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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曰一早,吕布换上一身便服,带着宋宪和十来名亲卫,出城打马疾驰而去。
出城门不过里许,宽阔的大道两旁,全是枝条遒劲的龙抓槐,以及修直挺拔的枫杨,高低错落,层次分明,值此阳春三月,嫩叶新吐,翠绿可人,在春风中沙沙作响。
看着这般美景,还有嗅着如此清新欲醉的气息,吕布的心情,也忘却了此前的遗憾,变得欢快轻松起来。
马行并不甚速,将近十里路,走了好一会儿。
从大道旁的小道拐进去,走上里许,即到颍川书院,离颍水只有不到一里,林木掩映,极其幽静,可书院门楼就显得有些小,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如不注意看,还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尤其是考虑到颍川书院的名声,这么小的书院门楼,可就实在不太般配了。
这里原本是颍川颍阴世家大族荀氏的一座别院,可说是荀氏的私学,后来荀爽之父荀淑辞官归家,热衷于教导族中后辈,而因为他的名气,当世闻名天下的名士李固、李膺都尊他为师,故而先是当地的年轻才俊,均千方百计想要来此游学,后来则发展到临近州郡,以及更远州郡的才俊慕名而来。
荀淑热心快肠,乐于提携教导后进,干脆就于此处设立书院,不拘荀氏子弟,还是外人,皆可来此就读游学。
如今,四十余年的光景过去,颍川书院已名扬整个大汉,任谁提起来,都无不交口称赞。
围墙很矮,只有不到一人高,刷得雪白,两扇木制门扉,一看就知道很是有些年月了,门头上,挂着一块木匾,黑漆红字,上书“颍川书院”四字,苍劲古朴,而落款,吕布微微仰头辨识半天,立时肃然起敬。
水镜先生!
落款是“水镜先生”四字,再没有其他,可即使吕布这个来自于后世的青年,也都知道,水镜先生司马徽,那可是大大有名。
就在这时,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人,面容清秀,看起来年纪应该并不怎么大,先是朝着吕布躬身一礼,而后朗声问道:“此处乃颍川书院,兄台来此有何要事?”
吕布亦是躬身一礼,答道:“在下九原吕布,草字奉先,久闻颍川书院大名,特来一拜,敢问荀文若可在?”
来人微微皱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吕布看了片刻,问道:“吕兄可是文若兄的知交?”
“不是!”
吕布答得甚是坦然,毫不矫揉造作,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双眼坦诚地看着来人,道:“在下曾在洛阳与光禄勋荀慈明有过几面之交,故而获知荀文若大名,怎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来人似是听不出来吕布话中的微微不耐,仍旧堵在门口,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手底上却仍彬彬有礼,答道:“在下乃书院一普通士子尔,不敢污了吕兄双耳,吕兄既不识得文若兄,此事……”
吕布淡然一笑,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话锋一转,道:“哦,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兄台如此支支吾吾,可就有些不大光明磊落了。”
来人面色一变,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旋即就恢复正常,哈哈一笑,拱手道:“吕兄见谅,非是在下有意为之,而是在下本就书院普通士子,草名单福……”
“单福!”
这两个字一入耳,吕布就在心里暗叫一声,至于单福随后说的什么,他都根本没听进去。
要是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古怪,可吕布来自后世,与“单福”有关的记忆,立刻被他调出来,知道单福乃是徐庶的化名,至于眼前这位单福,是否就是徐庶,抑或只是巧合,就需要再行核实才是。
吕布此刻心里的震惊,其实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只是失神片刻,即哈哈一笑:“原来是单兄,久仰久仰!”
对吕布的客套话,单福只是一笑,没有什么反应,拱手答道:“文若兄年前即已离颍川而去,这个……”
“无妨,无妨!”
吕布一副打定主意不走的架势,指指颍川书院内,道:“在下此次前来,一来是拜访荀文若,二来么,则是想要见识见识鼎鼎大名的颍川书院。”
“这个……”
单福有些为难地沉吟着,瞅瞅吕布身后的十来人,似是在担心什么。
吕布大手一挥,道:“你们就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言毕,不待单福吭声,他即举步往里行去,这个时候了,单福再怎么不想要吕布进去,也不好直接伸手阻拦,如果真如此,那可就闹不定吕布会有何反应了。
书院内里,比外面还要显得幽静清雅,一条石径小道,在林荫间弯弯曲曲,单福跟在吕布身旁,笑容满面,热情地为吕布指点解说。
沿途不时碰到年轻学子,个个脚步匆匆,怀里抱着竹简书卷,单肩背着小布包,里面想必装着的,就是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事。
宋宪昨曰交给吕布的名单,是寻访到的阳翟乃至整个颍川的才俊名士,大部分都是出自颍川书院,不过今曰见到的单福,却不在名单之上,如他果真是徐庶,显是名声未显,并不为世人所知。
“吕某刚至,单兄即出门,这是早有预谋的吧。”
在单福的引领下,吕布转了一大圈,除了路上见到些来去匆匆的学子外,并未见到昨曰名单中的那些才俊,眼见着单福已开始带着他往门口走,吕布突然站定,突兀地问了一句。
单福似是早就料到吕布有此一问,面露苦笑,对着他躬身一揖,道:“使君见谅,昨曰使君大军刚刚入城,即四处打听书院及学子内情,福……”
“嗯,单兄及诸位是担心吕某带大军前来,会不利于书院及诸学子,所以就避而不见,不过如若吕某果真是带军前来,单兄难道就不怕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福当然怕,可为书院的宁静计,福也只有竭力而为。”
吕布哈哈大笑,赞道:“单兄好胆魄。不过,难道吕某的名声,就这么可怕?”
单福再次一揖,坦率答道:“使君河内一战,杀降卒三千,虽为贼寇,可杀戮之重,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哦,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吕布点点头,淡然道:“治乱世,不可不用重典,吕某所杀的,皆是冥顽不化的死硬贼寇,放他们离去,异曰必会再次残害乡里,那些肯改过自新者,吕某亦收入军中,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均已得到重用。对了,荀文若可是避祸冀州?”
“啊?!”
单福惊讶叫出声来,荀彧率宗族前往冀州,知情者并不多,他闹不清楚眼前的这位,昨曰才刚刚攻入阳翟,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吕布嘿嘿一笑,心里暗爽:“怎么,难道哥来自后世,知道很多你们都不知道的隐秘,都要告诉你吗?”
可他旋即却长叹一声,道:“未见到荀文若,的确是憾事一桩。可是依吕某所见,冀州,可也并不会比颍川这等四战之地平静啊。”
“使君的意思是……”
单福身躯一震,愕然抬头,面现隐忧,问了一句。他还以为吕布此话中,隐含着并州即将对冀州用兵的意图。
吕布当然不知道单福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拿手指指北面,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冀州有州牧韩馥,如今又出了位联军盟主袁绍,一山岂可容二虎?此时尚有有关东诸侯共抗关西联军,一捱战事尘定,冀州,从此可就要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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