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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些回忆

() 站在绿sè又冰冷的补给站门外，良连下巴微微扬起。看见天空上的沉重灰sè云彩，它们剧烈的翻滚着却又像是根本没动过，像是用一整只2b铅笔描绘出来的黑白天空。
金sè偏红的阳光从云与云之间的缝隙中无力的垂下来，年迈的恒星从来都不会太热烈，良连却是很喜欢这种柔和暗淡的光源。

看了一会儿天上的景观，良连垂下了自己留着整洁短发的头，他俯视着自己的鞋尖。这不是一双新的军靴，尽管它的鞋尖被人擦得光亮得可以当镜子，但是依旧改变不了鞋后跟有些地方鞋皮脱落的事实。

鞋子不合脚，尺码很大，所以良连尽可能地把鞋带绑得更紧了，被鞋带勒得有些变形的鞋身能勉强触到脚背上的皮肤，除了感觉脚尖处的空荡荡以外没有更多的不便了。

良连想这鞋子应该算是那个叫汤姆的胖子送给他的礼物吧，穿着这军靴踏在大地上的感觉很舒服，至少要比赤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记忆合金地板上要好上一万倍。

想到这里，良连如刀雕般的锋薄嘴唇终于弯出一抹弧度，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如同他不久以前在那辆昏暗jǐng车里露出的微笑一样。

他发现自己的囚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松开了，一定是刚才的拉拉扯扯中被崩开了，他习惯xìng的解开衣服上的所有扣子，露出了干瘪的**，他从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开始自上而下的扣扣子，直到最后一颗。

然后他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黑白条纹囚衣和囚裤，认真得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眼睛都不愿意多眨哪怕一下。

领口处的卷起，小腹处的皱褶，屁股上的被杰克抓出来的皱纹，被一一地整平。五分钟后，这套寸衫样式的囚衣和西裤样式的囚裤上面的所有皱褶都被良连消除，他们整洁的像是刚刚拿熨斗烫过的一般。

在有些方面良连总是显得有些顽固，或者说是偏执。

良连在补给站的门口站了这么久过后终于迈出了他的脚步，黑sè的军靴踩在一块块断裂的水泥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像是古代地球的战鼓雷动。

良连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因为再待下去补给站门口的两个电子眼急促闪动的AI战士说不定就会把他shè杀在这里。

良连一边以0.5米每秒的匀速前进着，一边整理着自己最近思维都显得有些呆滞的大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以智商见长的他也不免不了思维的混乱与停滞。

他看了一下左手上的金属表，上面显示的是14:20，离天黑还早。

……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名银河义务教育学校的一名20年级的学生，这是一个多么青chūn与积极的身份，而现在他不过是一个被放逐到地球，身份卑微到地底的可怜奴隶。

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怪人，总是默默的接受着同学们的异样眼光。

因为他上课总是迟到，而且每次迟到过后他都淡定地像没事人一样，在全班同学及老师的复杂目光下以0.5米每秒的匀速默默地穿过高高的讲台与长长的走廊，最后轻松地坐在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还因为他都是快毕业的学生了都没有留着时髦的发型，穿着时尚的服装，而是永远留着土包子一般的学生小平头，永远穿着被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的雪白衬衫，而且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永远是扣上的。

而且据小道消息说，他的父母还是亲兄妹。

同学们对土包子的好奇与八卦让他在学校里声名远播。

但是良连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在他恬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躁易怒的心。

他很不安，强烈的灯光，喧闹的环境，浮夸的态度，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他不安的因素是在太多了，所以他有时很狂躁。

他经常与别人发生争执，甚至大大出手，他身体孱弱，但他有一颗谁都惹不起的心。偏执狂都是疯子，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当良连的头部流着红sè的鲜血，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耀眼的时候，就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xìng。久而久之，同学们都害怕他，疏远他。

所以他没有女友，没有知己，甚至连普通朋友都没有。他有的仅仅是在每学期期末用高智商换来的优异得令人咋舌的成绩单。他就这样孤单的在学校生活了13年。

在别人看来，他经常没理由的发火，没理由的打架，没理由的发疯，简直就是个典型的jīng神病患者。他的父母也送他去医院检查过，除了脑部区域较为宽广，智商较高以外其他一切正常。连检查的医师都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帝国的栋梁。

好在无论怎样痛苦的时光都还是会慢慢流逝，尽管是在最美好的人生段落里良连也不觉得可惜，只希望它能快快从自己的指尖上溜走便好。

所以在翘首以盼了无数个夜晚的毕业晚会到来的那天良连的心情真的是很好的，他穿着自己最心爱的白sè衬衫，就算是走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他也觉得最炽热温暖的阳光穿过了他弱弱的身体，直接又温柔地照shè在他的心上。

因此就算是那个和自己有过争执的同学拿着一闪一闪的彩灯在良连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火，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看着狂欢的同学们。

良连想，他们真的是玩地很开心啊，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嬉笑的同学把冰凉的冷水泼到了他的身上，从头到脚。这个冰凉的夜晚显得这冷水更加的冰凉，可是良连的心里是温暖的，所以他不冷。他觉得只要过了今天世界依旧是美好的，同学们只是玩玩。

后来一个温柔的女同学递给他一块jīng致的蛋糕，是从那个大大的毕业蛋糕上切下来的一小块。良连不喜欢吃蛋糕的，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伸出了双手，就在柔软的指尖快要触碰到蛋糕的一瞬间，蛋糕却飞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舌头缓缓地从两片锋薄的嘴唇中伸出来，舔了舔嘴角处的nǎi油，很苦。

他的四周充满了疯狂的笑声，那种深到快要窒息的笑声，那种笑到感觉自己再也呼吸不到下一口空气的笑声，还有那个温柔女孩得意的笑声，都在良连的耳朵里和脑海中嗡嗡作响。

再后来那个巨大的毕业蛋糕被同学们切成了无数个小块的蛋糕，这些蛋糕不是用来吃的，同学们都舍不得吃掉这么jīng致又好吃的蛋糕，他们把蛋糕丢在良连的脸上，衣服上，裤子上，说是毕业前留给良连最后的道别礼物。

当自己最心爱的衬衫上扒满了那些苦涩的nǎi油的时候，良连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这滴眼泪滑过脸颊上的层层nǎi油，然后再滑过紧紧抿着的嘴唇，最后穿过冰冷的空气，滴在那个地上一闪一闪的刺眼灯泡上，溅起一朵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泪花。

良连温暖的心瞬间变得比那盆冷水还要冰冷，他终于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刻什么地方他都和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不加掩饰地暴怒了，寒冷的夜空上根本没有太阳，他只是同学们发泄快乐的对象。他的大脑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深陷的眼窝下的眼睛变得凌厉与疯狂。

他的脚高高地抬起再用力的踩下，脚上的胶鞋底狠狠地踩碎了那个刺眼的灯泡，他讨厌那种一闪一闪的刺眼光芒，像讨厌身上苦涩的nǎi油一样。

他一脚就踹开了灯泡的残骸，玻璃渣子溅在最近的那个同学的脸上，划出了红sè的痕迹。就是这个讨厌的家伙拿着灯泡在一整晚都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失去了温暖的良连再也忍受不了他这些同学，喧闹的环境，闪亮的灯泡，身上的nǎi油味都深深地刺激着良连的神经。

他快速地弯腰，一把就抓起了那根在地上那滩冷水中闪耀着电花的火线，直直的对着那个讨厌无比的同学的脸上插了过去，一声凄惨的嚎叫盖过了所有的喧嚣，整个派对的现场在一瞬间安静下来，空中久久的萦绕着这位同学的凄凉与痛苦。连远处喝的有些微醉的老师都被惊动。

这根火线里面的尖锐超导体洞穿了这位同学的眼睛，这位同学还来不及挣扎一下强大的电流就通过他的身体，再通过地下那滩冰凉无情的冷水传到了大地远处。良连被巨大的电击弹得老远，狠狠地摔在地上后还滚出了两米远。身上的nǎi油被涂抹在地上，而洁白的衬衫也沾上了黑sè的污渍。

那位同学不是一个超导体，所以他在电流流动的过程中充当了一个电阻的角sè，显然这不是一个幸运的角sè。在电流的作用下，在一群人的围观注视中，这位同学的身体发光发热，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被烧成了一块连他妈都不认识的人形焦炭。

学校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死者家属以及jǐng察。

当jǐng察开着反重力悬浮jǐng车到达现场的时候，这位同学他妈已经抱着他的黑炭儿子哭了好久。

jǐng察们了解了现场的情况后，把良连押着上了jǐng车。这个过程中，那位有些肥胖的女人用充满恨意有些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孱弱的良连。当jǐng车发动的那一刻，良连的锋薄嘴唇翘起来，给了她一个发自心底的开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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