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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祖下山5

() “林泉一脉属禅宗，寺中僧人当受菩萨戒法。而菩萨戒法，又有十重戒与四十八轻戒之说，所谓十重戒，乃是杀、盗、yín、妄语、酤酒、说四众过、自赞毁他……”斜目睨向杨允，见他似懂非懂，一双大眼怔怔望着自己，不禁摇头苦笑，心想：“允儿年岁尚幼，如何能懂得十戒深意？说得多了，只怕他要不明白了。”当下话锋一转，说道：“四十八轻戒中有一条，叫作耽乐饮酒戒，意为禁止僧人饮酒作乐。那一百余名武僧虽为林泉僧人，但却都是俗家弟子，不必太过持守严戒，是以皇帝赐他们美酒，谁也不觉突兀，反倒喜不自胜，心下大乐。
“众僧拍开酒封，拿取瓢碗，便要飞觥畅饮。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人大声叫道：‘这酒饮不得！’众僧一惊，问道：‘为何饮不得？’那人说道：‘适才送张大人下山时，我见随队兵士之中有一人，长得极像马仪福。’众僧一听‘马仪福’三字，尽皆心头一震。”

杨允插口问道：“马仪福是谁？”杨广昭道：“马仪福本是那一百廿八名武僧中的一员，排位行七，因归寺途中强jiān良妇，为众僧所不齿，便将他逐出寺去了。此时得知他混入张近秋的侍卫丛中，不免心下起疑，以为他在酒中暗暗作了手脚。众僧心里打突，不敢贸然饮酒，便取来一枚银针，沾入酒中。过得片刻，拿出银针，只见浸入酒里的半根针身黢然发黑，且还发出呲呲声响，正是发毒之状。

“众僧见此情景，尽皆骇然，均想：‘万幸有人瞧见了马仪福，出声示jǐng，否则众人不明真相，饮了这毒酒下去，岂不糟糕？’众僧既是后怕，又是恼怒，当下商议如何对付马仪福。

“众僧口说纷纭，有人说道大伙儿追下山去将马仪福擒了，一刀剁下他的脑袋来，免得这厮贻害旁人；有人道马仪福xìng子毒辣，倘若得知众僧未能中计，只怕还要使出更加yīn险狠酷的法子来害人，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莫如就此假作饮下毒酒，殒命身亡，从此隐宿山林之中，叫他寻找不到众僧便是，也可落得个清净；另有人言道张近秋身为骁骑营副统领，目锐智聪，jīng明过人，如何不会发觉卫队之中混进了一个和尚？况且仅凭马仪福一人之力，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数十坛美酒启开酒封，投下剧毒？料来此事张近秋也当有份，大伙儿若是莽莽撞撞地冲下山去，擒捉马仪福，只怕稍有不慎，便会叫张近秋拿住把柄，以谋逆叛乱之罪缉下众人。众僧闻听此言，均觉有理，只得另筹良策。

“苦苦思索半晌，大伙儿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这时只听武僧之中有一个叫方大洪的说道：‘张近秋奉命部送御赐美酒法器，只带数十名随从便可，何以会率领大批的侍卫军队前来？此事思之难解，实在太也蹊跷。”顿了一顿，又道：“如若所料不错，在美酒中下毒的主意，十之仈jiǔ应是皇帝想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僧皆惊。另有一人摇头道：‘不然。咱们替皇上打败了西鲁贼军，他心存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使计陷害咱们？’说话这人叫作马超兴，排行十三，此人xìng情宽厚，待人和善，在群僧之中，当属他的脾气最好，若叫他相信堂堂一国之君背惠食言，恩将仇报，便如叫他以为‘人之初，xìng本恶’一般，当真是荒谬至极。

“方大洪道：‘倘若未得皇帝亲旨，张近秋如何胆敢欺君违令，带同部属兵士谋害林泉武僧？咱们臂助朝廷击退贼兵确是不错，但在皇帝眼中，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用过便弃，疏不足惜。’马超兴张口yù驳，但听方大洪句句在理，又不知从何辩起，当下转向一人，问道：‘五哥，你怎么说？’

“那位五哥名叫蔡德忠，排行第五，粗眉朗目，器宇轩昂，相貌甚是威武，他沉吟片刻，说道：‘且不论皇帝是否有锄除大伙儿的打算，惟只张近秋此番登山送礼来说，便就不存好意。御赐美酒何等崇重，张近秋怎敢生了差池，叫人投下毒药进去？此事若说与他无嫌，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方大洪道：‘不错，五哥之言甚是在理！’马超兴道：‘那依五哥之见，现下却该怎生是好？’

“蔡德忠道：‘张近秋若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戕害林泉武僧，山下必已布满了朝廷军队，倘若咱们糊里糊涂地冲下山去，只怕还没等捉到马仪福，便已被官兵尽数捉了。四哥，八弟，你二人目力达远，轻身功夫又佳，劳烦去到外面山腰处瞧一瞧，看那些官兵可有走远。’两名武僧应声奔出寺去。蔡德忠又道：‘十三弟，马仪福此人诡谲狡诈，他既在酒中投了毒药，料想那些礼器钟鼓之上也多有古怪，你去逐个查察一番，倘若有跷怪可疑之物，就地焚烧掩埋，莫要叫师兄弟们遭了殃。’马超兴道：‘是！’转身步出。

“蔡德忠向众人脸上一一望去，忽地问道：‘冯师弟，秦师弟，职事堂中可还有乌墨么？’林泉院里的竹帚水桶、纸砚蒲团等杂物尽皆放在职事堂中，平rì里由冯、秦二僧照管，是以蔡德忠有此一问。那个冯姓武僧一怔，点了点头，道：‘尚有几锭。’蔡德忠道：‘全都取来，再打一桶井水，咱们唱戏作扮，耍一耍那些官兵。’众僧不明所以，但见蔡德忠面露微笑，知他心下已有了主意，当下也不再多问，按他吩咐施行便是。

“按道理来讲，蔡德忠排位行五，决意定断之事本不该他管，自有首座大师兄排布。但蔡德忠筹策谋画之能在群僧之中当属佼佼，众人无不钦服拥戴，是以凡需谋思定计，不待众僧推举，蔡德忠自己便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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