕咱们现在就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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