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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老乞丐

在中国的历史上，乞丐一直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古有丐帮横行江湖，声名显赫，今有职业乞丐月入万元，锦衣玉食，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对于如今人们看待乞丐的眼光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非一个乞丐缺胳膊少腿儿的，不但激不起人们的同情之心，还会被认为是街头骗子，惹来厌恶和鄙夷的目光。

可是实际上，乞丐可以说是一个颇为需要技术含量的职业，疏不见很多乞丐的化妆术已经达到了鬼斧神工般的水准，堪比国际大片儿中的御用化妆师，否则又怎么能把四肢健全装成残肢断臂？将瘦弱之躯扮成大腹便便的孕妇？

除此之外，不少职业乞丐也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心理大师，如此一来，他才能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哪些特定的人群当中，才能最大程度地博取人们的同情之心，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

更别说作为一个乞丐，必须抛弃掉自己的尊严，不论烈日还是酷寒，都需要日复一日地行走于卑微当中，目睹成千上万的白眼，咽下被人厌恶的苦涩，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所挣得的钱，也是通过自己的辛劳所得。

毕竟人家没有去偷也没有去抢，同样是靠双手吃饭，即便是乞丐，也应该值得敬重。

每个人看待乞丐的目光不同，所产生的感官也不尽相同，有心善之辈宁愿被骗，也同情之心泛滥，有冷漠之辈就算相信对方真的是走投无路，也不愿掏出一分钱，众人对于乞丐这个群体的印象，有怜悯，有鄙夷，有厌恶，也有不屑。唯独，不应该有恐惧。

但这一切，对于陈东来说，却是一个意外。

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对于乞丐有一种深入骨髓般的恐惧，这也是他于世以来，唯一无法战胜的心理阴影。

以往每次在大街上远远地看到有乞丐在讨钱的时候，陈东都会远远地绕开，却并不是因为冷漠，而是他无法压抑内心的惊恐。

这一切。都源于他脑海中永远无法忘记的那张脸。一个乞丐的脸。

陈东在现实生活中。只见过这张乞丐脸两次，一次是他2岁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太过年幼。所以记忆异常模糊，这种印象只存在于他的潜意识当中。

另外一次，则是他在14岁的时候，当他再一次看到那乞丐可怕的模样的时候，那深藏于潜意识整整12年的恐惧顿时如洪水狂潮般汹涌而来，再也无法遏制。

在陈东14岁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养父母身葬火海，陈东再一次变成了孤儿。同一时间，他遇到了林叔林啸山，被后者带离了l市，开启了一段崭新的生活。

但在这两件事情的中间，陈东却还有一段经历。那便是当日他藏身于院中大树身后的时候，那个带给他无尽恐惧的老乞丐骤然出现，让他再也无心去查探父母的生死，只能远远逃离，这才遇到了林叔。

至此以后，陈东在现实生活中，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老乞丐。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乞丐的模样，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陈东的梦境当中，让陈东于梦魇之间苦苦挣扎，成为他内心中最强大的恶魔，永远无法战胜。

直到今天，陈东再一次来到l市，在他即将抛下所有过往的时候，这个老乞丐，第三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陈东的眼前！

陈东不知道，一个乞丐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之外，他更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马上就要离开l市的时候，竟然如此巧合地发现了这个乞丐的存在。

刹那之间，陈东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他想要迈开步子迅速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他想要不断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而如今的自己却是那般强大，可是内心的恐惧却在他的脑中不断蔓延、放大、加剧，根本不能随他所愿。

“谭先生……”陈东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三个字，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

此时的谭先生与陈东相对而站，所以他看不到自己身后的那个老乞丐，而且此时的他心有感慨，也并没有注意到陈东的异动。

便在此时，那个老乞丐也发现了陈东，于是他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极其可怕的笑容，满口褐黄色的烂牙暴露在空气当中，与陈东当年所见，如出一辙。

然而下一刻，令陈东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他看着老乞丐那丑陋无比的笑容，心中的恐惧却如烈日下的冰雪，骤然消融！在这一瞬间，陈东仿佛从老乞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慈爱！

这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在陈东心中，那积压了十多年的阴影就像是被暴露在最惨烈的阳光之下，再也无法显现出狰狞的面庞。

陈东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心中这不可思议的变化，然后他对谭先生说到：“谭先生，您先进去吧，我想再在外面待会儿。”

谭先生闻之一愣，不过随即拍了拍陈东的肩膀，叹道：“飞机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起飞了，别耽搁太久。”

陈东点点头，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谭先生身上，直到谭先生离开了好几分钟之后，陈东才渐渐回过神来，然后他迈着坚定的步子，朝不远处的那个老乞丐走去。

陈东走得很慢，而自始至终，那个老乞丐脸上的笑容都不曾改变过，他就这么看着陈东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刚走到老乞丐的近前，陈东正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作为开场白，却不想，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一时之间，陈东直感到心中一突，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鬼使神差般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你是谁？”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只会对陈东的这个问题感觉到啼笑皆非，但对于陈东来说，这个疑惑，却仿佛来自于他的本能，他仔细地看着老乞丐那蓬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还有略显狰狞的面庞，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出人意料却又仿佛情理之中的那般，老乞丐虽然并没有直接回答陈东的问题，却轻声感慨道：“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我。”

陈东心中一震，仿佛猜到了些什么，他再度上前一步，眼中迸发出灿烂而炫目的光芒，然后再次问到：“你到底是谁！”

老乞丐依旧没有回答陈东的问话，甚至直接无视掉了陈东如今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他轻轻一笑，说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这番对答颇有几分高僧问禅的味道，或者说，更像是在与陈东打哑谜，只可惜，说出口的人是一个满目老态，衣着褴褛的乞丐，所以这么一句话却无端显得神秘了起来。

陈东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然后他换了一个问题：“我父母是不是你害死的！”

刹那之间，陈东四周的空气突然凝固了，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老乞丐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恍然，还有一丝悲鸣，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陈东说到：“这里不安全，如果你想知道，那么，请跟我来。”

说完，老乞丐转身便走，竟然不留给陈东任何拒绝的余地！

陈东在心中微微挣扎了几秒钟，他打消了将这个老乞丐制服然后严刑拷问的打算，然后沉默地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老乞丐不知道是真的腿脚有些不方便，还是在等着陈东追上来，所以他走得很慢，陈东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头看了一眼机场中的灯火通明，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谭先生，你带着赵爽先走，我自己会乘坐下一班飞机回来！”

说完这句话，陈东甚至不等谭先生回话，便挂断了电话，并且直接关闭了手机，相比于谭先生对于复仇墨子会的重要性来说，眼前这个老乞丐，在陈东心中的分量，无疑更重！

那个困扰了陈东整整近6年的谜团，眼看便要解开，陈东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l市的机场建在市郊，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偏离了机场高速路，走进了一片泥泞的小路当中，四周灯光很暗，也分不清方向，但老乞丐轻门熟路的样子，却仿佛在这条路上走了很多年。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陈东在老乞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崇山峻岭当中，看到不远处的灯光，这里似乎有一个小村子。

然而令陈东意外的是，老乞丐并没有走进村庄当中，而是再度拐了个弯儿，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在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间简陋的木屋，陈东放眼望去，发现四周的光线异常昏暗，若不是他的视力惊人，恐怕都不会发现在远处那些若有若无的灯光。

“这是哪里？”这一路上，陈东始终一语不发，此刻他终于皱着眉头，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老乞丐回头看着陈东笑了笑，然后走上前，抬起腿跺了跺地面，说到：“这下面有一座古墓，也是我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