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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7、曲径通幽

我警惕地问道：“这些风声你都是从哪听到的？谁他妈的告诉你，我马上要卸任了？这简直是扯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没影子的事也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上官天骄说：“反正不是我传的，前些天就有人传出风声，说你得罪了人，快要倒霉了。今天早晨上班后传的人更多，各个科室都在说你要卸任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感觉一下子天要塌下来了。”

上官天骄说着说着竟然几乎快要哭了起来，搞得我哭笑不得，现在的人心理素质怎么会这么差，听风就是雨，一些小道消息的传闻也能把他们击垮。

我看着满脸背弃的上官天骄差点失声笑了起来，摇头叹息道：“至于吗，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要倒霉的样子吗？”

上官天骄抬起眼皮凝视着我，认真研究好半天才说：“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散布谣言吗？”

我冷笑道：“你放心，天塌不下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上官天骄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说：“我不是怕，人家是担心你嘛。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跟着您混的，是你的人，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还能靠谁？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我冷冷地说：“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等着看别人笑话的人，不过这次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别人的笑话没看到，只怕要看到自己成了一个笑柄。”

上官天骄破涕为笑，幽幽地说：“我当然不希望你有事，可没办法阻止别人怎么想。我算是看透了，职场如战场，现在的人心理都特阴暗，见不得别人好，老巴望着别人出事，也不知道别人倒霉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对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我们似乎都有一个习惯性思维，见不得身边的人过得比自己好，似乎每个人都巴望着身边的人过得比自己更惨。中国人很多行为方式确实令人感到费解，愿意为远方素不相识的人捐款，却不愿意为朋友的成功喝彩，人性中光明的成分总被幽暗的东西掩盖。

我摆摆手说：“你现在明白了，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其实没几个，人的心理变化过于微妙曲折，这个确实不好把握。不过这些我们没办法改变，管好自己就够了，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

“哦，”上官天骄说：“我知道了。只是……只是……”

上官天骄支支吾吾的样子欲言又止，好像有一肚子话又不好说出口。我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本来想装糊涂，可为了稳住人心，我还是问道：“只是什么？”

上官天骄迟疑了一下说：“只是我现在财政局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如今文能当权，任人唯亲，到处笼络安插忠诚于他的人，对我们这些以前跟你走得比较近的老同事十分忌讳，有很多会议和局里的活动都不让我们参加，感觉自己一天天被边缘化，这样下去早晚要被清理出去，所以……所以我……”

上官天骄的意思与乔美美如出一辙，都是在被权力边缘化之后感觉到了危机，还是想跟在我身边，大树底下好乘凉。都说人走茶凉，我人还没走茶就凉了，文能这老小子也太嚣张了点，真不知道他仗了谁的势，胆子一天比一天肥。

我说：“你是想跟我去市政府？”

上官天骄点点头说：“如果能去市政府当然好，去不了的话你给我另外调去一个地方，咱们局里现在乌烟瘴气的，我真是够了，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我说：“你以为别的地方就比这里好吗？实话告诉你吧，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是江湖就有纷争。我现在还在位置上，就有那么多的谣言，要真的被贬了，或者出点什么事，那会是个什么结果？”

“那倒也是，”上官天骄点点头说：“可我现在的日子确实难过，每天上班心理就发慌，不上班更没安全感，总担心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被人通知调离岗位什么的，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要不你把我调去市政府吧，跟着你心理还踏实点，就算你训我骂我，我也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

上官最后这句话说得我心里微微一热，这说明我的人品还得到了一定的认可。我笑了笑说：“跟着我也不见得就一劳永逸，刚你不是还说到处疯传我要倒霉了吗。树倒猢狲散，如果我倒霉了，跟着我的人也一样会倒霉，所以人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上官天骄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可人毕竟都是软弱的，每个人都希望能找到一点寄托和依靠。我也很想什么都靠自己，可我的能力有限，又没有什么背景，只能认准一个领导跟到底了，要不然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上官天骄对自己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同时也是在提醒我，跟过我的人必须妥善安排，如果安排不当，这些人也许日后就是你的仇人，反扑的时候她们的破坏力最大。所以当领导有风光的一面，也有很多责任和义务，这就是硬币的两面。

我点点头，对上官天骄说：“你的心思我明白，放心吧，你我会妥善安置的。现在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局里的一把手，谁想把我赶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半了，对上官天骄说：“你是通知局里所有在家的副局长，还有乔美美，以及各区的局长、副局长，三点半到会议室开个碰头会，有重要决议宣布。”

“什么重要决议？”上官天骄先是一惊，然后一喜，问道：“能先给我透露一点吗？”

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急什么，开完会你不就知道了。”

上官天骄见我笑得如此神秘，预料到应该是好事，也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就暂时忍着你的好奇心，等到下午开会的时候你来给我揭开这个谜底吧。”

我说：“快去吧，开完会我可能还有事要出去。”

上官天骄宽了心，扭着花瓣似的臀部出去了，我从背后注意了一下上官的腰身，发现这段时间她的腰似乎粗了些，不过倒更显得丰满圆润。

我发现，女人的身材和肤色与心情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看一个女人生活得好与不好，看她的脸色就能判断出来，气色好，皮肤光洁，那说明她近期生活愉悦，情感稳定；反之，如果皮肤枯竭，没有光泽，那证明这段时间她的状态比较糟糕，感情也可能出了问题。而看身材能看出这段时间她的身心生活是否正常健康，一般来说，一旦身材开始走形，那说明这段时间她的身心都有问题。

在等待开会的间隙，我回顾了一番自己倒财政局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猛然想到，一眨眼我已经到这里两年了，从副局长到局长，从局长到副市长只用了两年时间，虽然中间经历了许多波折，受到了太多的考验，可这个升迁速度可以说是飞跃式发展，在常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恨我，巴不得我倒霉，别人只看到我顺风顺水的一面，却不知道我背后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考验，这些东西不足以为外人道，说了也没用，外人只会觉得我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就释然了，想想文能一个近五十岁的老头子，却在我手底下听候差遣，难怪他心里不服气，总惦记着翻腾起点浪花，要么把我赶下台取而代之，要么巴不得我倒霉滚蛋。这其实都是人的正常心理，只是我们身处其中，不自知罢了。

人心如此，概莫能外，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三点半的时候，上官天骄再次敲响了我办公室的房门，她站在门口说：“唐市长，您让通知来开会的人大部分都来了，这会都在办公室等着你去主持会议。”

大部分都来了，那也就是说有一部分还没有来，我一边在办公桌上签署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谁没来？”

上官天骄说：“文副局长和朱副局长还没到，另外西城区的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除了这三位，其他人都到了。”

文能和朱副局长竟然敢迟到，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想公然造反？我冷着脸接着问道：“文能喝朱副局长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能准时参会？”

上官天骄回答说：“文副局长说他正在市委汇报工作，如果能赶回来一定参会，可如果赶不回来就让秘书科把会议纪要整理给他看，他回来再研究会议精神。朱副局长去了省财政厅，也要两个小时后才能赶回来。”

这他妈都是借口，什么时候轮到他文能去市委汇报工作了，我抬起头，严厉地说：“你再给文副局长和朱副局长打一次电话，通知他们这次会议有上级重要精神传达，请他们务必参会，否则后果自负。”

上官天骄点点头说：“那好，我再给他们分别打个电话。”

上官天骄走出去分别给文能和朱副局长打电话，我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掐着时间，快到三点半的时候我走出办公室，下楼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我一眼扫去，果然如上官所说，除了上述三个人，通知开会的人基本都到了。在座的人看到我进来，纷纷起立，一一问好。我点点头，面无表情走到自己开会时经常坐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打开笔记本，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所有人，说道：“都来了，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